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问我
萧闻璟翻看完手里最后一页, 合上卷宗, 出声道:“慢着。”
起身到一半的吏卒们只能又跪了下去, 把头埋得低低的, 哪有之前半点嚣张气。
王指挥使不安地搓着手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萧闻璟用卷起到卷宗,对着下面的人点了点,平静道:“刚刚他们说的话, 一五一十再说一遍,找个人誊抄下来,孤正好还有事要找阮阁老, 可以代你们‘告状’。”
王指挥使眼睛骨碌碌转了转。
这写下来的东西要被太子拿到手里, 万一其中有个不实或者好歹, 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王指挥马上下了决断, 全然否决手下刚刚到话,这一边解释,还一边给下面的吏卒使眼色, “可能就是他们弄错了!”
吏卒们收到上司的眼色,也十分配合地狂点其头,“是, 都是小的们弄错了……”
萧闻璟听他们一边倒的口风不为所动,反而微微一笑:“酉时, 状纸送到东宫。”
总算把太子一行人送走,刘司吏凑上来,看着上司那张铁青的脸,硬着头皮问:“大人,这要怎么写啊?太子殿下最护着那阮姑娘,我们写了会不会出事?”
“你问我,我问谁?你们做什么招惹阮灵萱啊?”王指挥使举起手,正想给刘司吏一个耳刮子,刘司吏躲得快,委委屈屈道:“大人,您不能都怪我们啊,这要怪就怪那世子,搞的这叫什么事啊!”
不是说就是个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穷举子吗?
现在又是阮灵萱又是太子的,这谁能搞得定?!
王指挥使皱着脸,像是个小老头唉声叹气。
“他们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离开南城兵马司不久,谨言已经把事情打听得七七八八。
“殿下,是宁王府派的人。”
萧闻璟琢磨了一下,也难解其中的关系,“宁王向来低调,和陈斯远能有什么仇怨?”
“若我们没有查错的话,这个唐家十分看好陈斯远的才学,压他能够高中三甲,所以想要提前笼络他,不但给置办良田好宅,还买了丫鬟小厮伺候,不过陈公子和他母亲简朴惯了,通通都给拒了,这次上京赴考,唐家也做了很多准备给他打点,看样子是打算把他招为女婿,这完全是打算复刻何尚书的路来。”谨言一股脑把查到的都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萧闻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是宁世子?”
宁王深居简出,不管实际如何,反正表面上就是摆出与世无争的模样,不可能和一个小小学子过不去,但宁世子喜欢唐大小姐一事不是秘密。
作为过来人,他当然能够明白宁世子要对付陈斯远的原因,防患于未然才是聪明之举。
谨言点点头,拱起手道:“殿下英明!”
傍晚。
一封经过南城兵马司精心润色过的“状纸”送到了东宫,萧闻璟上下通读了一遍,摇了摇头。
正好阮灵萱过来,炫耀自己今天干的好事,萧闻璟就顺便把这状纸给她看。
“好呀,他们居然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我亲眼目睹,还真要以为他们是去办好事的!”阮灵萱啪得一下把纸按在桌面上,还很不服气,“我跟你说,他们七八个大汉把陈斯远围在中间,就跟抓小鸡崽一样,要不是我去看了一眼,陈斯远哪能全须全尾地进盛京城。”
她过去看了一眼,就把七八个大汉看得灰头土脸。
“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怕他们伤了你。”萧闻璟也趁此机会把她上下打量。
其实看她的这个精神劲,也不像是受过伤,要不然她肯定会在右脚踏进殿的那一刻就先嚷着疼。
阮灵萱真是个很奇怪的姑娘,说她娇气嘛,她骑马射箭样样精通,遇到事情比寻常男儿还要勇敢,可说她不娇气,真是一点疼都受不住,丹阳郡主抓她练绣活,她把食指扎了好几下,眼泪都掉下来了,弄得丹阳郡主都只能作罢。
“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伤我。”不是阮灵萱自傲,而是她确实在这上面有些天赋,寻常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你是没瞧见,小石头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的马比不上我的,就只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了!”
萧闻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几个吏卒今天的确没有在阮灵萱这边讨得什么好处。
内监把时令的水果端上来,好些果子城里还没有卖,只皇宫和东宫才有的特供。
阮灵萱有一个冬天没有吃过新鲜的水果,刚好可以在萧闻璟这里尝个鲜,也不客气。
“你真该好好管管他们,天子脚下,徇私枉法,这是被我撞见的,还有很多没有被看见的,不知道会黑成什么样!”阮灵萱义愤填膺。
“这些官吏都如泥潭里的泥鳅滑不留手,和稀泥的好手,可要他们做实事却只会推三阻四。”萧闻璟把看完的案宗归到一边,抬起头来发现阮灵萱已经吃了几个枣、一个桃子,手里又开始剥枇杷。
枇杷金黄色的外皮被她的手指轻轻一掀,就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果肉,指尖稍一掐,汁水都溢出来了。
正准备塞进嘴里,忽而察觉到他的目光,阮灵萱把手里的枇杷举起来,“你要吃吗?”
萧闻璟摇摇头,没有和她抢的意思,只是提醒道:“这些水果寒凉,你又忘记自己月事快到了,小心腹疼。”
阮灵萱三两口把枇杷吞了下去,两眼一眯:“你怎么知道我月事要到了?”
她们虽然关系好,但也不至于好得跟亲母女一样吧?
