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犁
路子清晰了, 接下?来就是该怎么让他们发现师父的墓了?当然不是死人岗那处真墓。辛珊思沉下?心?想?着。要不…给洛河下游紫樱丘的冢做块碑?
新碑还是旧碑呢?新碑,意味着刚立不久,这很容易引发一些联想?, 会不会给?自个招来麻烦?碑做旧…她前生构造盆景的时候有学过。
要是她多本姓阎的女子户籍就好了, 这样便?无需顾虑那么多,可以直接立新碑,并且留字。让所有人都知道纥布尔·寒灵姝有传人, 传人还被辛家当疯子关了十三年?。
这样一来,辛良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但江湖武林会将目光投向辛家, 密宗以及密宗背后站着的官家,亦会盯住辛家。甚至大蒙的国寺,西佛隆寺,因《混元十三章经》也会找上辛家。
得如此关注,什么脏什么秘密藏得住?
辛良友会不会以为她被关的这么些年?都是装的?毕竟她得承深厚功力时, 年?岁尚幼,有些东西无法守住。装疯藏在辛家, 偷偷练功,才是上上策。
一柄锋利的大刀悬在脖上,辛良友会是什么感受?焦心?恐惧,惶惶不得终日。这就是她要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刀了结他, 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可是…辛珊思长?眉耷拉下?, 到哪去弄姓阎的女子户籍呢?将金簪收回钱袋, 两手覆上小腹。
西浅街, 风笑正?在回报下?午坐诊时在百草堂听来的信:“外头?都说背篓小娘子,姓阎, 阎王的阎。”
坐在书案后太师椅上的黎上,抬起头?:“姓阎?”
“三?通教教主?方?盛励讲的。”风笑品着主?上面上的表情:“咱们要不要…”
黎上弯唇,道:“你去百草堂的记档上找找,看有没有姓阎的孤女,十八十九岁都可,家最好在洛河城或这附近。我要她的户籍。”
尺剑听出话音了,背篓不姓阎,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家主?上清楚。
“嗳…”风笑想?的就是这个,主?上要买洛河东湾口?的庄子,他基本已经确定背篓小娘子是辛良友在找的主?:“有了户籍,只要不跟那一家子撞上,她就可以自在点。”
“撞上也?无事。”黎上轻嗤:“亲爹未必认得出。”上次在仙客楼见,他就发现姗思比八月中要丰润不少。
怀山谷底,他借了她的真气和内力,她就奄奄一息了。按理姗思年?纪轻轻,即便?没有内力支撑,身子也?不会枯竭成那般。只有一个可能?,被关的十三?年?,她内耗严重。
这也?是他不以为姗思会怀喜的原因。早听闻寒灵姝修的《混元经》是西佛隆寺的镇寺经法,能?驱邪扶正?,延年?益寿。他现在信了。
“那怎么给?她呢?”风笑又难了。
这个…黎上想?了想?道:“等她再进城吧。”她已完全接受了孩子。他在她那也?不能?一直没名没姓。“东湾口?的庄子,先别急着买。”
“好,那我尽快把户籍准备好。”
沉定了一夜,辛珊思对有孕不再小心?翼翼,早起练了会《弄云》和太极拳,便?套驴车去赶大集。大白菜一文钱四斤,她买了三?车。又把家里缺的零零碎碎补全,就送长?板车去木匠铺子。
“再加根车轴,木要用好的。车板能?加宽吗?”
膀大腰肥的匠人,不犹豫地点头?:“能?,但妹子,照你说的改,花费可不小。”
“我知道。”辛珊思再提要求:“车里面放茶壶、痰盂的地方?一定得有。”
“你要付得起银子,哥给?你照着官家大户出远门用的马车改,怎么样?”
