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山雀
即使有再多的火气,一人一杯茶也给浇灭得再燃不起火星子来。她现在是肚里能撑船的宰相,茶汤作海,茶杯作舟。
“孙常在到——”
“张常在到——”
“何常在到——”
三位和云皎有过密切关系的常在垂首头进来。
每次看到丽嫔娘娘靠着云皎的势过得越来越风光,孙常在都有点后悔,如果她当初对云皎好点儿,她现在是不是能捞个贵人当当?
而张常在畏畏缩缩的,下巴都贴在胸口上,生怕新后想起来在储秀宫时被她欺负过。
何常在则是心态最平和的那一位,她在储秀宫是帮助过新后,可是后来没再来往,交情自然淡了,她不想上赶着贴上去,两人结过善缘,以后要是有个万一,也许能拿出来求新后出手相助。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云皎又是三杯茶下肚。
余光瞥见云皎将敬的茶尽数喝尽的三人不禁一愣。
想到新后如此礼待她们,心中不禁更为熨贴。
……
“江贵人到——”
在门口纠结得快要超过请安时辰的江贵人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走了进来。
“江贵人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太监朗声。
江贵人的小脸浮起一小片嫣红。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让她悄悄地行完礼,悄悄地回到座位上不好么?连阉狗都欺负她!她心中委屈万分地向新后行叩拜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再偷偷地一瞥,发现新后绷着脸,冷冷地看她,不由一怵。
云氏上位,果然原形毕露了!
什么宽容仁德,都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装样子的。
江贵人自觉识破了新后的真面目,后槽牙咬紧。
这时候,她还见到皇后把头偏过去,和身边的宫女低声说了两句话,宫女微微露出错愕的神色。
……
“雪芽,我喝了好多茶,肚子难受,想上恭房。”
雪芽吃惊:“娘娘,敬茶时不用每杯都喝完的。”
敬茶和敬酒相似,规矩都是针对下位者,或者要求人办事那一方。
废后被敬茶时,经常就只沾沾嘴唇,做个喝了的动作,一是根本不稀罕,二是每杯都喝没完没了了。人的膀胱容量是有上限的,而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表里,显然没有“哈哈,本宫去上个厕所回来,诸位稍等”的选项。
“我刚才没想太多,茶杯递到手边我就喝了。”
云皎非常诚实地道。
她平时在宫里,宫女备在她手边的瓜子果脯就经常停不下来,斟的茶水也是——因此她在宫里并不经常煮茶,以喝水为主,一天喝满八杯水,多跑几回恭房也不要紧,对身体健康。
“那娘娘可还忍得住?”雪芽担忧地问。
“应该能吧!”
妃嫔都敬完茶,她这个做皇后的还要训话。
“往后诸位妹妹在宫中,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最好不要生事。”
云皎挤出来两句,干巴程度不亚于魏妃对她的祝贺词。
就在这时,贡眉提醒:“娘娘还要带六宫嫔妃去长乐宫请安。”
云皎:……
不是,太后娘娘你在危皇后那一期可是经常闭门礼佛,不让六宫去打扰的,怎么到我这就欢迎光临?
许是云皎脸上如临大敌的表现太明显,贡眉低声道:“娘娘作为新后初次接受六宫的请安,太后娘娘这是给娘娘您体面呢。”
话说到这里,云皎只好带领妃嫔们前往长乐宫。
太后让她坐下,抚着她的手说话:“哀家知道你心善,和前头那个不是一路人,但有时在宫中心太善,反而成了处事不公。日后宫中有事,可以多让人来长乐宫请教哀家,威信失掉了想再捡回来就难了。”
看,熙皇后的手颤得厉害,想必是心中充满不安。
见她如此情状,太后原本对她的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你们都不是宫里的新人了,有些资历比皇后还老些,但要是让哀家知道谁恃着在宫中时日多些就对皇后不敬,哀家不介意代皇后让你们醒醒神儿。”
站立的众人再次齐声受教。
云皎颤着嘴唇:“谢谢娘娘为臣妾操心。”
“好孩子,不要害怕。”
太后安慰她。
第164章 正文完
幸好,太后不耐烦和一帮年轻妃嫔多谈,给新后立了威后,就称乏让众人回去了。得知内情的雪芽吩咐抬辇轿的太监必须又快又稳。
于是跟在后面的妃嫔一出来,就不见了皇后的踪影。
辇轿抬得飞快,云皎在上面运用强大的意志力,去告诉这个身体——她才是膀胱的主人,她能够主宰自己的膀胱,休想松懈半分!