就连丹阳郡主也未必见得对她月事一清二楚。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萧闻璟答得很自然,转头吩咐谨言去煮点热姜汤来。
吃了寒凉的东西喝点姜汤至少能弥补一下。
阮灵萱自己是从来不记得,但是每次疼起来又可怜巴巴,让人看了也于心不忍。
阮灵萱摇摇手,就用帕子把手上的黏腻果汁擦掉,也没有当回事,“不用了,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就走?”
阮灵萱指了指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我本来过来就跟你说一声,我已经把陈斯远安顿好了,他这几日要认真备考,等他考完了咱们再去唐月楼请他好好吃一顿。”
原来就只是为了陈斯远……
萧闻璟望着外面的天色,“嗯”了声,“是不早了。”
阮灵萱起身伸了个懒腰,“不是我说,你这东宫未免太冷清了,要是在阮府,这个时候女使们忙着挂灯笼、传饭菜,收猫、收狗的,就和树上归巢的鸟一样吵吵闹闹。”
“东宫人少,热闹不起来。”
因为就他这一个主子,东宫已经裁减了不少伺候的人,比不得一些小家热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闻璟从书案后面起身,想将阮灵萱送出门去,反正这会他也没有旁的事。
阮灵萱一回头,往萧闻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仔细打量。
总感觉他刚刚的话里有话,好像又准备给她挖坑了。
她可不会每次都傻傻上当,遂哼了哼,指着门口刚过来的谨言道:“还不是你太冷了,谨言明明是个话痨,在你身边他都快憋死了,这能怪谁?”
谨言正站门口,一脸尬笑。
“阮小姐,只怕小石头现在不方便。”
“小石头不方便?”阮灵萱头一回听见马不方便这样新鲜的说辞,转瞬间心头已经闪过了数种可怕的猜想,急忙问:“是它吃坏东西了,还是它受伤了?!”
谨言两手齐摆,头一次感觉嘴里的话烫口,“不是不是,其实……那个……”
萧闻璟听他半天舌头都捋不平,“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殿下,就是那个呀!”
谨言抓耳挠腮,挤眉弄眼,可是面前的一对年轻的男女都猜不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慎行走到他身后,盘着双手对阮灵萱,直截了当道:“阮小姐,是您的小石头想当爹了。”
阮灵萱呆了一下,用了几息才理解慎行的话,顿时面皮发热,脸红如霞,窘得就好像自家的小子去嚯嚯了别人含辛茹苦养大的黄花闺女。
虽说小棉花是她送给萧闻璟的,但现在那是萧闻璟的马。
萧闻璟转过头,一下就注意到阮灵萱小脸通红,眼神里又是愧疚又是窘迫,仿佛霸王硬上弓的人是她一般。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
阮灵萱就“唰”得一下举起三根指头,红着脸,对他信誓旦旦保证道:“若有个万一,我、我一定会负责的!”
虽然小石头不厚道,但身为“家长”,阮灵萱还是有这个担当,她会替它负起这个责任。
萧闻璟顿了顿,好怪。
“你怎么负责?”
“让小石头娶……不对让小石头入赘吧,以后若有了崽,跟小棉花姓,毕竟是小石头不对在先!”
慎行:“小棉花有姓?姓萧还是姓小?”
谨言:“……”别问我。
萧闻璟挑了挑眉,追究道:“你的意思是马都要成亲了,我还没有太子妃?”
“话不是这样理解的……”阮灵萱惊异萧闻璟的理解力,忽然抱住肚子,感觉一丝不妙,嚎道:“哎哟,我肚子疼!”
第52章 还是
在天边最后一点余霞消失前, 东宫点上灯,平日里只有太子寝宫、书房处最亮堂,今日暖阁也亮了起来。
阮灵萱吃了寒凉的果子, 月事又不幸早至, 还弄脏了裙子,一时没有替换的衣物, 只能让慎行去阮府通知云片给她准备, 这一来一回之间少不了耗费些时间, 她干脆留下, 在暖阁和萧闻璟一起用晚膳。
她在盛京这几年,就常与友人在外用饭,二房夫妇少有管教,除了老夫人会说上一两句对阮灵萱而言不痛不痒的话以外, 几本没有大事。
所以在东宫用饭,她也有过几次。
东宫的御厨熟知她的喜好,临时就整出一桌色香味俱全, 又符合她口味的菜肴。
可阮灵萱面对一桌子美食, 心有余力不足, 每样能吃一两口就不错了。
萧闻璟放下筷箸, 吩咐内监去烧个汤婆子来。
阮灵萱偷偷瞅了萧闻璟几眼。
萧闻璟重新拾起筷箸,慢条斯理地用起晚膳:“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同我说, 没必要让自己不舒服,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你又不怕冷,我还当你东宫里头没有这种东西, 这才没有要。”阮灵萱解释。
“殿下虽然用不着,但是阮姑娘你能用得着, 东宫里少不了要备下!”谨言笑眯眯道:“就好比小石头爱吃的马草,咱们也常备,让它宾至如归呀!”
“能有这么全?”阮灵萱狐疑,“那怎么没有衣裳……”
“谁说……”谨言两个字刚脱口,看见太子正盯着自己,猛然打住,马上就端起手边的乌鸡汤,话音一转道:“阮姑娘,这乌鸡汤补血养身,您要不要喝上一碗。”
萧闻璟直接道:“给她装。”
阮灵萱抱着汤婆子,喝完乌鸡汤,腰腹的酸疼缓解,好胃口又找回来了,就没有空和谨言在计较。
暖阁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交谈,没有什么高谈阔论,只有平日里所听所闻的小事,一个喜欢讲,一个乐意听,倒也合拍。
上一篇: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下一篇:穿越逃荒:我靠系统扶持一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