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给我回来!”齐阿奶急斥, “少给我惹事, 先煮两个鸡蛋给你媳妇滚脸。”
妇人之间的打架吵架都是小打小闹,宋婆子理亏, 这巷子里没人敢帮她合伙打她们祖孙三代人。老三要是找上门打架, 那就不一样了,宋婆子的几个儿子都能把他关在院子里捶个半死。
“我们没吃亏,宋婆子的脸和胳膊被贝娘咬出血了。”齐阿奶补上一句。
贝娘走过去拉住齐老三, 她关上门不让他出去。
冬珠满脸兴奋地盘腿坐地上, 说:“不用三叔你去报仇,我跟我奶已经给三婶出气了, 那宋婆子的脸被打成了猪头了。”
齐老三捧着贝娘的脸看了看,一道道巴掌印,还有指甲划过的血痕,头发散乱沾了灰,衣裳上也有灰。他折过袖子给她擦眼泪,问:“怎么打起来了?”
“她骂我三婶。”冬珠抢话,“我们拒绝了她侄女,她记恨,又嫉妒我三婶,就背后造谣骂人,被我三婶回来的时候听见了。”
“是真的?”齐老三问。
齐阿奶也看过去,说:“你问问她,她回来了一直哭,问什么都低着头。”
贝娘伸出手,手指发颤手腕发抖,她头一次跟人打架,心慌害怕的很,头也发晕,她控制不住,一直想哭。
“好了好了。”齐老三半搂住她,“你跟我去厨房烧水煮鸡蛋,我给你倒碗水喝。娘,她害怕,先别问了。”
“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宋婆子的错,我三婶老实得耗子都能咬她一口。”冬珠嘟囔。
齐阿奶舀盆水过来,“来洗洗脸,这事你别插手了。”
冬珠不服气,她洗了脸开门走出去,站在巷子正中间盯着宋婆子的家,她心里琢磨着要是有人找上门,她就去沈家找人过来撑腰,她家人少,老的老小的小,才不去跟烂舌头的人硬碰硬。
二旺奶从宋婆子家走出来,看冬珠满脸凶狠的往这边看,她摇摇头,又走进去,冲屋里哎呦连天要死要活的人说:“别嚎了,你说说人家为什么要打你?”
“她发疯——”
“她发疯怎么没打别人?”二旺奶看了一圈,问堂妯娌:“你们背后嚼什么舌根子了?贝娘一个哑女,她不疯不傻,跟巷子里的人远无怨近无仇,不会无缘无故打你嫂子。”
“跟我可没关系,我可没说过什么。”被问的老妇人退了一步,懒得揽事上身。
“大儿,你娘被欺负了,你去把齐老三打一顿。”宋婆子心怀怨愤,躺在床上让她儿子去给她报仇,“我们族里这么多男丁,还能被外来的人欺负了不成?”
没人应答,换户人家他们早就喊一帮子人去砸门打人了,但齐家不同,海珠是韩提督的义女,又跟沈虞官一家交好,他们胆敢不分青红皂白找上门打人,晚上就有人来找事。
“黑强奶你也别折腾了,本来就是你理亏,你嚼贝娘跟她二伯子有一腿,人家两个人早上开着门在院子里包馄饨,你嚼人家眉来眼去不正经做事。”头戴青头巾的老妇不耐烦了,“这是运气好被哑巴听到了,换了个能说的,今天齐婆子能扇肿你的嘴。黑强他爹,这事你不能听你娘的,挨打了让她在屋里多躺几天,安安静静过去了算了,免得闹到海珠回来,让她晓得了,这事没法收场。”
被喊来持事的几个族老皱起了眉头,相继起身准备离开,他们让黑强爷管好老婆子的嘴,“你们家要是嫌日子太顺了,趁早跳海里淹死了,别做这恶心人的事拖累族里。”
“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哑女一个瘫子,越老越恶毒。”红珊娘呸了一口,“得亏齐老三没娶你侄女,也是有福,躲过了一劫。”
堂屋里坐着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宋婆子顶着一个猪头脸也不叫疼了,她咬着牙根垂着眼,不敢看儿子儿媳的神色。
老大媳妇放下鸡蛋出门,跟她男人说:“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走。”黑强爹属实没脸,跟他爹说:“你管管我娘,闲的没事干让她去砍柴,别给我们惹事。”
随后,老二老三两家也出门离开,走到巷子里看冬珠瞪着眼瞅着他们,他们换了个方向往巷子外走。
“他们都走了。”冬珠进屋报信,“三婶你别哭了,宋婆子家里的人都散了,不会有人来找茬。”
