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欧阳和向驰挨着。
她吸了吸鼻子,“好浓的血腥味,向组长受伤了?”
秦队坐起来了,“哪里,要不要紧?”
向驰指指右肩头,“肩膀中了一枪。”
秦队道:“我看看!”
向驰往后躲了一下,“不急,走远点再说。”
欧阳道:“失血过多,会让体力大打折扣,你把外衣脱下来,我简单包扎一下。”
秦队深以为然,“我撕点衬衫布。”
他从口袋里摸出匕首,把衬衫下摆扯出来,割下一大圈交给欧阳。
欧阳找到被子弹打穿的地方,娴熟地做好了捆扎。
秦队感叹道:“带欧阳来兴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谢谢你,欧阳!”
欧阳打了一个活结,“我也是警察,秦队太客气了!”
秦队在她乱哄哄的头发上摩挲一把,哽咽地说了声“傻孩子”。
同事是同事,战友是战友。
向驰知道,经此一役,宁安和欧阳都会得到秦队的另眼相待。
尤其是欧阳。
……
没有了追兵,剩下的路就从容多了。
向驰身上有伤,走不快,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才出了大山,到了牛家庄下面的一个村镇。
这里手机有信号,秦队立刻联系了包毅。
为防止万一,四人没敢进村,在公路旁的小树林里等到了前来接应的包毅。
向驰已然是强弩之末,一上车就昏了过去。
秦队道:“马上去琨城医院,越快越好。”
包毅问:“伤势严重吗?”
秦队道:“还行,在肩头,但失血多,体力消耗巨大。”
包毅道:“赶紧走。”
欧阳上了丁维的车。
马卓研回头一瞄,就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伤口,“欧阳,你受伤了!”
宁安吓了一大跳,“哪里,在哪里?”
欧阳不以为意,“就是被子弹擦了一下,不要紧。”
宁安抱歉极了,“过去一宿了,我都没看见。”
欧阳笑道:“这有什么,小马哥要是不说出来,它都长好了。”
丁维轰一脚油门跟上前车,“佩服,女中豪杰啊。”
他这话带了一点惭愧。
欧阳道:“唉,要是我爸在这儿,估计又要说我冒傻气了。我是正八经的八极拳传人,我师父总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从小就爱打抱不平,习惯了。”
她这话说得熨帖,大大地减少了丁维和马卓研的忐忑和自责。
马卓研道:“谢谢你,欧阳。”
欧阳道:“客气什么,你们换着开车,我要睡一会儿啦。”
丁维道:“睡吧,到地方叫你。”
欧阳闭上眼睛。
虽然累极了,但大脑依旧处在一种亢奋状态,山谷中的一声声惨叫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她知道,那场战斗,至少有三个人因她而死。
这个认知让她很不舒服。
另外,歹徒有枪支,有严明的组织,可见其背后势力的强大和猖狂。
她很害怕歹徒会对她的家人下手。
那么,他们会下手吗,还是继续针对向驰?
平心而论,欧阳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救同事是职责所在,而向驰破坏了他们的组织,至今仍是他们的重大威胁。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经常回家了,以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或者,干脆让爸妈住在储秀区,少回石牛村。
……
丁维的车开得平稳。
快到市区时,欧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车子停下,她才清醒过来。
秦队来了,“欧阳快下车,给伤口消消毒,万一感染,伤口扩大,就不好看了。”
欧阳本不想去,但她忽然发现,这里是琨城市人民医院。
她赶紧下车,回手拿起军大衣披在身上了。
秦队这才看见被子弹打出来的几个孔眼,赞道:“原来是你吸引了他们的火力,小丫头可真是个鬼精灵。”
欧阳道:“这有什么,关键是向组长配合得好。”
秦队“啧啧”两声,“不得不说,小向确实年轻有为。”
二人进了急诊楼。
宁安给欧阳挂完号了,秦队让马卓研陪她去找护士处置伤口,他和宁安去了楼上手术室。
欧阳伤得不重,但也有小拇指大小的血肉模糊。
小护士惋惜道:“怎么伤的?估计要留疤了呀。”
欧阳道:“不是疤痕体质,问题不大。”
“那还好。”小护士消完毒,用纱布做了包扎,“这两天不要碰水,一定要避免感染。”
欧阳起了身,“谢谢护士。”
小护士说了句“不客气”,拿着医药盒走了。
马卓研问:“我想去看看向组长,你怎么安排?”
欧阳道:“一起吧。”
……
手术室外。
秦队坐在长椅上,靠着宁安打起了瞌睡。
宁安的卧蚕呈青黑色,呵欠连天。
欧阳问:“包组长他们呢?”
宁安道:“他怕夜长梦多,回霖江了。”
欧阳扁扁嘴:“疲劳驾驶,更不安全。”
宁安道:“放心,包组长请求琨城市局帮忙,护送的和开车的都有。”
那就好。
欧阳彻底放松下来了。
她假托上厕所,急吼吼地跑去门诊挂了妇科的号。
妇科在二楼,前面排了两个人,欧阳是第三个。
办公室的门没关,她坐在长椅上,定定地看着那个做梦都很难梦到的人。
母亲高岚青坐在西边的办公桌旁,正在和病人细说病情,神态专注,语气和蔼,就像当年辅导她做功课一模一样。
鼻尖忽然酸了起来,眼睛像坏掉的水龙头,泪水滴滴答答,怎么擦都擦不干。
不知为什么,高岚青忽然抬起头,朝欧阳看了过来。
她见后者哭得伤心,赶紧招招手,“小姑娘,很难受吗,快进来吧。”
小姑娘!
她不再是睿睿,不再是她的宝贝闺女,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欧阳的理智瞬间决堤。
她留下一句“没事我没事”,转身就走。
后面有了急促的脚步声。
欧阳加快速度,脚下一转,进了卫生间。
她拧开水龙头,掬起冰冷的水,一遍遍扑在脸上,总算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她对镜子里的那个憔悴的自己说道:“接受现实,向前看吧。”
一个年轻女人从厕所出来了,问道:“怎么了,未婚先孕了?”
欧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女人骄傲地挺挺孕肚,“好男人很少,女孩子要爱惜自己。”
行吧。
欧阳的悲伤被女人的好为人师打断了。
她点点头,离开卫生间,又往四楼走了一趟,远远地见上父亲一面,重新回了急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