“那最好。”辛珊思让他算下?定钱。
匠人叫了婆娘出来。丰腴妇人拿着个算盘,当着客人的面一样一样点全了:“您先付七钱银子。”
给?了银子,辛珊思牵着驴家去,路过桥头?见有卖活鱼的,捡大的活络的买了三?条。
吃食丰富了,她关起门来准备将《混元十三?章经》第三?章除秽修完。因着师父的功力,目前她修这经法更像是重修,一点坎都没有。估摸着到了第八重境,才要她慢慢凝聚,渐进着来。
经过两月的调查,巴山将有关辛家的信交到了诚南王手里:“白时年?没骗您。”
蒙曜一目十行,快速阅完三?页纸的内容:“辛良友在找的人,应该就是他想?拿来炼人丹的人。”
“这么说,寒灵姝把苦修来的一身功力给?出去了?”巴山面上凝重。
蒙曜沉目,这不是他喜欢的走向。一个达泰霸着密宗,就已经够他烦的。现在又来了一位寒灵姝的传人,对方?还不知所踪。
“王爷,中原人不是常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吗?”巴山压低了声:“我们要不要把信透给?达泰,让达泰先急上?”
蒙曜认同:“正?好探一探寒灵姝的死,跟他到底有无干系?”
“辛家那里?”
“先派人试着接触。”
“是。”巴山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王爷,那个谈思瑜…您不觉她有些眼熟吗?”
蒙曜看向巴山:“寒灵姝的女婢谈香乐。”
王爷知道就好,巴山道:“蒙都传来消息,谈香乐近日已经去了三?次玉灵公主?府。”
沉寂一瞬,蒙曜笑了:“一个认不清身份的玩意儿罢了。”
“可她快把自己当寒灵姝亲生的了。”巴山讽刺完,退下?了。
蒙曜背手而立,想?着最近几月发生的事。他已查清为何各方?游手好闲的江湖人士要往洛河城涌了?这全因九月里有人重金向一界楼买寒灵姝的下?落。一界楼指示,洛河城。
这指示,只给?了买消息的人。
买消息的人是谁?他还没查到。但看目前洛河城的形势,便?可知对方?在有意针对他。皇帝派他清剿中原武林,他一入中原,武林就乱起来了。
这代表什么?
他无能?,弹压不住一群草莽,可以卸权回蒙都了安分待在诚南王府了。亦或…也?不用回去,就死在洛河城。
好算计!只未免太轻瞧他了。
辛珊思闭门将将三?天,门就被敲响了。
“大妹子,在家不?”
二华嫂子?辛珊思想?装扮也?来不及了,忙去开门,不再压着嗓子,娇嫩嫩的声问道:“谁呀?”
“大妹子,是我。”
门拉开,辛珊思探出半身,看着愣住的人,眨了下?眼,笑问:“您是二华婶子吧?”
二华嫂子一下?回过神:“对对,你跟你娘长?得似一个模子脱出来的,真漂亮。”
辛珊思露了羞:“您是来找我娘的吗?我娘昨个同我爹一起回江平了,邻家周三?叔给?带了信,我太爷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人怎么样?”
“不清楚。我和大弟留下?收拾家什,明天随周三?叔他们一道回。”
年?纪大了最怕摔跤跌跟头?,这又处冬里…二华嫂子心?里觉大妹子家老人怕是要不好,将带来的栗子糕从背篓里拿出:“自己家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你弟弟带着路上吃。”
辛珊思没推拒,接过快步回屋里分了几块红枣糕出来:“二华婶子…”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娘一样?快拿回去…”二华嫂子提上背篓,就跑:“下?次随你娘回来,一定到我家坐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您慢点。”
下?午,屋主?又来。辛珊思还是一样的说辞,她娘回家了。
“一会有人来看房?”
“对,”屋主?笑道:“就看看,能?不能?卖出去还未知。”见小姑娘冷脸,有意岔话,“你大弟呢?”
辛珊思心?情很不好:“去集上称点心?了。”
今日一早上,左眼皮子就在跳。屋主?直觉要心?想?事成:“若卖出,我这给?你退点租子,你回去可得跟你娘讲清楚。”
是租子的问题吗?辛珊思突然觉无论什么年?间,还是要有自个的房子才算安定。不多会,见个精神抖擞面目慈和的老汉到了,她嘴撅老高,活像个被房东宰了的租客。
老汉年?事虽高,但身姿依旧挺立修长?。手抚着三?寸花白须,随屋主?屋前屋后看过一圈,站在堂屋门前。
“老夫可以进屋瞧瞧吗?”