贝娘心里好受了点,打架的时候她没害怕,回来了她害怕会连累到婆家人,怕老三被打,怕几个孩子被打,怕受埋怨。
齐阿奶让厨房里的人出去,她要做饭了,她跟小儿媳说:“打架的时候挺厉害的,哭什么?又没人怪你。我们只要占理,被欺负了就打回去骂回去,有你大侄女给你撑腰,没人能拿你怎么着。”
贝娘点头,如果不是婆家人给的底气,她听见了也只能憋屈得装聋走过去。
一家人围坐在外面看齐老三给贝娘用鸡蛋滚脸,冬珠捧着脸笑嘻嘻地看着,说:“三婶,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小的,打起架来挺猛啊,狐狸披了兔子皮,把我们都骗了。”
贝娘不好意思地摆手,她也没想到她敢打架。
“她骂你什么?”风平问。
贝娘笑了下,指了指齐老三,伸手捶他两下。
“老三惹出的事,还是你的烂桃花引起的。”齐二叔这才开口,“该打的是你,你要是不犹犹豫豫,早点跟娘透口信,娘请媒人上门提亲了,哪还有这档子事。”
其他人也被贝娘的动作误导了,冬珠有点得意,她果然没猜错。
“跟我三叔才没关系,是宋婆子小心眼,拒绝了她侄女她就不痛快。”冬珠维护她三叔,“往后我们再做好吃的,不卖给黑强了,馋死他。”
“我们不跟黑强玩了,也不教他算账认字了。”风平说。
贝娘接过鸡蛋自己揉脸,心里松口气,只要外面的人不说漏嘴,没人会知道宋婆子嚼了什么舌根子。她若实打实说了,齐二叔心里可能会不自在,往后做事要避嫌,家里的气氛也会变得不自然。
她不想这样。
贝娘用鸡蛋滚了脸,又去打水洗头,她跟海珠一样端一盆热水蹲在流水沟边上舀水往头上浇。
厨房里有人做饭,院子里有人说话,她蹲在墙角洗头发,洗了头发就披散着上桌吃饭,一家人像亲的一样,没人指点她不规矩,她不必为了不相干人的话打破这个家一直以来的亲近。
饭后冬珠和风平照旧去私塾认字念书,齐老三推着他二哥去菜地割韭菜,齐阿奶则是带着贝娘去了医馆,她担心小儿媳不会说话,身上不舒服也不吭气。
把了脉什么事都没有,回来的路上贝娘又抹眼泪。
“哎呦!”齐阿奶就没遇到过这么能哭的人,“行了行了,该让老三带你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恶婆婆,打你骂你了。”
贝娘又仰起脸冲路人笑,证明她的脸不是婆婆打的。
日子继续过,冬珠每天早上还是张罗着卖馄饨,巷子里的人照旧过来吃饭,没人提起之前打架的事。
贝娘顶着一张伤脸天天进进出出,她不在意外人如何看她,也不避讳跟齐二叔两人单独在家,有时候还推他出去走走,大大方方的,毫不心虚地接受别人的打量。
至于宋婆子,她在屋里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床,其间她娘家兄弟来骂了她一通,让她没事少回娘家,省的给娘家惹麻烦。不止娘家兄弟怪他,她三个儿媳妇也不给她好脸色看,几个孙子孙女更是埋怨她。
宋婆子一夜之间成了巷子里的臭狗屎。
冬珠出门碰到宋婆子,离得老远她就垮下了脸,走近了大声呸一口,毫不掩饰她的厌恶。
“这丫头是个泼辣的,长大了了不得。”二旺奶坐在门前笑。
“还没吃到亏。”有人接腔。
二旺奶摇头,“有她姐护着,吃不了亏。”
第112章 海珠归家
海珠在府城住了十天, 赶在七月十五大潮日前乘官船回永宁,她在永宁码头下船了提着包袱回家,韩霁则是跟沈遂去官衙转一圈。
官船靠岸的时候正值傍晚, 海边赶海的人不少, 见到扬着官旗的楼船靠近码头,半月前商船带来的不实传闻不攻而破。
镇上生活的渔民心里踏实了,只要姓韩的将军没走,不管他是少将军还是老将军, 他们就不怕匪寇上岸烧杀抢掠。
“冬珠, 风平。”走进巷子就看到这姐弟俩, 海珠出声喊,“我回来了。”
“姐!”冬珠像个猴子一样又跑又跳又大叫,抱住海珠的胳膊哇哇叫, “你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府城找你了。”
风平扔了手里的棍子,跑过去拉住海珠另一只手,抢话问:“大姐,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海珠笑着跟街坊打招呼, “做饭了吗?”
