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有道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妻之间,仅仅恩爱就够了吗?
远远不够!
还要能同甘共苦。
赵氏高攀嫁到郑家,以为五奶奶的身份就是享福,就是花团锦簇,她只知道同甘,并未想到共苦。
所谓共苦,就是发自内心的付出,不抱怨,夫妻二人携手走过最艰难的几年时间。
赵氏共苦的不甘不愿,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一样,以至于最后连好脾气的郑唤堂都与她离了心。
如果太子妃梁氏坐在郑家五奶奶的位置,她会怎么做?
她会把你视若己出,因为从小的教养告诉她,这世上不会有白白的得到,也不会有白白的付出。
她待你好一分,她的儿子就会得利一分,她在男人心中的位置,也会高出一分。
她甚至会想到以后,以后你长大了,念着她曾经养你一场的份上,会回过头来帮郑家一把,帮她儿子一把。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大族女子的精明和算计,也是她做人的心胸和格局。
所以太子兵败,梁氏选择随太子而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独自苟活,不是她太子妃身份应该做的事。
赵氏没有这样的心胸和格局。
因为她打小没有这样的教养和见识,所以她不会明白,她在享受身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时,还要承担起这个身份该承担的责任。
她更不会明白,她的荣华富贵与郑老将军的安危,息息相关。
她愚蠢的用淮右你的身份,来威胁郑唤堂,郑唤堂能不厌恶了她吗?
谢知非长长的叹出口气。
“这也是我前面所说的源头,源头上,赵氏嫁进郑家就是个错误,老将军的反对,是对的。
淮右,前面我说,她身为郑家五奶奶不待见你,这一点也合情合理。
其实我更想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去做郑家五奶奶,自然也做不像郑家五奶奶。”
“门当户对啊!”
李不言冷笑连连:“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是对的。”
谢知非又没有听见李不言的话,他温柔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少女的脸上。
“再来看赵氏这个人,八年的时间没有让她戒掉虚荣心,让自己慢慢沉淀下来,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衣裳,九连环这种小事情上。
她害怕自己衰老,嫉妒你的聪明和生机,一个年近三十的人,和一个不满八岁的你处处较劲。
为什么呢?
因为她的内心是空的,她从头到尾都活在了别人的眼睛和嘴巴里。
沈杜若一辈子的追求,是行医治病;
梁氏一辈子的追求,是辅佐太子登上高位;
慧如师太一辈子的追求,是当好水月庵的住持;
就连最低贱的珍姐儿,她的心里也有坚持的东西——坚持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命长。
她们都为自己而活,所以不惧怕别人的眼睛和嘴巴,哪怕被人说三道四,被人嫌弃,也活得强大而无畏。
淮右啊,赵氏连珍姐儿都比不过。
珍姐儿手里的刀,砍的是欺负她、容不下她的人,而赵氏的手伸向的却是最弱小,最无辜,最没有反抗能力的你。”
话落,小裴爷和李不言几人的脸色,齐唰唰的变了。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晏三合的死,和赵氏有关?
“你养在郑家,是郑老将军的主意;把她困在海棠院八年的,也是郑老将军。
她有怨有怒应该向郑老将军去发。但她没有那个胆,于是把一腔的恨都归结于你身上。
如果没有你,她女儿不会成为尼姑;
如果没有你,男人不会与她离心;
如果没有你……
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恨会蒙蔽人的心,时间久了,这两样东西就像爆竹,只需要一点星火,就能把人炸得体无完肤。
永和八年七月十五,那个星火终于点燃。
赵氏摸黑走进了你的房间,那双手掐住了你的颈脖,你不停的挣扎。
她怕你喊出声,身体压着你,手捂住了你的口鼻。
这是她和你靠得最近的一次,你闻到了她头发上幽幽散出的桂花油的香味。
这桂花油是爹亲手做给她的。
每年中秋,管事送来最新鲜的桂花,爹会挑干净的,一朵一朵的那种装入玻璃瓶里,再放入桐油……
每天梳头时,她会往头发上擦一些桂花油,桂花油能养发,梳出来的头发,又顺滑,又一丝不乱。
娘常常抱我,却从不抱你。
你以为她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儿。
却不知道,她为了她的亲生女儿,为了她五奶奶的身份,为了她自己,在这八年的漫长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恨你入骨。
淮右啊,你短短八年生命所求的,不过娘的一个怀抱;
所愿的,不过是娘能对你展露一点笑颜,夸你一声好;
所盼的,不过是娘眼里的那一点点柔情。
可惜……”
谢知非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可惜,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当你终于真正闻到娘头上的桂花香时,却是她要杀死你的时候。
你心里在想,娘,我已经很乖很乖了,为什么要杀我?
你心里在自责,娘,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你要杀我?
你读过哪吒闹海,知道割骨还父,割肉还母。
你以为你的命是她给的,所以慢慢地停止了挣扎,把这条命还她,从此不欠不念,也无牵挂。
可是你心里痛彻心扉,恨意滔天。
娘!
既然你这么厌恶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带来这个人间呢!”
谢知非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滚滚落下。
“淮右,这就是你的第二个心魔,桂花香是赵氏,是你得不到的一个拥抱,也是你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第924章 再见
晏三合竟然是被赵氏活活捂死的?
我去他、娘的。
李不言一抹泪,再忍不住大吼道:“晏三合,赵氏不是你的娘,你亲娘是沈杜若,你嫡母是太子妃梁氏,赵氏她算个毛啊!”
小裴爷爬起来,冲过去,恨不得把脑袋伸进棺材里。
“晏三合,这两人为了你啊,那真真没话说,我都恨不得认他们做娘呢!”
李不言粗鲁地把谢知非往边上一拨。
“你、丫的,赶紧给我醒过来,别仗着你是什么小姐,什么公主,我就不敢揍你!”
“那啥……”
裴笑:“谢五十都有白头发了,晏三合,我叫你一声祖宗,你赶紧给我醒过来,替我好好心疼心疼他。”
李不言:“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心魔,滚边上去。”
裴笑:“从今往后,你就是小裴爷我罩的人,小裴爷别的本事没有,和尚庙,尼姑庵咱横着走!”
一旁,老和尚掀开眼皮看了这两人一眼。
什么人嘛?
人家好好的在解心魔,非来捣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哎……还怪让我老和尚感动咧。
这时,谢知非抱着大匣子走到棺材前。
李不言朝小裴爷递了个眼神。
小裴爷顿时笑容满面:“谢五十,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谢知非赤红着眼睛:“是我每年给她买的生辰礼物。”
李不言挑眉:“哟,三爷有心了。”
小裴爷:“快让我们瞅瞅,都有什么啊?”
李不言瞪他:“瞅瞅哪够啊,每个礼物后面一定有个感天动地的故事。”
小裴爷:“哎啊,小爷我最爱听故事。”
李不言:“晏三合啊,你是知道的,三爷这人打见第一面起,我就没太放在眼里,他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搅屎棍,但现在吧……”
“说什么现在啊,说以后。”
小裴爷回瞪她一眼,“以后这人要为你当牛做马呢,晏三合。”
李不言一撇嘴:“小裴爷,当牛做马前面加个时间。”
“一辈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