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公子公主们都憋着口气,昨天知道的事情在他们心里可是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的,就算不能杀了这小子,收拾一顿出出气总可以吧?
他们到了地方, 命人把门打开后,发现胡亥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害怕到缩成一团,而是衣冠都整齐地端坐在房间的正中央。正眨也不眨眼地盯着面前的小天幕。
——胡亥的天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和他长得有几分像,但看起来要年长许多的人的画面, 那人穿着玄色的宽袖袍服,极为眼熟。
这时候, 公子公主们才恍惚想起来,他们的这位兄弟, 之后是真的做过皇帝的。
但想到这儿,他们就更生气了。
胡亥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他们父亲坐同一个位置?!
于是他们心里刚刚生出来的对“皇帝”的本能敬畏,就倏地散没了。一位公子上前, 一把抓住了胡亥的衣领, 把他从位置上拖了起来, 拳脚加身。
胡亥吃痛,但又似乎是完全感觉不到在被打一样, 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小天幕里那个一举一动都张狂无比的“秦朝皇帝”。
他抬头看向正在打他的兄长,又去看一圈的兄弟姐妹,没有被打的气恼,也没有得知自己杀了手足们后的惭愧, 而只是欣喜。
“你们看到了吗?我真的坐在了父的位置上,……我和父一样了!”
他脸颊已经红肿,嘴角还渗出了一丝血迹,但那张和他们都有几分像的、清秀的脸上,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甚至还挂着天真的、孩子气的笑容,双目亮得惊人。
这让在场的公子公主们都不由地背后一寒,就算现在是他们在拿捏着胡亥的性命,胡亥才是鱼肉,也仍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不受控制地沿着脚底爬上,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
……这家伙,真的是个疯子。
一个愚蠢、无能,暴虐无度的疯子。
而和这个胡亥同样的,是天幕里,已经登入游戏了的秦二世。
他十分骄矜地仰着下巴,坐在系统给准备好的房间内。
游戏正式开始之后是会在时空中屏蔽掉其他位面所有玩家画面的,而在他们原本的时空,要不要公开转播权、要转播给什么群体,则交由皇帝们自行设置。
为了保护各位皇帝陛下的**和权利,才会有这么个设定。
不过目前还不算正式载入游戏,所以数百位皇帝陛下的画面一并挤在了一个天幕中,让人眼花缭乱,一时看不清每一个小窗口的情况。
秦二世自来到这里,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兴致高涨的状态。
天幕之前对他的批判,他听到了。但听到归听到,从心底里是没当回事的。
他可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啊,毕竟,他父亲用赵高用得很顺手、他用赵高也很顺手;他父亲用人不疑、他也很相信赵高啊;他父亲爱出巡、他也一样;他父亲颁布使用的所有秦政,他同样沿用;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对他父亲的话有不同意见、他的朝堂上也没人敢——他就是他那个伟大的父亲的唯一的、最合适的继承人。
但他始终觉得有一点,天幕说得很对。
就是他的一切都是在他父亲的基础上建立的。
所以当天幕给了他一个机会,可以从零开始,自己建立政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要让天幕看看,他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但他绝对不会比后世其他的皇帝差的。
至于转播权?
播就播呗,让那些卑贱的民们看看,他们的皇帝有多么优秀。
和胡亥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朱祁镇也十分得意地开启了转播权,并且十分自信地打开了全体的权限,允许他们朝代所有人观看他参与这次“皇帝团建”。
但不是人人都如此镇定且自信的。
赵构把所有转播权都关了,其实他连这趟活动都不想来,什么后世的奖励,他根本不稀罕,让他好好当他自己的皇帝就行了,天幕什么的,最好赶紧消失,消失之后再也不要出现。
刘禅则是独自忧愁了半晌,差点想要哭哭啼啼了。他把转播权都关闭,然后单独开给了一个人——他的相父。
等候游戏开始的地方是一个两平米左右的小房间,空空如也,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让皇帝陛下们再进行挑选衣服更换衣服,只有一个淡漠的女声在给他们简单地介绍游戏规则。
【本次游戏拥有一次新手教学/试错机会,第一局游戏默认性别为本身性别,不计评分,请放心尝试。】
【游戏为单机版,与他人互不相通。】
【游戏内一切自由,请自由探索。】
【与祝游戏愉快。】
游戏规则的介绍就到这里,李晓诗目瞪狗呆。
这还真是“简单”介绍啊!
多说两句好不好啊姐姐。
规则宣读完毕,小小的房间一面墙就陡然消失,变成了一扇门。
门外一片喧闹,行人奔走之声断断续续传来。
李世民稍稍一挑眉,然后径直推门而出。
是市集。
随着踏出门外,他身上的龙袍也随之一变,成为了粗麻的短衫马褂,头发略有些凌乱地盘束着,脚下踩着一双草鞋。
饶是已经对天幕层出不穷的神奇手段有了点抗性,李世民仍然觉得匪夷所思,很是诧异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麻衣是麻衣的质感,草鞋也的确是草鞋的感受。
糙、硬,穿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没想到天幕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对这“游戏”的好奇心又重了几分,抬脚离开了原地。
——这是一片正在喧闹的、来往之人行色匆匆的,极为不安的市集。
走出来的一瞬间,朱棣就辨认出了这一点。
没管自己突然换上的衣服,他晃了晃手腕,随手抓住了一个正低着头往前走的男子。
“这是怎么了?”
那男子约莫三十上下,脸颊很瘦,颧骨外凸,再加上深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让他看起来甚至有点恐怖。
他被朱棣拉住,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扒掉朱棣抓住他胳膊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地继续往原定的方向去,甚至还加快了一点速度,像在躲避什么似的。
没想到这人这么不配合,朱棣皱眉,下意识低喝出声:“放肆!朕问你话,跑什么?”
