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干颂
戴正青吐出了一口烟，“益明，沪东2554的具体情况你了解吗？”
谢益明把烟夹在了手指间，“我打电话问了双流机场的机务和塔台。这个航班在第一次降落的时候，发生了着陆跳跃然后擦地，在改出的时候再次发生了机尾擦地，最后又复飞了一遍才成功落地。”
戴正青揉着眉心，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即便东部航空对沪东航空进行了收购，但是他们这一群人的领导范围都只能在东部航空。
可是这架航班上的副驾驶是东部航空的飞行员，再加上董事会认为沪东航空才完成收购，组织架构什么的都不清楚，问题也比较多，就希望他们协助一同解决。
“局里在事故发生后，也给我立刻来了个电话。”
“他们现在也很担心，可能会派人过来参与等下的会议。”
戴正青托着自己的额头，把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谢益明和韩建元。
他是真的有些意外，毕竟机尾擦地这种事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可没想到局里的领导这么紧张和重视。
韩建元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安慰地说：“和德翼9525的事故有关吧。国外民航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内肯定也很紧张。”
“现在估计全球的民航公司都在准备自查了。”
谢益明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么大的新闻，提到9525他的心情也有些难受。
“现在大家都偏向认为9525的事故是人为操作造成的，都很紧张飞行员的情况。”
“戴总，我和老韩也商量了接下来飞行部会对飞行员的心理健康再次检查的。”
戴正青对于飞行部做事反应的速度还是非常满意的。
“行，这件事交给你们，我都很放心。”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朝着谢益明靠近了一些，“益明，我私下里问你一件事情。”
谢益明挪动着屁.股，把自己和戴正青的距离拉近了一点。“您说，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
戴正青深深地吸了口烟，“你告诉我，你觉得造成沪东2554机尾擦地的人是凌菲菲的可能性大吗？”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谢益明，眼睛虽然有些混沌，可是仔细看却可以看到眼珠里的锐利。
谢益明的态度影响着戴正青晚点和领导的电话，以及电话中他对沪东2554事故的看法，还有凌菲菲的看法。
韩建元也随着戴正青看向谢益明，不过他纯粹就是好奇了。好奇谢益明对凌菲菲的态度。
谢益明把夹在手上的烟，放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戴总，不瞒您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可是按照我对凌菲菲技术的了解，以及她过往的飞行经历来看，我认为不太可能是她。”
“我虽然对沪东航空飞行员的水平不了解，但这段时间我们飞行部过去的飞行员陆陆续续地给了我一些反馈。”
“他们航司对飞行员的监管确实没有我们这边这么严格，整体的技术水平处于中等级别吧。”
戴正青嗯了一声，他点了点头，“你有多大概率可以确定？”
谢益明抿了下发干的嘴唇，这能有什么把握。
他猜戴正青是想通过逼他说概率，来判断凌菲菲在他心中的地位，以此来衡量凌菲菲的价值。
不懂飞行技术的总经理就是这样。
谢益明无奈地朝着戴正青笑了笑，又看向韩建元，“戴总，您问问老韩，估计老韩也给不出您要的答案。您等小凌回来，就可以确定了。”
“这种技术上的问题，是谁犯的错误就是谁。对吧，老韩？”
韩建元发现自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遇，一个是他站队的领导，还是公司的老大，一个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公司核心部门的老大。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汗珠从韩建元的额角慢慢地溢出来了。
戴正青摇了摇头，像是不赞成谢益明的话，“益明，你这话说得我有些不赞同，一个事故总是要分清楚主要责任和次要责任的。”
谢益明盯着戴正青，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眼皮也不眨。
坐在旁边的韩建元一时之间觉得火光四射，雷鸣电闪。
他缩了缩脖子，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双手捧住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
戴正青看着谢益明有些桀骜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董事长和他说的话。
【益明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整天没什么脾气啊，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骄傲的，毕竟是技术人员，我们这些做行政的就理解理解他吧。】