屋主?笑呵呵地望向杵在井边一脸怨气的姑娘,问道:“可以吗?就看看,不动东西。”
老汉略泛浑黄的目瞅着不痛快的女人,背在后的手抠着小指。她怕是已经在心?里大骂他们了。
辛珊思才不放心?放两人单独进屋,她屋里贵重物多着呢。沉着脚走往堂屋,跨过门槛,往堂中一站。
“你们看吧。”
屋主?赶紧请老汉入内:“左右两间房稍窄点。堂屋放的宽,有五步半。”怕人不信,还跨步当场丈量。
老汉不甚在意,两眼不着痕迹地扫过屋中摆设。铺在炕上的小方?被,是给?孩子准备的?走去西屋,见几捆藤条和蒲草,她是想?自己编窝篮?东屋还有没用完的棉絮,家里粮食不少。
“这院子多少银子?”
听这话,屋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拉着老汉往外:“咱们出去说。”
辛珊思气死了,往烧得暖和和的炕上一坐。不管,反正?她要住到正?月。
也?就两盏茶的工夫,老汉回来了,像通知一样地说:“院子老夫已经买了,不过你可以暂时住着。老夫搬不搬来洛河城,明年?秋里才定。”
那您买什么院子?辛珊思搞不懂这些人,仍板着脸,硬着嘴说:“我明天也?要回家了。”
“随你,你要不住了就把门锁上,也?不用给?老夫留钥匙。老夫搬来,自会着人捶了那锁,换把新的。”
倒是挺大气,辛珊思话在嘴边滚啊滚,终还是厚着脸问:“那…那要是明年?开春继续住,您老怎么算租子?”
“租子就算了,你帮老夫把院子看好,别叫耗子糟践了。”
送走了老汉,辛珊思还有点没回过味。原本她可以住到正?月,现在一下?能?赖到明年?秋。所以屋主?卖个院子,老人家买个院子,她占了个便?宜?
怎么觉着有点玄乎?天上真会掉馅饼?
把门关上,插上闩。她回屋得合计合计,今天这事也?算是给?自个提了个醒。建茶庄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她这里就缺一张完整的大蒙地图。建茶庄最首要的问题,就在选址。
离了孝里巷子,老汉过了越口?桥,进了南市,穿入人流,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用了两三?日,风笑终于在百草堂记档上找到个合适的人,去书房寻主?上商议,进门就见那位丢来一张契书:“先收起来,明年?秋办红契。”
“还是您手脚快。”风笑拿了房契:“但我琢磨着那位应不会在洛河城生产。”
“随她在哪生产。”他又不是没腿,抽走风笑手里的记档。
“阎晴,洛河城常山镇人,今年?十九。四岁父母双亡,流落成乞儿。十二岁进了咱们在江南的庄子,十三?岁河边洗衣时突发心?疾,不等大夫赶到就没了命。她的户籍册子还在。”
他们从不给?收容的人办奴契,去留自由。能?学得种药,也?是人家本事。开医馆的,药材哪能?只靠自家里种?风笑倒希望,每个离开庄子的人,都能?置上田,种药再卖到庄上。
黎上看过:“就她吧。”将记档递还风笑,“尺剑呢?”
“换了张人面,拖着长?板车去南市的木匠铺子了。”
辛珊思闭门练了半月功,胎又长?大了些,虽没什么不良反应,但还是决定再去趟百草堂。拉驴经过南市木匠铺子,没见着自己的长?板车,她不免问了声:“师傅…我的马车改的如何了?”
在刨木的匠人一见是她,停下?手起身:“在后院呢。还有点尾没收,您若不急,过几日来拖。我再把新木磨磨光滑,多上层油。”
“成。”辛珊思也?不打算去后院瞧,拉着驴往城门去。也?是缘深,进了城没走几步就见谈思瑜跟个妇人在比划啥,都不用问,用脚指头?想?便?知是在寻母。
十几二十天了,她竟还逗留在洛河城?
若无其事地走过,辛珊思目视着前方?,不急不慢地往城东去。百草堂一天拖过一天没关,看病抓药的人渐少了。她到时正?临午饭市,药堂里就一个坐诊大夫,两个药童。
“夫人是要看诊吗?”有点胖乎的药童上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