话一出口,朱棣也自觉不妥。
他当皇帝惯了,还有些没太习惯眼下这个“平民”的身份,脱口而出了朕,怕不是要吓到人。初来乍到的,不会因为这疏忽惹出什么乱子吧?
按理来说,他好歹也坐了这么几年皇位,身上是自带君威的,一个区区平民,听了他的威吓,就算知道皇帝不可能在这儿,也免不得会被吓一跳,但诡异的是,那男子就像没察觉到他失言的称呼一样,只是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好心地给这个当街缠上他的同乡出了一个建议。
“乱军快要打上来了,朝廷的军队说是也要到了,不想去送死,你就快点跑吧。”
说完,也不管朱棣有什么反应,抱着胳膊就溜了。
朱棣微怔,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方军队来了,是要打架杀人抢掠还是征兵?
不管是哪个,这都是他的机会啊,他得去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混到军营里去,从熟悉的领域再往上走。
另一边,朱元璋也同样收到了一个路人老头这样的回答。
他几乎是二话不说立刻跟上了那被他问路的老头,一边跟一边又问:“他们不是才抢了别的城吗?这才多久啊,又抢?”
他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凭借个人阅历、睁着眼说瞎话胡扯,也迅速地跟这老头打好了关系。
老头边走边叹气:“唉,谁说不是呢!听说他们把那城里头吃的喝的都抢光了,然后老的小的杀了,女的就地给那啥然后杀掉,男的带走当先头兵去了。跟蝗虫似的,啥都没给城里留下啊……”
朱元璋一脸愤愤,怒骂道:“这些挨千刀的!”
见他这么生气,老头满脸感慨,但又有些欣慰:“有血性,有血性啊……”
朱元璋压低了声音凑近老头:“老丈,咱这是往哪儿去啊?你这腿脚,跑起路来不方便吧?要去哪,远不远,要不我送你去?”
老头面露犹豫,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小伙子,你可有去处?没有的话就跟我走吧,我家在城外头一个村子里。村里人都在呢,打算南北上避灾,你要不要一起啊?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多,也好有个照应。”
八百年没被叫过小伙子,已经蓄了胡子的朱元璋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脸上还摆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好啊,那可一定要带我啊!不瞒你说,早些时候家里遭灾,老父老母都没了,家里也没个人,就剩我自己了。咱们一个村一起也好,遇上流匪也有一战之力,不愁会被欺负了。”
“你也是个苦命的啊……”老头儿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从小房间出来就找人询问,这是常规操作。
刘邦也逮了个人,一样被无视了。
他哈哈一笑,混不在意,拎着衣服就跟了上去,那被他缠上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穿着长衫的男人。
男人似乎觉得他烦,加快步子往前走。刘邦也不多话,就只跟上去。跟了好一会人,长衫男子在城中七拐八拐,终于忍不住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看向刘邦。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刘邦冲他笑道:“我看你是个读书人啊,城里看着是要乱起来了,你肯定要去谋出路吧,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势力?给我说道说道?”
男人:“我为什么要给你说?”
刘邦:“因为街上就看到了你一个读书人啊,你懂的肯定多。”
男人:“……我懂的多也未必要告诉你吧?”
刘邦:“那你又要告诉谁?”
他诧异,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分析:“你看你,自己一个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出城那还有活路吗?我刚好有经验,不如咱们搭个伙,你给我讲讲当今的局势,分析分析本地势力情况,我带你逃命,怎么样?”
说完,见这男人不说话了,他又丢出了最后一句:“我看城里肯定有不少落单的,到时候咱们一起,不比你自己来得安全?”
男子定定看了刘邦一会儿,然后转身推开了院子的门:“进来吧。”
刘彻坐在一家店里,他是没怎么穿过这种衣服的,穿得不太舒服,浑身别别扭扭的。
城里人都神色匆匆,还有些惊慌失措,路两边的店铺甚至有些都还没关门,但里边已经没人了,值钱的方便带的东西也差不多都被带走。
刘彻选了这一家位置极好的空置店面,大摇大摆当做了据点。
数刻之前,刘彻离开等候的房间,第一时间去了居民区。挨个看上一遍,挑了一家看起来门户最大的,抬脚就踹开了那虚掩着的门。
这是一家富户,家里的人正在收拾行李,猝不及防被这一踹吓了一跳,立时看了过来。
刘彻这会儿把年少时候外放的气势全都找了回来,但因为没有锦衣玉服唬人,所以玩世不恭的表情倒没有了,仗势欺人的味道给他拿捏得十足。
“吾乃平阳——”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原先想说的话后边又给加了一句,“……侯麾下近卫。侯爷微服私访,如今缺少穿用,特命我来征用一些。”
刘彻一边随口扯谎,一边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不拘小节。玩个游戏而已,都肯不惜自贬身份——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一趟要是拿不出好成绩就真是对不起自己。还好没把转播权全给打开,哎。
那富家老爷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没听说过平阳侯,但看着刘彻的架势,他又不由地有点相信。
妻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不管是哪个侯爷的下人,不就是要点衣服和钱吗,给他就是,别耽误咱们的安排呀。”
富人老爷便对刘彻怯怯地拱了拱手,然后吩咐自家下人:“快去给侯爷取衣物嚼用!”
半晌后,把粗糙里衣换成了软绸内衬,外边依旧套着那粗布麻衣的刘彻掂了掂怀里塞着的荷包离开了居民区,先是逛去街边店面里淘了点零碎物品,然后找了这家店落脚。
店门外对着的大街上,百姓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