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禾
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朱标莫名有些紧张。
他慌乱间随手拿起本桌边的书,垂眸一看,“超低轨通遥一体星座?”
一时之间,没不及阻止的常乐:“......”
朱标蹙着眉头翻开,然后懵了。
天下竟还有他读不懂的书?!
书里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东西。
等等,也不是全认识,这鬼画符似的歪歪扭扭一连串,什么玩意儿?!
他满脑袋问号的样子,还挺可爱。
常乐忍着笑意,问道,“太子殿下博览群书,应该知道张衡,祖冲之,沈括,郭守敬......”
朱标合起那本《超低轨通遥一体星座》,点点头,“当然。”
张衡发明地动仪,祖冲之擅算学与发明,沈括著有《梦溪笔谈》,郭守敬在算学、天文、地理等方面皆有卓越成就。
常乐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他们会的东西,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会。”
得益于六百多年后的先进科学技术,和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她站在巨人的肩膀,就是这么自信,这么骄傲!
朱标侧眸看她,“你......”
书房外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朱标略顿了顿,“我先去趟御舟。”
常乐目送他开门,又合门,拿起桌边自个默写的《超低轨通遥一体星座》,那是她离开前正参与研究的项目,也不知道......
如今,作为常遇春之女,朱标的太子妃之位,她怕是跑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发挥该职位最大的效用吧。
明初,铁器管制严重,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勋爵人家,哪怕有钱也都不敢私自囤储。
且等入宫,按照朱元璋“后宫不得干政”和“女人就该依附男人”的要求,她估计得跟马皇后一样做个照顾丈夫起居,管理丈夫后宅的,无怨无悔的贤妻良母。
但如果有太子的理解和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没准她能有源源不断的铁器支持,以及或许还能在春和宫有个供她发挥特长的地儿。
常乐已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希望总是有的,手摘星辰总能实现。
日落月升,朱标才从御舟回来,他第一时间找了常乐。
古代没有电灯,全靠蜡烛,烛火摇曳,最是伤眼。
常乐早早洗漱躺床,门外传来响声,她随意披了件外袍,迎太子殿下到书房。
朱标饮了口柠檬薄荷水,沁凉的口感最是提神醒脑,他貌似歉意道,“我打扰乐儿休息了。”
常乐掩嘴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瞅他一眼,“那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朱标:“......”
她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常乐得意地撩了撩颊边散乱的青丝,“太子殿下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夏日昼长夜短,离夕阳隐没才一个时辰而已,还谈不上深夜吧?
朱标悄悄在心里吐槽了句,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也是,今日御舟讨论了半天大都守将之事,我也的确累了,便先回房了。”
他站起身,毫不留恋,常乐赶紧拉住他胳膊,“那什么,太早睡觉容易做噩梦......”
朱标噎了半晌,他未来太子妃为留人,是真能胡编乱造。
常乐顺势把人按回圈椅,又给他杯里添柠檬薄荷水,“您再喝点?”
朱标摆了摆手,拒绝道,“喝饱了。”
常乐无声磨了磨牙,又殷勤递上块甜糕,“你再吃点?”
朱标没接,只淡声道,“乐儿还有何事?”
常乐把甜糕放回盘子,嘿嘿笑了声,“皇上定了谁为大都守将?”
朱标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还在讨论,乐儿有什么想法?”
常乐连连摆手,“我哪有什么想法。”
她有想法,也不敢直说呀!
朱标似有若无的“哦”了声,也没再提别的。
书房一时安静了下来,唯有烛火燃烧偶尔响起的轻微“噼啪”声。
常乐心内的小人已经在抓耳挠腮,她救常遇春的后续计划里,大都守将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瓷白小脸都有些憋红了,朱标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才道,“大都乃北方门户之一,该调位既擅攻又擅守的猛将。”
常乐疯狂点头,没错没错,您考虑的一点没错。
朱标拿起瓷杯饮了口水,“我觉得朱文正最合适。”
朱文正当然最合适,他是曾在面临六十万大军猛攻时,整整坚守城池一个多月的奇才。
别的将领,但凡遇到敌众我寡的防御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主帅求援,可他偏不。
即使城墙并不牢固,即使士兵有限,他就凭他的军事奇才坚持,直到极限。
常乐满意了,常乐开心了,她想要的北平守将唯有朱文正可担任!
朱标瞟眼未婚妻愉悦的笑脸,若有所思......
她果然不是单纯为了福乐酒楼分楼。
·
船至通州,征虏大将军徐达和副将军常遇春带着军队在渡口迎接。
常乐带着同样乔装过的晚星、晚月躲在太子府属人的队伍里,常遇春半点没发现自家闺女。
朱元璋勉励过两位心腹爱将后,帝驾直奔元廷皇宫。
约近百年的帝国中心,元廷皇宫宏伟壮丽。
朱元璋精力十足,刚进皇宫就带着朱标和随扈官员去了大明殿议事。
常乐借着朱标的狐假虎威,带着晚星和晚月悠悠哉哉巡视起了元皇宫。
她一半都还没逛完,朱元璋既有效率地颁旨改大都路为北平府,并在此设燕山六卫,共三万兵将,由其大侄子朱文正驻守。
第一步作战计划如愿以偿,常乐稍稍安了心。
当夜,朱元璋和朱标宿在元皇宫,徐达和常遇春则要返还城外驻军所在的营房。
常乐趁他们出宫前,偷偷找机会与自家老爹见了个面。
常遇春第一眼还没认出来,认出来后的第一句竟然是,“乐儿,你怎么变黑了?”
常乐简直无言以对,她为了更像个小男孩,特意抹黑脸的!
以及,现在是该讨论她黑不黑的时候么?!
宝贝女儿翻了个大白眼,常遇春的思想终于回到正轨,“乐儿,你怎么来了?太子带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累着?”
常乐拉着自家老爹到亭子里,“担心你,来看看。”
常遇春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有啥好担心的,爹又不是第一次出征。”
常乐白他一眼,“爹,您可注意着点吧。”
突然有些哽咽,万一......
这可能是她与老爹的最后一次见面。
常遇春顿时慌了手脚,他家乐儿自幼聪慧,懂事以来就没掉过眼泪,“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爹带你去找大夫!”
他急得手忙脚乱,语无伦次。
常乐看着憨憨老爹,吸了吸鼻子,“爹,我没事,您坐回来。”
常遇春皱着眉头,蹲到女儿面前,笨拙地给她擦眼泪,“乐儿,跟爹说说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常乐抽噎着问,“爹,您知道卸甲风么?”
常遇春点点头,“知道。”
当兵的,都知道。
原来乐儿是担心他,担心哭了,常遇春是既高兴,又无奈。
常乐抓着他胳膊郑重嘱咐,“那您注意着点,千万别贪凉,乱卸盔甲!”
常遇春答应地爽快,“行,爹知道了。”
一看就知道他没上心。
常乐摇晃他手臂,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爹,您真得记牢了!要不然,我回家跟娘告状!”
常遇春嬉皮笑脸,“好,好,好,爹记牢。”
常乐:“您保证!”
常遇春:“......保证,保证!”
第17章
次日,徐达、常遇春奉命前往山西作战,朱元璋和朱标则致力于考评元朝旧臣,征诏有识之士入明廷官场。
常乐最是悠闲,她带着晚星、晚月游走在北平的大街小巷,为福乐酒楼分楼选址。
未婚夫妻各自早出晚归,两人已有数日未见。
直至半个月后,朱标特意在隆福宫等着。
常乐蹦蹦跳跳回来,看来在外面玩得很开心。
她仍作男子打扮,倒是没再抹碳灰,俏生生的一张脸,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