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至于魏金花,她看海珠掏银子肉疼,早走了。
受渔村被屠村的影响,有关系有钱的都搬来永宁保命,又加上快过年了,街上格外热闹,叫卖的小贩笑得嘴都歪了。
海珠从渔市逛到长街,割二斤肉,买十斤米五斤面,挑新鲜出炉的鲜花饼买一炉,回去了领着冬珠和风平去沈家拜访。
“你这丫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鲜花饼家里的厨娘就会做,下次可别糟践钱了,你攒点钱多难。”沈母拉着海珠的手上下打量,她对这个救了她儿子还格外知进退的丫头很是喜欢,“长胖了,也长高了,看来没亏待自己,我就担心你心里存的事太多,把人压垮了。”
“我可不会亏待自己,伯娘您放心。之前打算年前来给您拜年的,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还劳二哥二嫂专门跑一趟。”海珠诚恳地说:“知道你们还惦记着我们兄妹三个,我心里可感动了,不让我提点东西,我可迈不开腿跨进门。”
话说得是真是假,是不是出自真心,沈母分辨得出,她笑着拍拍海珠的手,说:“以后多来家里玩,我家孩子多,让她们带着你们出去玩。”
海珠捡着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待天色近晚,她提出要离开,“改天我带我的老伙计一起过来玩,也给您看看它。”
“行,你家还有人在等着,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海牵着冬珠和风平出了沈家,走远了她揉揉腮帮子,一个时辰把十天的笑都用完了。
齐阿奶在家做好了饭,她用不惯铁锅,肉丝切细炒糊了,粥煮稠了,冬珠和风平的嘴养刁了,一碗饭没吃完就说吃饱了。
海珠也不勉强自己,吃不进去就不吃了,“我们在沈家吃的零嘴多,都不饿。”
“海珠?”郑海顺在门外叫门,“是我,开下门。”
他是来找齐老三的,商量着要找个活儿赚点钱,不求多的,能糊口就行。
“我打算去码头扛货,只要有力气就行,不用花心思跟人打交道。”齐老三说,他在盐亭干了四五年,跟坐牢似的,接触的人是固定的,经年累月下来,想到跟生人打交道他就犯怵,也就在自家人面前话多点。
“那我也去试试,明早我俩一起。”到了个陌生的地方,郑海顺也放不开,出门就想拉个伴。
“行。”
事说定了,郑海顺离开,海珠落了锁,喊风平和冬珠洗洗刷刷睡觉。
“早点睡,明早早点醒,我带你们去街上吃早饭。”
正好她也去瞅瞅能不能找个挣钱的营生。
*
齐阿奶跟齐老三不愿意出来花冤枉钱吃饭,海珠就把潮平领走了,她跟冬珠一人牵一个,走进早市进了食肆。
穿着单布衫的伙计在大寒天还忙出了汗,跑进跑出又是端饭送菜又是擦桌收碗,他见海珠进来,忙招呼道:“阿妹这儿来,要吃什么?”
从门口走到饭桌,海珠在食客的桌上看到了馄饨、糖水粥、海鲜米粉、生蚝粥、蚝烙、烫青菜、蒸肉、蒸鱼。她饿了一夜看什么都想吃,问:“蒸肉有什么?……那就来四根鸭腿、一碗蒸排骨,饭要一份虾饺、一碗馄饨、海鲜米粉一份、萝卜糕一份、再要一碗糖水粥。”
趁着伙计端饭上桌的时候,她问食肆还招不招洗碗扫地或是跑腿的,“我有个婶子,她是个麻利人,人也老实不闹事。”
年关正忙,食肆确实有些忙不开,伙计去问了掌柜,再上菜时就给海珠说让她把人领过来试两天工,“我们是做早茶的,顶多忙半天,半天二十文,包一顿饭。”
海珠应了,吃完饭把潮平送回去,顺便把魏金花领了过来,掌柜的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留下了。
海珠拉着冬珠和风平继续逛,早市的人散了,赶集卖货的人挑着担过来了,渔市也热闹,早上是卖咸鱼和干货的,退潮后和傍晚出船的回来了才有鲜货。
海珠拢了拢身上的棉袄,站在卖蚝烙的大娘旁边看了一会儿,这玩意儿价钱低饱腹感强,买的人不会纠结价钱,一次买四个六个的为多,她算了下,卖吃食不起眼但荷包鼓。
海珠也起了摆摊卖吃食的念头,她全身的本领唯有两样拿的出手,一是潜海,二便是厨艺还成。
说干就干,她带着冬珠和风平去铁匠铺买平底锅,又去卖炉子的地方箍个小泥炉,她打算卖烙饼先试试水。馅就是韭菜生蚝混点五花肉,最出味的胡椒粉和葱花不能少。
晌午的时候,齐阿奶看这三个败家子又大包小包回来就眼疼,心情不好就没心思做饭,一家人又是糊弄一顿。
海珠庆幸她决定做吃食生意,不然她们姐弟三个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三两天就掉干净了。
泥炉和平底锅还没拿到手,海珠先带着冬珠和风平去割韭菜,顺便把老龟带去海里让它捕食填肚子。
永宁镇是个大镇,占地广人也多,人多了总有几个怪人,海珠领着海龟在街上走,路过的人顶多打量几眼,没有引起半点骚动。
海珠坐在海边等龟的时候,心想搬家到这边来似乎也是可行的。
第36章 借势
浪花拍击着海岸, 冰冷的海水溅湿了海珠的鞋。海面上不见老龟的身影,她起身退了几步,捡了块儿长条的石头磕礁石上的生蚝, 偶尔抬头朝水面瞅几眼。
挎着长刀的守卫路过巡逻, 其中一个人看到海珠,他跟头儿打个招呼朝海边来。毛小二对海珠还有点印象,见人抬起头,他反复对比, 问:“你是沈遂在外面认的一个妹子?”
