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句木己
苏霖的脾气一向很好，和凌清清起再大的冲突他也从来没有真的记在心里，只是这次他掉在坑底，寒气逼人，让他的脑袋也越发清醒，念叨凌清清时顺便回想了一下云行宗的这段时日，越发觉得生气。
小凤凰把脑袋一扭，心道凌清清一定又在嫌他拖后腿。他闷声：“没有。”
“那你收拾了什么？”
“喏。”他扁了扁嘴，没回头，只是将腰间的锦囊一拽，叮铃哐啷倒出一堆兵刃。
他不喜欢用锋利器具，这些自然是给凌清清的。
凌清清一看便明白过来了。她扶膝弯下身子，低头去看他，难得好脾气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她诚实道“可你眼睛红了。”
小凤凰狡辩：“被砸的。”
“哦。”
凌清清又问：“要我背你吗？”
苏霖的目光从腿上扫过，如今他也只剩下一个受伤后能快速恢复的能力了，他的腿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但一想到凌清清的恶劣行径，他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爬了上去。
凌清清腾不出空余的手，只能叫苏霖来掌风水盘与魂灯。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小凤凰故意压了她的肩，伸长脖子想瞧她反应，但凌清清依旧无动于衷，若不是他凑近听见了她略微有些急促地呼吸，还真就以为凌清清是铁打的。
苏霖盯着她头上摇晃的簪珠，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垂下脑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凌清清，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凤鸟生来就是祥瑞，无论他走到哪都是被人供养的。哪怕是百年前他刚入凡间，失去修为和真身，一路莽莽撞撞什么都不懂，可也很快被人接纳。
小凤凰敏锐地察觉到凌清清似乎特别针对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能闯祸，他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凌清清对其他人从来不是这样子的。
少女闻声，倏地停下步子。
讨厌吗？
上辈子的苏霖害她被迫叛出仙门，至死也没抵达一心所向的鸿蒙道，身边亲友师长接连离世。
她该恨才对。
但这辈子苏霖她并不反感，她知道他刻意接近自己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硬将两世分离，至少在他真正目的显露以前，她并不讨厌，叽叽喳喳有点烦人罢了。
沉默许久，凌清清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小凤凰却在这段沉寂的时间里，被自我打击到不行。
好感度至今都是负数，怎么可能不讨厌。
“你还是别说了。”苏霖生怕再受到打击，忙不迭伸手去捂她的嘴。
或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凌清清也没有防备，竟被他带着直接向后倒去。
心念电转，就在落地前的那一瞬，少女蓦然腾出一只手意图撑地借力起身，谁料苏霖这狗男人她根本带不动。对方不知是受惊还是什么缘故，倏地勾腿钳住了她的手，两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凌清清身后还有个人肉垫背，摔下去倒也无事，只是苏霖的手依旧还没松开，甚至还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经意用了力气。
少女额角抽动，脸色涨红，险些将他捂岔了气。
果然不能对狗男人心软！
-
凌清清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还是带着他继续走下去了。魂灯与风水盘带着二人进入了一处洞穴，洞穴的尽头却是如同覆上了一道水波纹，苏霖伸手去探，手掌轻易穿过。
他低头询问凌清清：“是结界，要进去吗？”
话音刚落，凌清清就将他安置在洞口旁的巨石下。
苏霖抬头去看她，眨眨眼，显得异常乖巧：“你不带我？”
“结界后可能有危险。”凌清清起身，捋平衣袖的褶皱。
小凤凰听了很是感动，但他隐约猜到后面应该还有半句话，果然——
“你进去了会给我拖后腿。”
好在凌清清也没算太过于没良心，给他留下了几张护身符，又在他周身留了一道阵法。
大概是进入冰渊那会儿被狼群吓怕了，小凤凰难得没有抗议，而是掀袍乖乖坐好，将风水盘和魂灯还给了她。
凌清清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转身提剑走入结界。
可当那道灰紫衣袍彻底没入水波后，苏霖立马挺直了背，伸手扶正了眉上抹额，整理好衣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被吓怕，他苏霖可是无所畏惧的真男人。
将凌清清留下的符纸往怀里一揣，小凤凰从身后扒出几块小石子，左右探看了一番，瞄准不同的方位轻轻一掷，石子所触之处接连泛起波澜，周身的金光纹路随即迅速褪去。
他拍了拍手，从法阵内钻了出来，神态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似乎对破阵手法早已有了心得。
系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破阵的方法。]
不同的阵法因结印手段和阵眼设置不同往往存在这巨大差异，而过程大多极为繁杂，凌清清此次施下的阵法并不算常见，并且还是在苏霖面前第一次使用，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解开才对。可他的动作却极为熟稔，仿佛早就对破阵方法烂熟于心。
小凤凰一时也想不起，也没在意：“大概什么时候见过吧。”
话落，他一手扶着冰壁，踏入洞口结界。
-
凌清清也不记得在这昏黑的地道中走了多远，越是向里走两面冰壁也越是狭窄，地道中的温度有所回暖，不似洞外一片寒凉，脚下不时有蛇鼠惊动仓皇蹿过，她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还好没带苏霖进来，不然……
“啊——！”地道另一端响起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凌清清扭头，却见无所畏惧·真男人苏霖连滚带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朝她狂奔而来！
