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灵壹壹
汽车平稳地开了几个小时,方向逐渐偏僻。
芮蕤抬头看着窗外, 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山。
封疆低声说:“这里就是?当年战机坠毁的地方。后来他们就搬到了这里,二十?年来都?没有离开。”
“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芮蕤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 小房子的对?面是?山,而山的后面是?一座小镇。
芮蕤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山。
二十?年前, 那?人正是?为了不让战机坠毁落入小镇,努力将飞行拖过?了小镇,才延误了最?佳的跳伞机会,从而撞上了山壁。
芮蕤从来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也?没有过?人情往来,但她还?是?去了小镇上,买了能买到的所有适合送人的东西。
封疆帮她提着大包小包,没说什么。
很快,两人来到了小房子门口。
一个头发白?了大半,围着围裙的女人正站在那?里,踮着脚尖,朝远处眺望,眼睛亮亮的。
她背微驼,穿戴整齐,脸上看不出中年丧女的苦痛,也?没有任何怨愤的痕迹。
或许是?已经被时间?冲淡了。
见他们过?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小封昨天就跟我们说过?了,今天一直等着你们来呢。”她笑容慈祥。
又低头看了看,摇摇头:“根本不用买什么的,我们什么都?不缺,国家也?都?有补助。”
“开车是?不是?开了挺久的?累了吧,走,先进去喝口水吧。”
她看向芮蕤的目光拘束,又透着些喜爱,芮蕤一见她就察觉到了,朝她笑了笑。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在这里,她都?没有体会过?什么亲情,要是?按照小时候看过?的那?本小说中所讲的,她大概是?天煞孤星的命。
不过?来到这里,遇见的老人似乎都?很好。
杨尖有一次曾经说,那?是?因为现在的她很有长辈缘。
“长得可真高。”对?面的人仰着头,用目光衡量着芮蕤的身高,笑着说。
“阿英也?跟你差不多高。”她坦然地提起已逝的女儿,这也?是?芮蕤第一次提高。
一进门,芮蕤就看到对?面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的人单手?捧着一只?头盔,意气风发,眼神?就像天空中翱翔的鹰,旁边遒劲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梅英。
“这两个字,是?她爸爸写的。”梅母说。
芮蕤微愣,提到梅父,封疆说她的父母尚在,但是?没有见过?他。
梅母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门:“他没出门,就在里屋呢。”
封疆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梅英的父亲今年中风了,现在还?在恢复当中。”
梅走在第一个,打开门,告诉他:“小芮来了,刚才不是?一直问来着?现在倒是?不出声了。”
随即搀扶着他下了床,坐上了轮椅。
“这轮椅,还?是?年初的时候小封给老梅买的呢。”
芮蕤有些诧异地看了封疆一眼。
看样子,他似乎来过?很多次,所以才跟老夫妻俩如此熟稔。
因为中风,梅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所以他不常说话,但看向芮蕤的眼神?却与梅母如出一辙。
几人在门口坐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长了,夫妻俩也?逐渐放开了,跟她讲起了梅英小时候的事。
说她从小就向往蓝天,曾经还?养过?一只?雏鹰,可惜野性大,还?没训成,就飞走了。
但这份向往一直持续到长大,她考入了空军学院,以第一的成绩毕业,经历了层层选拔成为飞行员,又在数年后晋升为了试飞员。
她真的像一只?鹰一般,越飞越高。
而他们就在巢中等着她回来,越来越老。
说起这些来,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的。
“要看看她的其他照片吗?”梅母问。
因为去世的时候年纪尚轻,记载梅英成长过?程的相片并不多,只?有薄薄的一本。
尽管保存的很好,但边角处也?能看出来多次翻阅后的痕迹,只?是?主人一定很爱惜,擦拭过?很多遍。
几乎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梅母和梅父都?如数家珍,难得说得尽兴。
芮蕤看完了一本相册,又看着窗外的山,有些出神?。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可以看到山峰边缘有漆黑的一团,大概就是?曾经坠毁的痕迹,烈火焚烧后就经久不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出门打水的时候,烧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这一块黑色。
