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山雀
这儿不要叫翊坤宫了,改叫翊坤客栈得了。
她永远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嫔妃!
“看来熙嫔没有大碍,还惦记着吃,倒平白让本宫担心了。”
魏嫔阴阳怪气道:“去给熙嫔领份红烧肉回来,记在本宫的分例上,省得别人说翊坤宫小气。”
“慢着!”
这时,里间的云皎探头探脑:“记魏嫔姐姐头上吗?”
“嗯哼。”
“那我还要一份水晶肝肠、手抓羊肉、地瓜粥、清蒸刀鱼和佛跳墙。”
“……你吃得完吗?”
“难道姐姐说的记在姐姐头上,是吃得完才能点吗?”
云皎作泫然欲泣状。
堂堂嫔主子,还真不能在这种事上说不行,魏嫔瞪那宫女一眼:“还不快去!”
再走慢一步,熙嫔还得加菜。
除了那些做起来费时间,膳房又没备着的菜,剩下那些简单好做的,都和帝后二人前后脚来到了翊坤宫。
因为大皇子已经睡下,皇帝特意吩咐了不必让他起来,只挑起门帘看了两眼,就转头和太医了解病情起来。被免礼的静妃神色难掩悲凉,她看着皇帝对太医问了又问,商定接下来该如何治疗大皇子,又见他吩咐苏总管去彻查今日之事,大皇子从启祥宫到翊坤宫这边的池塘路线上的每一个当值太监宫女都得盘问一遍,接着起身:“让负责大皇子起居的宫人全部跪在院子里,等候发落。”
皇帝一来,诸事果然有了主心骨。
这时,静妃终于忍不住:“皇上!”
谢知行回头看向静妃,目光沉静,等待她要说的话。
“景儿他刚脱险,臣妾求皇上多看顾景儿,这些奴才是不是可以先放在一边……”
静妃很努力才将话里的埋怨按捺下去。
“朕刚才看过,他睡着了,旁人不宜打扰。你眼中可以放在一边的事儿,才是当下最要紧的。太医对大皇子的诊治会很上心,但在用药方面多有顾忌,需要得到朕的许可,而方才章太医已经多次请示过你,你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暇回应,朕体谅你,那由朕来办便是,”
谢知行的声音薄凉,却正中要害:“小孩子贪玩不懂事,不应苛责,他出了事,是周围宫女太监嬷嬷,以及你看护不力的责任,无论是疏忽职守,还是收了好处故意纵之,朕都要严惩。”
静妃低下头去。
她不得不承认,皇上说的是对的,只是他表现得太冷酷,才教她难以接受。
谢知行也很难以接受。
不用她每日去建章宫请安,撇去负责针线浆洗灯火做饭的宫仆,起码有二十来个人伺候皇子,这都能被他在宫中乱跑,还跑到了池塘边上,启祥宫的管理必然出了大问题。
他按了按额头,问:“熙嫔呢?”
翊坤大宾馆…
这里没有对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皇帝也习惯了解决问题,越要紧的事情就越是不带情感的去处理。
第87章
“回皇上,熙嫔娘娘正在偏殿歇息。”
宫女说。
熙嫔救人有功,皇帝来时特许了不必出来迎驾。
谢知行嗯了一声,迈步走去。
他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只仓惶可怜的落汤鸡,不料刚挑开帘子,扑面而来的就是食物香气。
“臣妾参见皇上。”
云皎刚放下筷子,谢知行就摆摆手免了她的礼。
理智告诉他,熙嫔能够逆转生死,最不必被担心安危的就是她,可当他坐帝辇过来时,除了遇溺的大皇子,一直隐隐悬在他心头上的巨石就是她。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臣妾身子壮健,没有大碍,注意保暖驱寒即可。”
“没让你喝药?”
云皎摇摇头,谢知行没听他的,直接点了个太医进来。
“臣参见皇上,参见熙嫔娘娘。”
一个中年太医走进来行礼,头一抬起来,云皎就认出来了。
这是上回那个非要给她开药的太医。
怎么又是你!
每一样都可苦了。
云皎每次喝完都要存档,避免发生啥事需要读档的时候,还得重喝一遍苦药。
她运用毕生演技,努力憋出一个冷酷凶恶的眼神瞪向章太医,希望他能懂事。
章太医被瞪得一激灵。
他完全收到娘娘的暗示了!
他给云皎仔细把了脉,用比她好十倍的演技摆出了凝重的神色:“皇上!熙嫔娘娘的身子骨虽然好,但妇人最忌受寒挨冻,这寒气入体,休养起来就是百天的功夫。”
云皎:?
