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禾
朱标奇怪地看眼他娘,“您放心,我很理解。”
两害相权取其轻,倘若是他,也会做此选择。
毕竟弟弟多得是,而娘亲有且仅有一个。
第7章
三月,春光明媚。
朱元璋自武昌返回应天,马秀英在家中给他办了个简单的洗尘宴。
精致可口的菜肴,时令新鲜的果蔬,满口生香的佳酿,满满当当摆了整桌。
朱元璋和马秀英并肩在主座,自左向右,依次是朱标,朱樉,朱棡,以及还不能自主进食的朱棣、朱橚,这五个是马秀英亲生的儿子。
再往右是抱着女儿的孙氏,和怀有九个月身孕的胡氏。
至于其他没有产育,没有为朱家添丁进口的女子,自然没有资格入座,她们只能在后院等待、盼望。
朱元璋瞅瞅心爱的大儿子,再瞅瞅最能代表他男人能力的其他孩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宴后,儿女妾侍散去,朱元璋同他的妹子相携回了正院。
朱元璋但凡外出归来,必先留宿马秀英的正院,即使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这不光是朱元璋对患难与共的妻子的尊重,也是他就想与妹妹聊聊心里话,或是英雄伟绩,或是失策糗事。
他的妹子既善解人意,又聪慧明理,每每能给出最符合他心意的赞赏或开解。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美滋滋的朱元璋正拧了帕子擦脸,却听到马秀英说有人暗害她和儿子!
气炸了,朱元璋气炸了!
马秀英话还没讲完,朱元璋怒气冲冲拎着鞭子冲了出去。
他的目标明确,等马秀英拖着孕肚赶到现场时,那厨子和幕后指使张昶已被活活鞭挞而死!
张昶是元朝的户部尚书,至正二十二年(1362)末奉使而来,朱元璋见其刁敏,把人留在应天,授予参知政事一职。
元朝摇摇欲坠,有点眼力见的肯定都会拼命效忠新主子。
可张昶是个认死理的,他是大元王朝的死忠粉,他留在江南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内部拖朱元璋的后腿。
那祖籍凤阳做一手好猪蹄的厨子就是受他指使,意图谋害马秀英和朱标。
他惹毛朱元璋,必死无疑,常乐事先预料到了他的结局,可却没有想到过程。
活活鞭挞而死,朱元璋亲自动的手!
朱元璋绝对是个疯子,他不是因为马皇后和朱标早逝而疯,他本来就是疯狂的!
马秀英绝对是神仙下凡,她日夜陪伴个疯子,居然也不害怕!
应天府监牢里,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仰躺在地,睁着死不幂目的眼。
朱元璋拎着滴血的鞭子满身煞气,整个人仿佛如恶鬼临世。
值班的狱卒战战兢兢,恨不得立马消失在原地。
马秀英低低叹息了声,随即挽住丈夫的胳膊,温柔道,“重八,咱们回家吧。”
她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语气,仿佛天降甘霖,朱元璋蓬勃的怒气渐渐消散,乖顺地跟着回了府。
神智恢复正常,朱元璋也有了心情关爱下属,“妹子,你说遇春夫人难产,逼不得已折断了孩子锁骨?”
正给他拿换洗衣物的马秀英顿了顿,愧疚道:“他们母子是代我和标儿受过。”
朱元璋难得良心发现,“那咱得好好谢谢他们。”
马秀英心头微松,也来了兴趣,“你准备怎么做?”
朱元璋略略思索片刻,大方道,“再给遇春赏个女人吧。”
马秀英:“???”
朱元璋:“他仅有两儿子,其中一个还断了锁骨,赏个女人给他生儿子吧。”
马秀英:“......”
·
常府,花厅。
容颜艳丽的女子柔柔跪伏在地。
胜仗归来的常遇春懵了,蓝氏懵了,常乐也懵了。
朱元璋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他是专门恩将仇报的么?
常遇春噌得起身就要冲出府,蓝氏急急拽住了他一片衣角。
常乐见状,挥了挥手,晚星客气地将那女子请了出去。
常遇春急吼吼道:“夫人,为何拦我?!”
蓝氏:“主公所赐,岂能容你推拒?”
常遇春眉峰紧蹙:“我只要夫人你一人足矣!”
乐儿常说,夫妻坦诚相待的前提是彼此忠诚,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忠诚。
他一个大老粗,以命相搏方有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可不想因个女人,和妻子,和女儿生出隔阂。
蓝氏见他态度真诚,彻底放下心来,“那你把她交给我,你不许找她,更不许碰她。”
常遇春连声应好,只要他们一家人还同以前那样其乐融融,怎么都好!
蓝氏白了眼紧张到直搓手的丈夫,安抚道,“我们一家人要齐齐整整的。”
常遇春直点头,齐齐整整的好,别丢他一个人就好!
父亲、母亲三言两语解决了问题,常乐默默退出花厅,回了自己的银砾阁。
晚月瞅眼她发白的脸,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常乐摇了摇头,“主公为什么会给爹赐人呢?”
前一个有幸得朱元璋赏赐女人的还是徐达。
徐达的妻子,也就是朱棣正妻,著名贤后徐妙云的母亲乃是判将谢再兴次女。
去年四月,谢再兴谋判,降于朱元璋的另一个死对头张士诚。
他叛敌的理由,很一言难尽。
他指责朱元璋没经过他同意,私自把他女儿许配给了徐达。
朱元璋那个气,徐达虽是鳏夫,却是他麾下第一大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真的是好心好意赐婚,却被当做了驴肝肺!
要按朱元璋的本意,那恨不得诛了谢再兴的九族。
可徐达和谢氏夫妻情深,育有子女,朱元璋不得不考虑兄弟的心情。
那死罪可免,那活罪总得受着。
朱元璋挥手给徐达赏了个女人,名为妾侍,实为钉子。
徐达自知理亏,朱元璋没有杀他妻儿泄愤已是开恩,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他都得无条件接受。
那回赏个女人,常乐觉得朱元璋占理,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自家娘亲难产,又碍着他什么事了?
他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也没必要恩将仇报吧?
常乐冥思苦想,左思右想,突然脑子“叮”得一声亮起光。
朱元璋其人虽是个疯子,可也的确有征战天下的本事。
他于政事极其勤勉,普通人没有资格令他费心思赏女人。
除非关系到了他在意的人和事,譬如徐达,既是他在意的人,又是他在意的事。
自家老爹虽也得他看重,可自家这回的事,真没到那个程度!
那要说常府还有什么令他在意的,恐怕就是那桩指腹为婚的婚约。
我的老天,朱元璋,他怕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他是怕未来儿媳妇折断他大孙子的锁骨?
他有没有搞错,折断锁骨,那是无可奈何,逼不得已的选择!
他的意思是往后朱家儿媳难产,一律保小?
呵呵,他姓朱的是人,儿媳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么?
常乐无奈了,抑郁了,想逃婚了!
朱标知道他爹的意思么?
他跟他爹,是一个想法么?
·
三月的天孩子的脸,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瞬已狂风暴雨。
因着福乐酒楼开业在即,常乐冒着风雨跑来了。
福乐,幸福、欢乐,通俗易懂。
也是没想到大儒之女的宋瑜,能起个如此平易近人的名。
春雨绵密,常乐额前刘海染了层厚厚的潮气。
朱文玉拿来条干帕子给她擦脸,“不是让你别来了么,我晚点去常府把情况告诉你就是了。”
常乐仰着脸抱抱她胳膊,“我哪能让文玉姐姐单独辛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