武皇第一女官 第214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轻松 穿越重生

  当有人虎视眈眈他们身下位置的时候,这些朝臣,还敢不敢跟皇帝撂摊子?

  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不敢撂摊子的,其余人就都不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官位——总不能只自己倒霉付出,队友只等着占便宜吧!

  以利合者,当利益分配出现嫌隙,自利尽而散。

  面色苍白,神色倦怠的皇帝站起身来,声音也带着一股子倦意,但又很冷很坚决:“此诏,即刻明发吏部!”

  “今岁十月吏部考功属,只按此数,报给朕五百入流官。”

  言罢退朝。

  朝臣们眼睁睁望着帷帐后面走出的皇后,陪同皇帝一同离去,不少人心中浮现同样的后悔——

  早知道谏皇后上朝这件事了!

  *

  朝罢,此番随行洛阳的吏部数十官员,都神色凝重跟在王老尚书身后,向署衙走去。

  今日大朝会上,皇帝既然以坚决的态度,凿实了‘每年只新录用五百入流官’这件事。

  那重点就来到了——既然每年只选五百人入官流,怎么选呢?

  压力正式到了吏部。

  王老尚书心内沉重的像是吞了个大秤砣,面对无数目光,又忽然觉得王神玉这些年的去户部坐着要钱的丢脸行为,不是一无是处。

  起码锻炼了他的脸皮。

  能够在别人各异的眼光下屹不可动。

  *

  吏部署衙。

  姜沃正在给长安城内王神玉写信,细言今日洛阳朝上事。

  虽说他应当能接到邸报和王老尚书的信,但姜沃还是决定,站在自己的角度与王神玉互通有无。

  方才写完,正封好了口,在信封上写下“王公亲启。”时,就见小吏来送信函。

  王神玉的信先到了。

第121章 皇后辅政

  初夏时分,蝉鸣阵阵。

  透过窗户,一片方形的阳光直直切在地砖上。

  姜沃先对着这片阳光,验过封口处的印信无误,这才取过一把小银剪,打开王神玉的信。

  *

  说来,此时姜沃案上搁着的,还未寄出的信函,并不是她写给王神玉的第一封信。

  四月十六日那道‘裁官’诏书,除了发往洛阳宫各署衙,同样快马加鞭送往长安皇城。

  馆驿急报,不足三日便到了长安。

  随着那封诏书,姜沃已经给王神玉送去了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函——是她之前整理的贞观年间裁官事的细录。

  她与王神玉同僚已然三年,自问是未看错人的。

  那么此番‘裁官事’,她与王神玉就算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

  既然是战友,那便没有让人去打无准备之仗的道理。

  之前皇命在身,‘裁官诏令’未下之前,她不能透漏给王神玉或是裴行俭任何消息。

  否则不只是她自己在皇帝面前落一个口风不慎的考评,若是再出点什么岔子,他们两位出身世家的朝臣,一定会被皇帝猜疑。

  于是等诏令出,她才即刻送上整理过的资料与原始资料来源目录表。

  省去王神玉再去库房翻往年公文的时间。

  *

  此时王神玉的信送到。

  开头便是谢过她送回长安的‘贞观元年资料’。

  之后将自己对此事的安排一一说来——

  王神玉接到来自洛阳的诏书后,沉思半日。

  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花木细细检看了一遍,然后……坚决锁上了侍郎院的门,把办公地点搬到了‘艰苦朴素’‘除了桌椅空无一饰’的王老尚书院中。

  用王神玉的话说:接下来会有不知多少人到吏部来,或是求情、或是探问、或是以势威逼。这些人来势汹汹,心思不纯,必然会把他心爱的花草们吓坏的。

  不但如此,言辞中还流露出一种‘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欣赏我手植花木’的骄傲意味。

  姜沃读到这不由失笑。

  果然是他。

  姜沃望向窗外:洛阳宫中颇多奇珍异草,尤其是洛阳的牡丹尤其好,等回长安时,一定不能忘了多给王神玉带些花木。

  她低头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王神玉很坦白问道:陛下此番圣心坚决否?

