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母亲!”
“你不要喊我母亲。”
老太太抹泪:“这丫头真要走,我也不活了!”
谢道之耐着性子劝:“一时半刻她不会走,母亲放心,这事儿子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她一个交待。”
“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老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差冲他喊一句——
这府里,谁有这个本事,有这个龌龊心思,能借刀杀人,还能一箭双雕?
“老太太,老爷,二爷和柳姨娘来了。”
说话间,柳姨娘母子走进屋里,朝老太太行礼。
不等她行完礼,谢道之一拍桌子,厉声道:“柳氏,你给我跪下。”
柳姨娘看看男人,直挺挺地跪下去。
谢不惑也跟着下跪,昂首道:“祖母,父亲,姨娘不是这样的人。”
“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谢道之横眉阴鸷,“柳氏,静思居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柳氏:“回老爷,刚刚来的路上,听二爷说起过。”
“小厨房的事,可是你做的?”
“回老爷,不是妾做的。”
不是你做的,是鬼做的?
老太太胸口一起一伏,当着儿子的面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谢道之语气如冰如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
柳氏忽然眼圈一红,垂首道:“妾没有证据。”
谢道之起身走到柳氏跟前,睥睨着她,“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
“老太太,老爷,妾真的没有。”
“那好!”
谢道之偏过身,看了老母亲一眼。
“今日当着老太太的面,我把话撂下,此事我会彻查,但凡只要你在这事儿上沾点边,谢府便容不下你。”
第282章 淮右
柳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含泪抬起双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父亲!”
谢不惑心急如焚,膝行两步上前:“姨娘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子以项上人头保证。”
谢道之大为火光,拿起小几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你又如何知道?”
“因为……因为……”
谢不惑一咬牙,豁出去了:“因为我对姨娘说过,我愿意娶晏姑娘为妻,她素来疼我,绝不可能背着我去害她。”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
柳姨娘慢慢挺起身子。
“二爷的心思,几日前妾和老爷提起过,老爷说容他想一想。老太太,妾真要起了那份心,只管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太一些怔愣,眼珠子慢慢看向儿子。
谢道之回看着她,“母亲,柳氏的确说过这个话。”
……
静思居。
晏三合喝了一碗安神药,才沉沉睡去。
李不言一边扇扇子,一边时不时的拨开她的衣袖,看看她身上的红疙瘩有没有消下去一点。
赶明儿真得去庙里烧个香,这丫头最近多灾多难,事事不顺呢。
帘子一掀,汤圆探进半个身子,朝李不言招招手。
李不言起身走过去,“何事?”
汤圆一双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朱青有要事找姑娘,房里我来守着吧”
“不去!”李不言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汤圆一听这话,眼泪又落下来,心里自责呢!
都怪她想做和事佬,让姑娘喝了那汤,否则哪有今儿晚上的事?
姑娘虽然一句重话都没有,可也没让她进房里侍候,这会李不言都不让她守着姑娘……
她们是怀疑她了吗?
李不言一见她眼泪汪汪,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那你守着,不许离开这个屋子。”
“是,奴婢半步都不离开。”
汤圆喜极而泣,赶紧坐到床前,拿起扇子,替姑娘扇风,扇着扇着,泪又忍不住滑下来,还是怪她多了那句嘴。
寂静中,有脚步声近。
“李姑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汤圆赶紧擦一把眼泪站起来,忽然后颈一阵剧痛,她的手下意识的抓了一把帐帘,帐帘轻轻落下的同时,她身子也软软的伏下去。
一灯如豆。
谢知非站在烛火里,看着晃动的帐帘,一动不动。
良久,他伸出手,想去掀开那帐帘,不知为何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倏地缩了回去。
仿佛这帐帘后沉睡着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只要将他吞噬的巨形野兽。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郑家,在那个不起眼的海棠院,一间小小的西厢房。
有粉黄色的帐帘,一袭一袭的流苏,夜风一吹,流苏轻轻摇动。
这是淮右的闺房。
淮右缩在被窝里,露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哥,你再给我说个三国好汉的故事。”
“从爹那里听来的,都讲给你听了,断货了。”
“要不,讲个妖魔鬼怪?”
“小祖宗,放过哥行不行,你哥我肚子里就那点墨水,还妖魔鬼怪?”
“所以啊,你要多读书,别整天舞枪弄棒的。”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细伶伶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再讲一个,就一个,好不好嘛?”
能不好吗?
那小丫头的手心软得跟什么似的,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变软了,跟泡了温水一样。
又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哥,你刚刚讲的故事不对。”
“哪里不对。”
“穷书生是娶不到贵小姐的。”
“谁说娶不到,画本子上都写着呢!”
“骗人的,咱们家的院墙那么高,穷书生爬上来,要么摔死,要么被人发现后,活活打死。”
他真给气笑了:“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智慧。”
她长睫慢慢阖下去。
我的娘咧,终于把这小祖宗给哄睡着了。
他用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枕头下,摸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塞到她手里,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吹灭蜡烛,蹑手蹑脚地走出这间闺房。
这便是他每个夜里,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听爹说,那丫头从娘胎落下来时受过惊吓,每天晚上都要拽着爹的手指,才肯入睡。
刚开始几年都是爹哄着,后来小丫头年岁渐渐大了,爹不方便进她的闺房,哄的人就变成了他。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她前脚眼睛一闭,他后脚就把帕子塞她手里,取代自己的手指。
再后来,她自己捏着帕子就能睡着。
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秘密。
这些年他再也没敢细想过,一细想,就辣他的眼睛,灼他的心,心口有处伤口,从未愈合,汩汩流血。
但今天,他把这个伤口露出来,原因只有一个:淮右也不能吃蘑菇,轻则过敏,重则也会要了她的命。
这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吃饭剩下一小口,是巧合;
会爬树,也是巧合;
会因为蘑菇要了小命,还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