海珠对他没印象, 但对他身上穿的衣裳有好感, 瞬间放下警惕。她思及沈遂在外面不知救了多少姑娘,像珠女那般的妹子不知有多少,她主动解释道:“我救过沈淮沈二哥, 跟他们家是有来往, 跟沈遂也有交情。”
毛小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真诚多了,他自我介绍说:“难怪我看你觉得眼熟,那次你跟沈遂说船上有拐子的时候, 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 我跟他是好兄弟。你站海边做什么?天冷这边少有人来,最近又不安定, 你早点回去, 别去人少的地方。”
这时海面浮出龟壳,海珠指了下,说:“我养了只龟, 带他来寻食。”
龟爬出水, 海珠朝岸上走,边走边问码头上住的人都在哪里赶海。
毛小二给她指了路, 问:“你搬这边来住了?投靠亲戚?”
“沈二哥跟沈二嫂接我们过来的,昨天才过来。”
毛小二这下相信了海珠跟沈家关系不一般,他让她遇到麻烦去找到他,“我要是不在你就报沈遂的名号,他为人讲义气,我们都是好兄弟,你是他妹子就是我们妹子,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海珠满口答应了,沈遂好交友爱做好事,虽然会惹出一屁股的糊涂账,但好处也是肉眼可见的,真心待他的人也不少。
“我明天在长街北卖烙饼,毛二哥饿了就过去尝尝我的手艺。”海珠说。
“行,我明天带兄弟去照顾你的生意。”毛小二再次嘱咐她不可到人少的海边,兄弟还在等,他就去继续巡逻了。
海珠带着老龟往回走,隐约听到毛小二在跟人说她是沈遂的妹子。
“跟寻常的那些妹子不同,这个是救过沈二哥,在沈家人面前挂上号的。”毛小二跟兄弟们解释,“小六爷去剿匪了,他妹子就由我们代他照应着,等他回来了让他请喝酒。”
*
毛小二说到做到,次日一早没去吃早饭,空着肚子带着俩兄弟巡逻似的在长街上找人。见海珠带着俩小孩在长明酒馆外的巷道口摆摊烧炉子,他大摇大摆的去跟酒馆老板打招呼,意思是卖烙饼的姑娘有他们兄弟罩着,让他别找茬。
他们穿着兵服就进来了,酒馆老板提着心生怕他是来找茬的,听他这么一嚷嚷哪敢说什么,还拍着胸脯给出保证:“官爷您放心,我帮您留着意,有不长眼的宵小找姑娘的麻烦,我立即去找您报信。”
毛小二满意了,又领着兄弟去照顾海珠的生意。
“昨天比武比输了,今早请两个兄弟吃早饭,海珠你给我烙一锅饼。”
炉子生着了火,风平坐在板凳上烧火,海珠舀水洗洗手,擦干手再抹上熟油,从盆里扯出一坨面用刀割断。
毛小二就坐在长板凳上看她动作熟练的把黏面扯开,这种面比炸油条的面更粘更稀,韧劲也好,不用擀直接扯开,填上馅再囫囵捏住就放在平底锅上油煎。
站在他身后的两人不着痕迹踢他一脚,使眼色问这玩意儿能吃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做法,不用擀面皮?”毛小二问。
“擀面皮的那种饼做起来太麻烦了,还要搬案板过来,费事还占地方,客人多了也忙不过来。”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海珠又捏了两个放油锅里,她笑了笑,说:“这种做法轻松些,不累人。”
毛小二扯出个假笑,心里琢磨着她轻松不了几天估计就要收摊回家了。
一锅十个饼,冬珠拿着铲子坐在油锅边给饼子翻面,两面煎出黄色的壳了盖上锅盖闷一会儿,这时风平就把火苗压小。
路过的人闻到香味儿过来问:“卖的什么?”