说到这里,梅母依旧平和:“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缓不过?来,可这是?她的选择,我有的时候会梦见她。”
“在梦里,她说的也?是?绝对?不后悔,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怨了。”
“更何况,如果那?时她不那?么做,别人家的孩子也?可能会遇难,还?可能不止一个。”说到这里,梅母叹了口气。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那?么争气,当上了万里挑一的试飞员,我们都?没能看到。”梅母说着,有些惆怅。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封疆开口了:“电影里应该会出现同一型号的战机,会尽量还?原当时的情景。”
这就是?拍电影的意义之一。
提到电影,梅父笑着说:“其实我们都?没想到,阿英的事还?可以拍成电影,还?特地来问我们的意见。”
梅母:“是?啊,不过?小封给我们看过?了你开直升机的视频,还?说你是?第一次开,没想到,第一次就能开得这么好。”
“这段时间?,他还?给我们看了很多别的视频,都?是?关于你的,小芮,真厉害啊。”她由衷感叹。
两人真的觉得,除了芮蕤,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芮蕤视线从一直只?是?微笑作为背景板的封疆身上扫过?。
“反正啊,能由你来演我姑娘,我们都?高兴。”
梅父点?点?头,一字一句说:“你们都?是?优秀的人才。”
芮蕤握着水杯,“谢谢。”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认可了她。
也?是?,如果不认可,项目又怎么会启动呢?
她低头笑笑,想到封疆说她默默做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直聊到天色黑去。
临走前,“小封,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我们想跟小芮合张影。”梅母主动说。
封疆立刻走了过?去。
梅母回房间?,用木梳重?新梳了梳头发,回屋子里换了一件蓝色外套,给梅父也?换了一件。
款式老旧,但干净整洁。
“这是?我跟老梅当年第一次送阿英去学院的时候穿的。”梅母解释。
随后,三人出现在镜头中央。
“二十?年没拍过?照了。”梅母笑着自言自语。
梅父听了,口齿不清地笑她:“谁说的,去年不是?才重?新拍过?身份证的照片?你才多大,记性就不行了?”
梅母嗔他:“是?,就你记性最?好,行了吧?”
芮蕤微笑地看着他们。
最?后,画面定格在三人的笑容中。
芮蕤来了之后,两人的高兴肉眼可见。
梅英父母原本热情地想要挽留他们住下来的,不过?芮蕤第二天早上还?有行程,必须得回去,双方只?好告别:“以后一定要多来看看。”
梅父想得更细:“过?来一趟,不太方便吧。”
封疆出声:“我会带她过?来的。”
两人同时笑了。
梅母推着轮椅,送别了黑色的车子远去。
回到屋子里,突然发现相框旁边多了什么东西。
她走近一看,那?是?一只?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只?战斗机,一个熟悉的型号。
弧形的座舱盖下,似乎依稀能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人影。
车上,芮蕤倚着车窗,静静地看着后视镜中的两人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许久后,封疆突然说:“相册上,她的眼神?,让我想到你刚加入舰队的时候。”
芮蕤向后一靠,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来吧,你怎么知道我什么眼神??”
封疆微笑:“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她抿了抿唇。
“如果是?你呢?”封疆突然说。
芮蕤看了看他:“什么?”
“如果是?你,你会飞向那?座山吗?”
芮蕤沉默了几秒,才说:“对?于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假设不会有任何意义。”
封疆轻笑一声,瞳仁深处却一片漆黑,“是?吗?没有意义?”
他目视前方,逐渐踩下了油门,话音一转:“夏冠严的枪口对?准你的时候,你躲也?没躲。”
芮蕤缓缓看向他,这似乎已经是?他第三次提起这件事了。
这一次,他说的更多:“知道他最?后是?怎么供认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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