而一下朝就来探望她的谢知行,刚好和云皎同一时间碰上。
她匆匆行礼,从辇轿上下来直奔宫里。
“皎皎。”
谢知行想叫住她,她却连回头过来看他一眼都不曾有。
他心里一咯当,叫住雪芽:“皇后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谁惹她不痛快?”
她走得匆忙,谢知行只看到被她咬住的唇瓣微微颤抖,连走路上踉跄肯定是遭到莫大打击了。被他问到的雪芽竟然没和往日一样义愤填膺地告状,反而支支吾吾了起来:“回皇上的话,娘娘她……嗯……”
“皇上问你的话你就老实说,怎么当的差,想欺瞒圣上不成!”
见皇上眉头拧起,迎禄喝斥。
雪芽一激灵,连忙向皇上说了实话:“各宫小主给娘娘奉茶时,娘娘每一杯都全喝完,之后还带领六宫妃嫔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来不及上恭房……刚才娘娘是着急坏了,并非有意把皇上撇在这儿,求皇上体谅。”
谢知行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就是没想过她是憋坏了。
“你们有没有提醒她不必全喝完?还是说谁拿话刺她,让她要喝光。”他蹙眉,依然离不开阴谋论。
“奴婢提醒过,娘娘说她习惯了。”
……
同一时间,新任皇后娘娘都想在恭房里题诗一首。
作为一位穿越女,第一次生出盗用名诗的念头居然是在恭房之中,想的是李白的《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娘娘,您还好吗?”
贡眉在门外问。
其实小主出恭时都有人伺候在侧的,云皎深觉羞耻享不了这福,才让宫女都在恭房外面等候。
“快好了,储水量有点大,得亏皇上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不然我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水中毒的皇后。”
“娘娘,不如奴婢进来扶你出去吧。”
贡眉微微颤抖的声音淹没在澎湃水声里。
“我自己能收拾好,就是有些发虚,下次一定不那样喝了。”
云皎扶着墙出来,就看见皇上用他那张无瑕的脸庞淡淡地望向自己。
他通身矜贵的气度,好像生来就不用吃五谷一样。
“嘶,”云皎倒退一步:“皇上怎么不在屋子里等?我不想刚提上亵裤就看到有男人在恭房外等着我,太没有边界感了。”
“我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你觉得我会掉进茅坑里?”
云皎一脸匪夷所思。
谢知行走过来扶她,她的小身板老实不客气地往他身上倒,在永宸宫里连走路也没正形:“担心你第一天当皇后会出纰漏,担心她们不服你,怕你自己慌张恼怒还不愿意告诉我。”
他的心情啊,活像送闺女第一天上幼稚园。
看谁都像坏人,看哪都是陷阱,还担心她看不到自己会害怕。
身居后位,碍于身份不能穿得太简朴,坠了皇帝的面子,穿的常服也比居嫔位时繁复华丽。她嫌弃得很,忙完正事就要换上宽松的衣裳:“我来帮你换。”
谢知行说。
“你没有雪芽会照顾人。”
云皎瘪嘴。
旁边的雪芽闻言飞快低头,心中又有点骄傲。
“是是是,那请皇后娘娘多担待一下。”
堂堂天子,哪里做过伺候人的活,这福气也就云皎能够坦然受之了。她不仅没有心理负担,还哼哼唧唧的挑剔他:“你扯到我头发了,疼。”
谢知行立刻放轻手上的动作:“是我错了,下次尽量避免。”
“要不还是让雪芽来吧。”
“她骨折了,不便伺候你。”
“什么!?”
云皎大惊,挣扎着起身:“她什么时候骨折的?刚才不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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