少女眉梢轻挑，目光下移，这回怎么连腿都不瘸了。
小凤凰一路嚎啕，远远看见一道微弱光亮，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蹭”的一声蹿起，极为熟练地搂住凌清清的脖子挂了上去。
第16章 地洞
凌清清一步未动，立在原地，她一手托着魂灯，微微侧面去看苏霖。
少女平缓的声音在漆黑的地道中回荡盘旋。
“苏霖，你是在害怕吗？”
小凤凰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搂住脖子的手又用了些力气，他下意识将脑袋埋入凌清清的肩窝，企图找到一丝让人心安的气息：“不是。”
“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他本以为这么冷的地方应当不会有这些东西。可事实上地道里逼仄昏暗，蛇鼠成群，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那段在丹穴山上与的成堆的血污尸骸相伴的日子。
“好。”凌清清没有拽他下来，任由他挂在身上，仿若无事一般抬步继续朝洞内探去。
过了好一阵子，苏霖的呼吸才平缓下来，他低头看去，却见凌清清手中的衔云剑寸许而出，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将周围的蛇鼠尽数避退。
小凤凰的侧脸贴在凌清清的肩，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去看她。
少女柳眉狭长，双眸澄澈，眼尾微微上挑，目不斜视看向前方，昏暗的光晕勾勒出她的面孔轮廓，越显秀丽清冽，亦如水中之月，触不可及。
心头微动，不知为何从这个角度看去，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凌清清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来，与他目光相对。
“好了？”
小凤凰的心咯噔一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立马从她身上跳了下来，暗自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凌清清似乎并没有责难他的意思，只是问：“你怎么跟进来了？”
“我就……进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凌清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不捣乱就已经谢天谢地。
她没继续问苏霖是怎么破阵出来的，她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老实回答。
少女握剑，平静看他：“能走的话就跟上，不然原地待着。”
小凤凰立马点头肯定：“能的。”
凌清清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她正想转身，似乎又发现了什么，迅速向苏霖靠了上来。
两人的距离只间隔咫尺，忘却一时惊恐的小凤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凌清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下巴处的伤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昨日他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对着铜镜嚷嚷自己要毁容。那时的凌清清也仔细看过了，伤口确实很深，就算用再好的膏药，也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
可如今他伤口绽裂的皮肉基本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小凤凰的心咯噔一跳，自打跟上凌清清开始，他就没少挨揍，但那些伤都是被衣服所遮掩，寻常人看不出伤口的变化，可这次……
他干笑一声，心虚地转移视线：“大概……身体好吧。”
凌清清将信将疑，可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够迅速恢复伤口，只能作罢。
两人一路继续往里走，苏霖走得很慢，方才跑得太快，腿又开始疼了。凌清清看不下去，往他脑门拍了一道符咒托起他，然后拽起他的衣领依旧走。
小凤凰解放双腿，感动得两眼汪汪，投去感激的目光。凌清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她虽没开口，但满脸都写着“碍事”两个字。
“……”
苏霖的心态一向极好，不过多久便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忍不住又开始与凌清清念叨。
“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洞口内壁上写的那些古文字了吗？”只有洞口那一块，并不多，而且大多被冰层覆盖住了。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它们为什么会留在那里。”
虽然认不太全，但小凤凰连蒙带猜基本也看明白了，这些应当是某个上古部族留下的祭文，因为残缺部分太多，他也没能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不过让苏霖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去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是怎么认得这些古文字的。
原本他以为是在人间待久了兴许是哪见过，可在凌清清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之中，他勉强捋清了一件事——凌清清也不认识这些文字。
应该说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认得。
上古蛮荒距离修真纪已经有万年之久了，这些文字早已随着时代变迁而被人遗忘。
小凤凰拍了拍胸口，轻轻吁了一口气，好在他方才没有脑子一热将看懂古文字的事告诉凌清清，不然凌清清这回又该拿剑指他了。
此时的凌清清也觉得苏霖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