上次一周,这回起步就是三个月?
她合着冬泳一回就得坐月子了?
云皎强笑道:“这就不必了吧!臣妾不过是下了回水。”
章太医超懂的,当起捧哏:“是娘娘谦虚不愿居功,娘娘这病养起来大有讲究。”
“章太医尽管说,”谢知行道:“挑重点说。”
闻言,章太医再次肯定了自己讨好熙嫔的举动,看这安全露脸的机会不就有了?他开出了长长一条滋养补品的名单,又说了衣食住行要注意的事项,由旁边的贡眉认真记下,总之把她呵护得比瓷器还仔细娇贵。
云皎弱小可怜又无助:“皇上……”
谢知行颔首,让他出去:“把熙嫔的情况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再说一遍,就按你现在说的说。”
在越要命的事情上,他越缺少常人里“感动”的那根弦。
静妃看顾失职,再心痛难过,也是该罚,只是不在当下提,免得让大皇子徒生担忧。
熙嫔舍己为人,冒险救下大皇子,他也没多少触动,就想着要论功行赏,多赏些。他看出章太医把情况往严重了说,就让他用同样的说辞到太后面前说去,帮她在太后跟前刷印象分,办对了事儿就该得到应有的奖赏。
把事儿都安排妥当,他才从皇帝变回谢知行。
他坐到榻边,拿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害怕吗?”
“一开始有点,后面就是觉得累。”
云皎嘟囔道。
能较回档冲淡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反复尝试入水时,冷水涌入耳朵口鼻的窒息感带来的抗拒却反复迭加着,每回脑子里都说着好累啊,不想试了,万般皆是命,会入宫当太监就是命不好,不如重开……然后麻木地回档。
她并非天才,只有不断地犯错,让救援短暂地变成肌肉记忆,才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谢知行抚她的发顶,天光透过窗户,为她镀了一层金棕色的柔光,他淡着脸庞,情绪底色是一片空。
云皎说得很隐晦,他的眼里却异光一闪。
之前会如此郑重地对待她,是把她当成行走在凡间的活神仙,可当神仙原来也会像凡人一样累,一样需要回溯时光才能救下一个凡人。她并非全知全能,仿佛无知无觉地经常在他面前暴露要害。
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她除了回溯时光,并无其他本领?
云氏全族都在京城,城门一关,要控制他们不难。
“你没见过大皇子,当时他穿着太监的服饰,就是个落水的小太监,你也要救他么?”
这世上,谁都能感情用事,只有皇帝不能,要顾全大局,要大事为先,因此他几乎不和嫔妃谈情说爱,省得为自己徒添烦恼。他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滑落她纤瘦的背。
“当时没想太多……”
云皎顿了顿,冲动救人固然有肾上腺素在推动,但后面则是经过理智取舍:“终归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皇帝看着自己的脸孔在她清澈的眼里倒映出来。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显然在她心里,太监和皇子是平等的,这等大不敬的念头形同造反,也更像神仙了。
“日后不许拿自己冒险了,别人没救上来,把自己也搭进去。”
谢知行的私心作祟,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臣妾明白。”
“朕不在这久待,你好好休息。”
谢知行起身,出去处理伺候大皇子的宫人。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竟然还真是一件意外,大皇子身子弱,平常不出屋门,宫人对他没防备,不料他伺机偷了太监的衣裳出来溜达,险些送命。失职的宫人被处以重刑,皇帝当场挑了一遍新的宫女太监给大皇子,让他们去观刑,好牢记这个教训。
云皎用完膳,静妃就来向她道谢:“今日景儿的事,本宫实在感激不尽。”
静妃握着她的手。
静妃的手瘦骨嶙峋的,异常冰凉:
“景儿他的身子骨向来不好,外面这天气……如果不是有熙嫔在,恐怕他已经……要是没了他,本宫都不知道怎么活了,”静妃落下泪来,声音凄切:“本宫不过睡下去一觉,醒来景儿就不见踪影,以后本宫打算将他的床挪到本宫屋里,那帮宫人实在信不过。”
被抓住双手的云皎有点无措地眨眨眼睛:“静妃娘娘言重了,臣妾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静妃摇了摇头:“他穿着太监的衣服,如果换了旁人不认得大皇子是不会救的。”
太监的命不值钱。
等死了再捞起来就是,这天气,万一打湿了衣服寒气入体感染风寒,可是要自掏腰包买药的,病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皇帝和谢知行这两个名词的切换是男主不同的心理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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