戴正青扶着一旁沙发扶手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再次点燃了一支烟。
“行吧，益明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你比我懂飞行，我就相信你这一回。”
“晚点我和局里领导汇报的时候，就按照你的这套话来了。”
戴正青手里夹着烟，笑眯眯地点了点谢益明的方向。
谢益明看着这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也笑了。他站起身，扣上了西服外套上的扣子，“戴总，这么说我就恐慌了。不过时间也不早了，开会之前飞行部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我就先不打扰了。”
“告辞，戴总。”
谢益明欠了欠身，就转身离开了戴正青的办公室。
而戴正青正眯着眼睛看着谢益明的背影，烟雾遮盖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太清楚难以猜忌。
“建元，崔同方背后的人你查到了吗？”等到谢益明离开了办公室后，他把目光移向了韩建元。
韩建元有些抱歉地起身，“戴总，还没查到，但是有了点眉目。”
戴正青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失望，又有着勉励地说道：“行，那建元接下来要继续辛苦你了。”
韩建元重重地点了下头，“放心吧，戴总。”
门外的谢益明朝着总经理助理宁子晋点头示意后，朝着电梯口走去。
他在等电梯的时候，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凌菲菲发了条消息。
【小凌，沪东2554】
没打完，他又把微信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了。
没想到的是，凌菲菲反而给他发了条消息。
【谢部长，沪东2554机尾擦地的事故是由沪东航空的胡景澄机长操纵进行的。而且我认为这次事故他有重要责任。】
凌菲菲这边飞机一落地后，就看到了常鹏赋发给她的消息，她向常鹏赋道了声谢后，就给谢益明发了条微信。
无论外人怎么看，她和谢益明因为盛哥，他们两个即便关系不好，也是不可分开对待的。
更何况他们两人也没有关系不好，就是普通的同事。
越是这样，凌菲菲认为在飞行中发生了情况的时候，越要和谢益明沟通。
毕竟真的有很多人认为她和谢益明属于同一边的，不想站队也得站队。
而且现在盛哥估计也在国外，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他。
过了年后，盛哥是越来越忙，国际航班和国内航班的任务量是完
全不一样的。
所以，凌菲菲今年基本上很少会打扰盛吉康，找他帮忙。
落地普东后，凌菲菲连自己的车都不需要开，不知道两边哪个公司直接来人开车把他们接到了东部航空的大会议室。
凌菲菲进到大会议室，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这次她所坐的位置，和之前朴承灿那一次事故，他们两个面对质询时的位置差不多。
但这个会议室比那一次的会议室还要大。
凌菲菲看到坐在旁边的同事，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主持人调试完麦克风，打开了声音。
“大家下午好，接下来我们进行沪东2554，3.24着陆跳跃二次机尾擦地事故讨论会。”
“首先，由沪东2554航班上的两位飞行员，机长沪东航空胡景澄，副驾驶东部航空凌菲菲来说明航班情况。”
“同时，我们已经收到了相关机构的短信，他们将在一个小时后把飞机上黑匣子里的关于驾驶舱的对话信息提取出来，发给我们。”
这句话一说出来，凌菲菲就看了胡景澄一眼。
胡景澄装作若无其事，有些不明白地回看着凌菲菲。
凌菲菲看到他的这个表情，回忆着他们两个在驾驶舱的对话。
似乎的确是没有说到胡景澄的个人私事，也没有议论他的情绪问题。
看到胡景澄朝着她笑的时候，凌菲菲分明看到这人嘴角里暗含的讽刺和骄傲。
凌菲菲回敬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社会中自认为体面的正经人”吧？
凌菲菲是绝对不会给这类人留“面子”的。
她正了正坐姿，挺直了自己的脊骨。
回望着这个大会议室里所有审视着她的人。
她从来不惧怕这种审视，也不害怕这种批评性、挑刺性质地凝视。
因为凌菲菲已经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技术，这一切都是给她对抗审视的力量。
主持人：“接下来，先请沪东航空胡景澄飞行员发言。”
几乎毫不意外地，凌菲菲没有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任何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言语。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了凌菲菲的身上。
她一一回望着这些目光，然后调整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各位，下午好，我是飞行员凌菲菲。”
“首先，我要公开实名投诉沪东2554的机长胡景澄。”
这句话音落下后，整个大会议室上像是起火的油锅被浇上了冷水。
如同炸弹一般，火焰随着氧气和水汽飞速在空气中升腾。
常鹏赋在一旁震惊地摇了摇头，“牛啊，牛啊，凌姐牛批！”
布朗更是忍不住鼓掌，“bra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