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他有奶娘,自然是跟着奶娘睡。”
“这么说来,你爹很宠付姨娘?”
朱旋归:“不仅我爹宠,我娘也疼她。”
“倒是奇了。”
谢知非故意冷笑一声:“一个小妾,竟然还有这通天的本事,让正妻不仅容得下她,还心疼她?”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朱旋归一脸“你们这些年轻小辈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我娘和付姨娘是表姐妹,两人做姑娘的时候就要好,比亲姐妹还要亲。
再说了,付姨娘她是活不长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病歪歪,别说我娘心疼,我们兄弟几个也都心疼。”
听到这话,谢知非心中一动。
一个病歪歪的小妾,不仅男人疼,女人疼,连一众晚辈都心疼,可见这女人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朱旋归,你是个聪明人,我不会随随便便问起付姨娘的事,案子是和她有关系的。”
谢知非“啪”的一声,又拍桌,“你这么替她瞒着,小心祸事惹你头上来。”
“我替她瞒着什么,好就好,坏就是坏,我编排一个死人做什么?”
朱旋归一下子被惹怒。
“老子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哪个女人能比得上她的,菩萨的心肠都没她软,还案子,案你娘个头,十有八九是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弄错了。”
没骂够。
朱旋归指着谢知非身后的晏三合和李不言,又骂道:
“好好的姑娘家,不穿正正经经的衣裳,不梳个正正经经的头。大半夜的还跟爷们厮混,一点规矩道理都不懂。
你们这些个女人连付姨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就知道争风吃醋,无事生非,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屁大点委屈就恨不得哭得全天下都知道。”
说谁无事生非呢?
李不言刚要发作,却见晏三合的目光向她扫过来,又只好咽下去。
晏三合压着声在谢知非耳边说:“识字吗?喜欢什么花?”
谢知非耳朵一烫,口气也软了下来。
“朱旋归,我正是希望弄错了,所以才要问得这么细,案子如果在我五城兵马司结了,就没锦衣卫府什么事。”
朱旋归:“……”
敢情这小子不是六亲不认啊!
“付姨娘识字吗?”
“识啊!”
朱旋归:“不仅识字,还会讲故事,我家小五小时候就喜欢听她讲故事。”
谢知非:“都讲些什么?”
“多了去了,什么哪吒闹海,什么封神演义,什么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百听不厌的。”
朱旋归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都爱往她那院里去,我们在她院里撒欢的闹,她都不生气,还让丫鬟变着法的,给我们做好吃的。”
谢知非:“付姨娘喜欢什么花?”
“好像喜欢腊梅,她替娘做的几件衣裳上,绣的都是腊梅花。”
说着,他一拍掌:“对,应该是腊梅,我爹书房的美人瓶里,一入冬就插腊梅花。”
“问他付姨娘会不会去庙里?”
谢知非脑子里乱成一团粥,但脸上却平静无波。
“对了,付姨娘平常会不会去庙里烧香拜佛?”
“她不烧香,也不拜佛,我娘倒是信这个,碰着付姨娘身子骨好,也会把她一起拉去庙里拜拜。”
“拜哪个庙?”
“我娘喜欢城外的庙里,具体哪个也没个定数。”
朱旋归:“付姨娘如果跟着,她就不往城外去了,就去附近的戒台寺,付姨娘坐不了那么久的车。”
戒台寺?
谢知非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第595章 张氏
何止谢知非喘不上气来?
李不言和小裴爷更是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不明白晏三合把朱府二老爷夫妇找来做什么,但戒台寺三个字一出,事情就有些微妙的不对了。
好像……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谢知非按住心里的震惊,“你跟着她们去过戒台寺吗?”
“我哪有那个空。”
朱旋归叹了口气,“四弟倒是跟着去过几回。”
话落,晏三合突然站起来,把余下人吓了一大跳。
谢知非忙道:“今天就问到这里,你去衙门外等着,二奶奶约摸半个时辰后出来。”
朱旋归诧异的目光从谢知非身上,落到晏三合身上。
这姑娘是什么人?
为什么能坐到五城兵马司里?
刚刚问话的时候,她趴在谢知非耳边说什么?
还有,付姨娘一个死了八百年的人,扯上了什么案子?跟朱家有没有关系?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朱旋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一走,三道视线死死的盯着晏三合,晏三合沉默了一会,还是那句话:
“现在说不上来,等问完了再说。”
……
朱旋归的发妻是张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氏比朱旋归还要胖,下巴上挂着两层肉。
妇道人家都不用吓唬,屋里四个人冷幽幽地看着她,就足以让她惊心。
“有个案子,牵扯到朱府当家奶奶毛氏,也就是你的四弟妹。”
谢知非目光故意一沉,“毛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详细说说。”
张氏愣半天,忽的嘴角勾起了笑。
这一点笑,让反应最迟钝的李不言都明白过来,两妯娌之间怕是有龌龊呢。
“四弟妹啊,人精一个。”
张氏冷笑一声:“我们朱家妯娌五个,谁都没她会来事儿。”
谢知非:“这话怎么说?”
“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挽着婆婆的手亲亲热热的?敢情整个朱府就她会喊‘母亲’,别的人都是哑巴?”
张氏一想到毛氏大婚那天,心里就一肚子的火。
老太爷真真偏心,一个庶出的儿子竟然娶了世家的大小姐,比嫡出的儿子娶得都要好,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娶得好也就算了,偏偏嫁妆还多。
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都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
张氏嫁妆只有六十四台,有两个箱子里的东西,还是用来滥竽充数的,什么都被那毛氏比下去了。
第二天给公婆敬茶,婆婆夸了她几句,她就找不着北了,一个劲儿的夸婆婆长得年轻,气度不凡,持家有方,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婆婆。
“大人啊,你是没看到她那副样子,就跟见着亲娘一样。”
张氏冷笑一声:“你评评理,这人假不假?
谢知非沉着脸不说话。
“今儿个给老太太做新衣裳,明儿个给老太太下厨做水席,后儿个拉着老太太逛园子,衬得我们一个个钱也舍不得花,手脚也不勤快,都成什么人了?”
这些话在张氏肚子里憋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往外倒的,都不用谢知非问,张氏吐了个干干净净。
“府里宴请,她一个庶出的媳妇不安安分分缩在后面,偏要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树上的鸟儿都没她会吱吱喳喳叫。
张氏摇摇头,脖子一圈肥肉抖三抖。
“也只有小地方来的妇人,才这么没规没矩,我们四九城出来的,个个要脸呢,就算是对着公公婆婆,也做不出溜须拍马的事儿。”
谢知非总觉得这话听着刺耳。
毛氏是庶子儿媳,如果不嘴甜,不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除此之外呢?”
“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一点病啊痛的,就跟男人直嚷嚷。”
张氏学着毛氏年轻时候的说话口气。
“爷,我脑仁儿疼;爷,我肚子疼;爷,我胸口闷。生个大哥儿,叫得整个朱府的屋顶都要掀开了。
怎么着,就数她生孩子最痛,我们都是拉个屎,孩子就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