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木柔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又阻止不了。
不过一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伊荼娜默默的联系上了厉雀, 将他呼唤而来。
按照伊荼娜的设想, 红衣是要永远留在小世界里的,她原本是想看看,是否能以红衣作为“人质”,得到徐逸仙对小世界的支持和保护, 如今计划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但伊荼娜想了想, 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试探。
很快, 厉雀便化为一股浓郁的黑雾漫入,猝不及防之间,便将伊荼娜卷入其中,仿佛将她吞没。
徐逸仙反应最快,当即便伸手要去将她拉回来。因为以前红衣曾被厉雀压制过很久,无法自由出现,他显然有些心理阴影,当即怒道:“你要做什么!”
厉雀不答,携裹着伊荼娜转瞬便已飘然远离了数十丈,然后化作了人形,冷着脸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们两人具是少年少女的外貌,且都眉目姣好,青丝披肩,湛然如画,一黑一红,并肩而立,无论是衣服颜色,还是五官容色,都是一般秾艳,宛若一对璧人,再是登对不过。
若说红衣与徐逸仙站在一处,是一种反差的吸引力,那么她与厉雀站在一处,却是一种极为和谐的圆融之感。
此刻,厉雀表情冷厉的看着众人,而红衣望着他,好像拿不准他的态度,神态有些茫然不安。
这时,厉雀才说话道:“她,要跟我走。”
他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好像还不习惯发出声音,音色有些嘶哑,断句咬字也颇有些艰难之意。
但没人敢大意。
他说:“她是,我的人。”
一时间,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徐逸仙,然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似有不妥,连忙又收回视线。
厉雀却不管他们作何反应,继续道:“我会,带她去,小世界。她永远,不会,踏出一步,就这样。”
他的态度十分坚定——那就是绝对不会将红衣交出去,说完后,还一震广袖,宽袖便化作两片黑云,云中露出万千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魂体,密密麻麻,表情森冷或苦痛的发出嘶嚎。
厉雀语带威胁道:“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看那态度,若是他们不肯同意这个处置方案,他也绝不会妥协。若是僵持下去,说不定又要掀起一次战争。
见状,红衣觑见了徐逸仙的表情森寒,担心他们会起冲突,连忙急道:“王……”
但她刚一张口,嘴巴就被一阵黑雾所蒙住了,红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眼带恳求的望着厉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些聚集在此处的某位掌门开口道:“你要把她带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如何保证她今后真的一步也不能离开小世界?”
厉雀血红色的眼眸冷冰冰的看着他,“你,不信我,亲自来守,如何?”
这话一出,对方眉头一皱,不再说话了。
小世界环境苦恶,谁愿意前去长驻?更何况,之前考虑到灵魂不能与人类混居,久而久之对人对鬼都不算好,于是各大势力的核心层进行了讨论后,都决定让厉雀带着那些战死的修士魂魄,一起进入小世界,将其当做鬼修定居之处。
若是真的成型,他一个修士孤身进入鬼界,而这厉雀身为鬼王,似乎可以强制御使麾下众鬼,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见再无人出言反对,厉雀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便带着红衣作势欲走,见状,徐逸仙大声道:“我随你前往小世界镇守!”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而此言一出,厉雀也停下了脚步。
他问:“你?多久?”
“我愿镇守到小世界中的所有鬼修,皆能回归常世!”
也就是说,他会守到那些死在这场战役中的鬼魂们全部“复活”。
徐逸仙或许认为,这也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而八重云天刚刚飞升了一位仙人,又在这场战争中出力最大,更何况小世界作乱的因果,也的确不能全算在徐逸仙的身上,若是闹起来,那红衣女子的脾气看起来便也算不得好,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如果此事就此解决,虽然决定难免有些仓促,来不及思虑周全,但如今大战方休,大家都只想着赶紧休养生息,便决定以稳为主,暂且同意了这样的处置。
最终,结果就如此定下了。
红衣女鬼不得离开小世界一步,由厉雀看押,而徐逸仙五百年坐镇常世,五百年镇守鬼界赎罪,但客观上,他即保护了常世不受厉鬼侵害,亦保护小世界不受修士猜忌,正好能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
“你,”当红衣将要跟随厉雀返回小世界时,伊荼娜忍不住主动问道:“你之前叫了我什么?”
她原以为他想起了一切,已经看穿了她的计划,所以想不明白,为什么徐逸仙最后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她顺利达成了计划。
徐逸仙微微一愣,回答道:“阿荼?”
“你为什么会那么叫我?离开我们一开始见面的幻境后,你应该不会记得我的名字。”
“我本来是不记得的,但是我们门派最近收了一个弟子。之前她突然冲到我面前,将我救下来的时候,我脱口而出喊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就好像灵光一闪似的,突然想起了你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你们的名字一样?”
“——女的?”
“啊?”
“我说,你说的这个弟子,是男的女的?”
徐逸仙开始感觉到了不妙:“……”
“女的,是吧?”
“……”
“名字一样,是吧?”
