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她委屈极了。
磕磕绊绊过了两三年,日子越过越差,孝仁皇后再看不下去,把她叫进宫里,耳提面命。
这时,她才明白,想要和太子过好日子,光靠嬤嬤教的没有用,你得让太子依赖你。
就像太子对他的先生唐岐令。
那是唐岐令用一腔心血,毫不私藏的花费在太子身上,十几年如一日,才换来了太子对他的深深依赖。
最后,孝仁皇帝拍着她的后背,语重心长道:
“孩子,男人其实很好哄的,你就把他当孩子,他的眼睛看向哪里,你的心思就要在哪里。”
从那以后,她的眼睛就再也没有挪出半寸地方,容得下别的人,别的事。
她学唐岐令,把一腔心血都放在了枕边的这个男人身上。
他喜,她喜;
他悲,她悲;
他的眼睛看哪里,她的心就到哪里。
再后来,太子只要轻轻咳嗽一声,她就能分辨出这一声咳嗽是什么意思,那一声咳嗽又是什么意思。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太子对她的依赖越来越重。
她说她靠着这份体贴,和太子举案齐眉,就算迟迟没生世子,太子妃的地位坐得稳稳的。
可心里还是虚啊!
女人一心虚,那就只有加倍的讨好男人。
她说,她为了能生下个儿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拜了多少菩萨,受了多少罪。
寻常人家的媳妇,生不出儿子,也难抬起头来,何况她这个身份?
她说太子心里曾经有个人。
是他的小师妹,叫唐之未。
那段时间,她不知道有多害怕唐之未被抬进府中。
唐之未是京城的才女,她虽然识得几个字,却不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也只会一点。
她亲眼看到过唐之未对太子说话的口气,那样的有恃无恐,那样的收放自如。
可她,从来不敢。
她说,一个女人年纪越大,越会害怕。
害怕自己容貌老去,身材走样;
害怕有更年轻、更好看的女子,走进太子的心里;
害怕太子哪一天会厌弃了她;
“沈杜若,你明白这种害怕吗?”她问。
我摇摇头。
是的,我不明白。
我连我的爹娘都不会取悦,更别说取悦一个男人。
我是心里有他,但更有自己。
她见我无动于衷,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来,我只在你身上栽了跟头,你怎么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呢?”
我听到这里,才总算明白梁氏为什么要算计我。
太子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我是女医;
我年轻,长得也不算太差。
思来想去,她决定做个好人,既成全太子,也彰显她身为正妻的大度和无私。
我问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是她非要把我请进太子府的。
她十分镇定道:“因为你会鬼门十三针,对殿下有用。”
又是殿下。
只有殿下。
我嗤笑道:“我和他在你的婚床上行男女之事,你心里就一点都无芥蒂吗?
她摇头,说没有。
好吧。
算她狠。
她把自己都活没了,还能有什么芥蒂呢!
这时,梁氏脸上浮起笑。
一个含蓄的、端庄的、和蔼的笑。
“他最喜欢我笑成这样,我只要这样对他笑一笑,他说他的心都能安静不少。”
“这不是笑。”
我摇头:“这只是你的表情,与笑无关,更别说开心。”
梁氏的笑,倏地僵住。
“你昨天问我,为什么不想留在他身边?因为我不想只为了一个男人笑。”
梁氏听完这一句,半天没有说话。
第736章 回忆(六)
元封三十一年,五月。
我的肚子有点显怀了,虽然隐藏在官袍下,但藏不了多久。
梁氏便以我要钻研医术,分不开精力为名,不再让我为太子府中的人看病。
当然,她和太子除外。
我每月就初一和十五出两次院子,还都是在深更半夜,极为掩人耳目。
胎动已经很明显。
两个时间段最为集中,一个是清晨,一个是入睡前。
我躺在床上,抚着小腹,有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喜悦。
这种喜悦我无法抑制住。
梁氏雷打不动的来。
自从那次她向我哭诉以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十分的微妙。
她似乎开始迁就我,只要我脸上露出一点不耐烦,她就识趣的闭嘴,或者离开。
这对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来说,不可思议!
我也尽量控制对她的厌恶,毕竟将来我的孩子要叫她母亲,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为了孩子,我再违心,也要对她客气一些。
这对清高孤傲的我来说,同样不可思议。
……
元封三十一年,六月。
官袍已经掩不住肚子了,初一、十五的平安脉,我也不必再请。
这个月开始,素枝奉梁氏之命住了进来,与我寸步不离。
除了照顾我的一日三餐外,她闲时还做做针线。
有一日,她做了一双婴儿的小鞋,上面绣了两只老虎,寓意虎虎生威。
拿给我瞧时,我点点头,说:“好看。”
两个字,似乎给了素枝信心,她又做起了小衣裳,小裤子。
我面上不以为然,但眼睛却时不时瞄过去一眼。
有几回被她瞧见了,她抿嘴笑笑,说起世子小时候的趣事。
说世子生下来跟个小老头一样,皮肤皱皱的,哭得声音清亮……
她絮絮叨叨地说,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
听完,陷入深思。
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
是个小老头,还是个小老太?
她的第一声啼哭,是清亮的,还是嘶哑?
中旬的时候,白振山来太子府找我,并告诉门房,无论如何都要见我一面。
白叔的到来,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三四个月不见人影,白婶一趟一趟扑空,夫妻二人肯定担心。
我把事先写好的书信,让人送出去。
白叔看了信,安心离去。
……
元封三十一年,七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