“在做了,明早去你那儿吃饭。”
“好。”
刚走到家门口, 潮平从屋里冲了出来, “奶,我大姐回来了。”
“走,进屋, 我给你们带了东西。”海珠两手被占, 只能用膝盖推着潮平走。
齐阿奶跟贝娘在厨房做饭,听到声拿着铲子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这次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韩提督去西北打仗了,我跟沈遂在府城陪韩霁,他心情不好。”海珠解开包袱,里面装着她从府城买的玩具,拨浪鼓、九连环、陶人泥马小画本,还有一个乌木算盘,“这些你们玩,其中一个九连环是给平生的。”
潮平和风平乐得笑眯了眼,冬珠拿起拨浪鼓摇了摇,说:“我们都大了,这个还是让三叔拿走吧,他用得上。”
海珠诧异地看向厨房,贝娘红着脸摆手。
“净胡说八道。”齐阿奶斥小孙女。
“我哪有胡说八道,早晚用得上。”冬珠犟嘴。
齐阿奶不再搭理她,跟海珠说:“后锅有热水,你先洗个澡,洗澡出来了饭也好了。”
“行。”
等海珠进了洗澡间,齐阿奶朝贝娘脸上仔细看看,已经没印子了,她叮嘱几个小的别说漏了话,“事情过了就过了,气也出了,就别让你姐再知道,她知道了免不得要生气。”
她盯着冬珠,冬珠点头了她才挪开目光。
门口响起脚步声,齐老三背着渔网提着桶拎着秤杆回来,还没进门就问:“是不是冬珠回来了?我听人说码头上来了官船。”
海珠擦着头发开门出去,“你问谁?冬珠什么时候离开家了?”
齐老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叫错了人,他放下渔网说:“你再走十天半个月,别说我叫错名字,人站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了。”
海珠面上不满,心里发甜,走到厨房门口问:“炒的什么菜?能吃饭了吗?”
“烙的韭菜鸡蛋饼,煮的白粥。”齐阿奶端饼子出去,说:“你回来了冬珠也能去摆摊卖饼了,菜地的韭菜再不割就吃不成了。”
饭桌上,冬珠交代了这半个月来她开食肆卖馄饨和粥的事,“葱油用完了,我跟三婶又熬了一次,熬坏了两锅才勉强炸出一锅对味的葱油,就是没你炸得香。”
浪费的油让她一天白干了,可心疼死了。
“再多炸两次就够味了,饭后我再炸一锅,你跟三婶在一边看着。”海珠说。
饭后齐老三提着灯笼去菜地里掐葱叶割韭菜,贝娘和冬珠忙活发面,齐阿奶洗了碗打水喊风平和潮平洗澡,齐二叔摇着大蒲扇坐在院子里看一家老小忙活。
海珠回来了,一家人的心态不知觉发生了变化,不服管的冬珠顺了毛,齐阿奶心里轻松了,一家之主的权利交了出去,她退居到海珠身后,只用操心小孙子的吃喝拉撒。齐老三两口子和齐二叔脑中绷着的弦松懈下来,成了只需要听指挥的闲人,有心情看星星看月亮了。
刺鼻的葱味和韭菜味在院子里散开,海珠坐在院子里切葱,贝娘跟她对坐着切韭菜,冬珠坐在小板凳上踩木柴,看葱切得差不多了,就生火倒油。
“海珠呀,大晚上你不睡啊?”隔壁的邻居隔着堵墙喊,“香味飘我家来了,我闻着味睡不着。”
“也飘我家来了,海珠你干脆支摊子做夜食算了。”对门的人家应和。
海珠听出了催促之意,她看了看锅里逐渐浓稠的葱油,说:“最多还有一刻钟就好了,明早赶着开食肆,只能今晚赶工熬油。”
她让冬珠去洗澡,“三叔,你跟我三婶也去睡,我这儿要不了多久就收工了。”
木门开了又关上,齐阿奶出来锁上大门,她坐在一旁陪着海珠,等她灭了炉子里的火才进屋睡觉。
……
天刚破晓,齐阿奶醒来先开门,此时的巷子里清静又安宁,家家户户关着门,路上没有人影。
海珠听到走动声醒来,她一动冬珠也醒了,她们姐妹俩开门出来,齐老三和贝娘也过来了,脸上的水还没干透。
担心吵着巷子里的人,几个人并不高声说话,齐老三拉着木车出门,海珠去街上,贝娘陪着冬珠去码头的海边撬生蚝。
早上海风大,韩霁迎风站在船头,衣摆被风掀开烈烈作响,他认出了冬珠,走下船问:“这么早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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