“车轮饼。”风平答。
“什么馅的?韭菜和生蚝,这是肉?”
“对,猪五花,两文钱一个,大哥买几个?”
冬珠揭开了锅盖,两面焦黄的烙饼可以出锅了,她戴上她姐连夜缝的棉手套,挟了烙饼放油纸上,三个一包。
毛小二自己来拿,闻着味儿还挺香的,他就坐在长凳上当场吃,饼壳是焦脆的,里面的面絮是软的,蜂窝状的软面竟然还能拉长,很有弹性。
“这是什么面?”毛小二问。
海珠微微一笑,朝涌来的客人看一眼,说:“保密。”
“哈哈,是该保密,这个饼子好吃,你的生意指定差不了,保不准有偷师的。”毛小二从怀里数出四十个铜板放钱箱里,说:“再给我烙一锅,这几个不够吃。”
“我要两个。”最先来的男人说。
“我买四个。”
“我先买一个尝尝味儿。”
又一锅饼熟了,毛小二三人拿了饼去码头当值,海珠继续揪面坨包馅放油锅里煎。冬珠忙着给饼翻面,每翻个面就要用木铲按按,按扁熟的快,个头大也招客人喜欢。
姐弟三个配合默契,风平烧着火还留心收钱,饼又熟的快,只有一口锅也不耽误事。
海珠昨晚发面的时候在面里掺了糯米粉,面稀本就黏,有了黏性极强的糯米粉做补,扯面的时候几乎能拉出丝。煎熟之后极有弹性,但因为面粉多米粉少,嚼着不韧不硬,就是没几颗牙的老人也嚼的动。
这种面在永宁码头是独一份,另一个就是拌馅的时候撒了胡椒粉,胡椒粉跟生韭菜放在一起能突出韭菜的鲜,还能压住猪肉的腥。味道好,馅里虽然有随处可见的生蚝,客人在尝过之后就绝口不嫌弃价钱贵了。
头一天试卖,海珠只准备了一盆面一盆馅,不到半个时辰就盆光面光了,她大概记了数,今早卖出了九十四个饼。
“哎呦!”海珠伸了个懒腰,“累不累?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冬珠和风平一点都不觉得累,可兴奋了,开心得嘴巴就没闭上过。在老家的时候两人虽然也帮忙扫地洗碗捡柴,能帮姐姐做事,但比不上姐弟三个一起挣钱有意思。
风平从桶里舀水把火星浇灭,待热气消了,海珠和冬珠各抓一把湿的草灰搓手上的油,海珠顺手把平底锅也用草灰搓匀,里里外外都糊上柴灰。
“风平倒水。”冬珠趔着身子伸出手。
风平拿着瓢舀水,细细地浇在她手上。
冬珠洗净了手,再接过瓢给海珠舀水。
两个盆子一个锅一个桶,桌子长凳矮凳,还有一个笨重的泥炉,早上过来时是齐老三帮忙弄来的,现在要回去了姐弟三个搬不走了。
“你俩在这儿看着,我回去把郑大郎和二郎喊来帮忙。”海珠说。
“姑娘,是不是东西多了搬不走?”酒馆老板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走出来说:“炉子和桌子长凳可以放我家后院,明早过来摆摊再来拿就是了。”
海珠明白应该是毛小二打过招呼,她谢过老板,让冬珠端起盆子,她搬着方桌走进酒馆,“不知叔怎么称呼?”
“我姓陈,喊我陈叔就行。”陈老板提着余温尚存的泥炉领路进后院,寻个不碍事的地方让海珠放东西,出门时打听她跟毛小二是什么关系。
海珠狐假虎威,搬出人缘更好的沈遂。
酒馆老板听闻她跟沈遂有交情,态度瞬间热情真挚许多,直言说:“往后你的这些东西就放我家后院,用的时候拿出去,用完了再搬进来。”他点了个伙计,吩咐道:“每天早上开门了先把后院的桌子炉子帮海珠姑娘搬出去。”
海珠再次道谢,“明早我请陈叔吃烙饼。”
姐弟三个端着盆子拎着平底锅抱着钱箱一身轻松的往回走,到家时齐阿奶正在洗衣裳,见人回来,她看盆底是空的,诧异道:“这么早就卖完了?”
“对,今晚要多发一盆面。”海珠舀水把面盆泡着,见老龟从盆里爬出来,她说:“别急,这就带你去海边。”
她拎着桶拿上竹耙,说:“奶,这会退潮了,我去海滩看看。”
“姐,我也去。”冬珠拎上筐,说:“我跟风平去割野韭菜。”
“我我我!”潮平急得说不出话,他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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