徐逸仙艰难的开始思考该如何逃出生天:“……不是……”
“看到她,才想起了我,是吧?”
“不是不是不是。”
红衣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能想起我的名字,是因为对我的爱,原来我不过只是个顺带的而已。”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徐逸仙更慌了,“你别多想!那是我徒弟的弟子!”
“就是因为她是你徒弟的弟子,你碍于身份,所以才找我这个代替品!”然而这个解释并没能缓解局势,反而让红衣猛地提高了声音:“好啊!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徐逸仙感觉自己要疯了:“不是——!!!”
红衣却冷着一张脸,一点也没有缓解他痛苦的想法。有些时候,徐逸仙甚至头疼的觉得,她似乎是故意折磨他取乐。
她扭过身去,大声的宣布道:“我不要理你了!”
然后就跟着厉雀一起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徐逸仙深深的吸了口气,捂着额头稳了稳心神,连忙跟了上去。
……
一开始,由于鬼修们决定定居小世界,所以外界渐渐习惯性的将其称呼为鬼界,但后来妖族也开始进入鬼界生活,这个称呼就不那么合适了。
最后徐逸仙将其改名为酆都。
酆都的妖鬼,没有敕令皆不得随意外出,自然,外界的人类没有允许,也不得随意进入。厉雀不想管这些麻烦事,他那总是无法冷静正常思考的间歇性疯癫情况也不允许他管,所以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鬼王,但酆都却由徐逸仙和岩朗实际掌权。
各大种族的融合交汇,达成共识,建立家园花去了不少时间,转眼便又过去了将近百年,眼见着一切都慢慢的稳定了下来,伊荼娜才终于能够放心的离开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新深渊”——那个如今叫做酆都的地方,来到了当初她踏入这个世界的树林。
她还记得,庄子真要她到她来的地方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魅魔相信,他不会骗她。
伊荼娜慢慢的往树林深处走去,走了大半天,她看见了那个破庙,不过那时被姜玉鸣所杀的几个男人,几百年过去,早已尸骨不存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便猜测庄子真要她来的地方不是这里——也许是更深的地方。
于是魅魔回忆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当时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很难说在哪一步,她迈过了世界的间隙,但当她瞧见前方不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穿着铠甲,披着绘有圣徽罩袍的骑士队伍时,伊荼娜顿时愣住了。
对方也看见了她。
在一霎的惊艳导致一段时间的怔愣过后,为首的骑士迅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叫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教皇陛下通缉的女巫!”
伊荼娜:……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世界的重合在自然状态下,是随机而没有规律的,但是,若是有神明出手,或许就能人为的链接。
但魅魔不明白,庄子真把她送回来的意义在哪里?看起来,她虽然在另一边度过了几百年,但在这个世界里,好像还刚走不久。
而且,如果他出手影响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神祇一定也会得到消息——
果然,就在这时,天边突然闪起一阵耀眼的光芒,炽热的圣光一瞬间就将这方天地笼罩。一眼望去,伊荼娜在从天而降的光芒中至少瞥见了四五个影子。
为首的自然是一位六翼炽天使,身后跟着两列四翼天使,一列三人,一共七位天使。
那队人类圣骑士从未见过天使,更别说如此之多的天使,当即便跪倒在地,满头大汗的紧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那炽天使浮在云层之上,声音威严道:“就是你,让撒拉弗陨落在了异域?”
伊荼娜试图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而见她拒不承认,那炽天使怒道:“全知全能的神看到了一切!秽物!”
伊荼娜厌烦道:“我不是秽物!你这个长着翅膀的蠢货!他也不是撒拉弗!”
百年的时光显然改变了她——若是以往,面对天使,魅魔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如今却难以容忍对方居高临下的傲慢。
闻言,那队天使都勃然大怒,纷纷举起手中的圣剑,就要将她斩于剑下。
伊荼娜不信庄子真会故意害她,令她进入必死之局,但在一个炽天使领队的天使小队手下,谁又能保住她?
她绷起身体,打算奋力一搏,而就在这时,伊荼娜的身后传来一股和圣光极为相似,但柔和、温暖、不会被其灼伤,反而令人安心的如同一个拥抱的力量。
三对光翼自她身后展开,伊荼娜惊愕的转身望去,却见一个红发金眸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伊荼娜的身后,见她望来,朝着她微微一笑。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小、兔?”
那的确是和撒拉弗长得一模一样的天使,而不久前,他应该已经陨落在了庄子真飞升成仙的天雷之中才对。可是他脸上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完完全全都和庄子真一模一样。
“是我。”
“你怎么——!?”
“神无法随心所欲的干涉凡世,但是,如果是神降就可以。”
神降!
伊荼娜恍然大悟。
寻常的神降,难在召唤神祇,但庄子真既然自己作为神祇想要降世,他的难点就在于挑选承接的容器。
寻常的躯体无法承受神明的力量,这么一想,作为能量体的炽天使,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伊荼娜下意识的问道:“那,他呢?”
庄子真道:“睡着了。”
她这才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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