  自从‘裁官诏’到了长安,确实惹得物议如沸,无数人来寻王神玉要探陛下心意。

  王神玉信中抱怨道:“我一向自以为熟知家中谱牒,然,经过此事才知,原来我还有那么多亲戚。”

  之后又与姜沃强调:裁官事中,最要紧的是陛下不能心软,若中途而废还不如不行!

  作为亲历贞观元年裁官事(虽然是等待被裁)的人,王神玉用实例与姜沃说话:当年房相杜相,是怎么大刀阔斧,真的做成此事的——

  房相统筹全局,杜相则断然出手,第一批裁掉的官员,就是从前秦王府旧臣!

  这都不是杀鸡儆猴了,这是直接杀猴。

  当时多少人哭向立政殿,以从龙之功,潜邸旧情向先帝哭诉。

  “先帝撑住了未心软,房相杜相才得以功成。”

  “不知今番圣人心意,可如当年先帝般坚决?”

  姜沃看向桌上自己封好的信:等见了新的邸报和这封信,王神玉应当就明白皇帝这回也是铁了心的。

  她读完一页,去看下一页。

  王神玉的字一向如人般风雅,但这一封信,却带出了些简断锋芒。他写道:若陛下意坚,我亦如此。必不会苟顺颜情,知非不正。

  长安诸纷杂人/□□理,尔无需忧之!

  有王神玉‘勿忧’一言,姜沃心中愈安。

  她将剩下的信一口气读完——

  “又及:朝事虽紧要,然自身安康亦重。”

  “当年两相虔恭夙夜,废寝忘食。实不可矣!”

  姜沃从这‘实不可矣’四字里,读出了王神玉的深痛哀缅之意:杜相身体不好,又积劳成疾,以至于贞观四年就一病而逝,时年不过四十五岁。

  **

  皇帝给了吏部一月的时间,令吏部拟一份详尽奏疏,禀明每年‘五百入流官’的择官规制。

  还特意宣了王老尚书,表明此奏疏要‘详实’‘细致’。

  言下之意,不要拿一篇假大空的华彩文章过来糊弄,而是要出具一份完善的选官执行标准。

  王老尚书内心痛苦面具,领命而去。

  *

  大朝会后,皇帝又连免了五日常朝。

  姜沃知道,陛下是真的病了。

  其实自先帝丧仪,不,自先帝晚年,陛下的身体就不是太好。姜沃还记得,当年翠微宫含风殿外,见到为先帝端着药碗的太子瘦削憔悴。

  而当今登基以来,诸事亦是一件接着一件,从未断过。

  这些年来,皇帝头痛目眩发作越来越频繁。

  唯有安心静养,如在并州那般过的闲适愉快,方觉得发作的缓和些。

  皇帝免朝的第二日,姜沃奉旨面圣时,还遇到了李勣大将军。

  英国公深通医理,皇帝又信重,有时还会与他探讨自己的病情。

  回禀过吏部事,姜沃与李勣大将军一起告退出来。

  到了分岔路口,李勣大将军却站住凝声道:“我知姜侍郎近来必公务繁忙,但还望拨冗一叙。”

  姜沃早有预料,她伸手:“英国公请。”

  *

  屋内再无旁人。

  李勣开门见山问道:“皇后临朝,此事甚大。朝臣皆以为旷古以来,未有此事,实不可行。”

  “姜侍郎简在帝心,以为如何?”

  从在朝上看到媚娘那一刻,姜沃就知道,与英国公这场谈话不可避免。

  李勣大将军只是轻易不言,但以他在朝上的地位,事关如此大事,绝不可能一直不言。

  就像废立皇后,他最终需得表态的。

  关于皇后临朝事,亦如此。

  姜沃并不想说服李勣大将军——

  说实在的,她也不觉得有人能够通过言辞说服英国公。

  她想,李勣心中应当已然有决定,只是最后再与自己确认一二。

  于是姜沃认真道:“大将军深得陛下信任,自知陛下圣躬不安,需得静养方能保全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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