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旧画册
佟佳氏抱着孩子轻轻哄着,刚刚的那点子不愿也消失了,她实在没精力照看两个生病的孩子,又担心下人们怠慢了胤禛。
“万岁爷说的是,那便先让四阿哥搬去永和宫住一段时间。”
其他几个妃嫔窃窃私语起来,这养子确实不比亲子重要,只不过皇贵妃不怕四阿哥被德妃抢走吗?
“德妃你可愿意?”康熙又问乌雅氏。
乌雅氏忙起身行礼,“臣妾愿意为皇贵妃分担,照顾四阿哥。”
乌雅氏说的不卑不亢,俨然一个为上司考虑的好下属,四阿哥暂时移到永和宫的事就定了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胤祚。
“阿玛你真好。”小家伙全然没了前几日害怕康熙的模样,凑到康熙身边殷勤的捶腿端茶。
另一边接到要搬到永和宫的消息,胤禛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潮红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小小的一个缩在被子里仿佛被抛弃的小狗。
“禛儿,你哪里难受?跟额娘说说?”佟佳氏轻轻拍着他的背。
胤禛听到佟佳氏的声音,身子僵直不敢动弹,过了良久才转过身,哭着问:“额娘,你是不要我了吗?”
佟佳氏心疼极了,抱着胤禛也哭了起来:“是额娘的错,额娘竟没发现你也病了,额娘怎么会不要你,你是额娘一手带大的,额娘怎么舍得,你汗阿玛担忧你身子,想让你去永和宫修养几日,你若不愿意,额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搬的。”
再看见默默流泪的胤禛,佟佳氏的心软了下来,大不了自己累一些,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
“额娘!”胤禛替佟佳氏擦掉眼泪,轻声说:“我搬去永和宫,额娘太辛苦了,妹妹又小,只是额娘记得要接我回来。”
佟佳氏泪水更是止不住,没有女儿时,胤禛也时常爱在她怀里撒娇,如今却被迫懂事了,他还不到六岁。
胤禛搬去永和宫时,八公主的烧已经退了下来,倒是佟佳氏伤心之下也病了,没能去送胤禛。
柳嬷嬷端了药来,苦口婆心地劝:“主子,您莫伤心了,八公主那还需要您呐。”
佟佳氏喝了那碗苦到心口的药,喃喃道:“那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本宫身边,又生着病,万一下人照顾不周本宫也顾不上。”
柳嬷嬷却不这么看,怎么说德妃也是四阿哥生母,便是没养在膝下,也不至于苛待了去,“主子您如今要养好自己的身子,给八公主生一个弟弟,也好让八公主有个依靠才是。”
佟佳氏烦躁的闭上眼,柳嬷嬷每日里十句有六句都是让她生个阿哥,最开始她还觉得柳嬷嬷是为了她着想,如今看来只是为了佟佳氏一族。
“嬷嬷莫要说了,主子累了。”绘春打断了柳嬷嬷的长篇大论,柳嬷嬷脸上明显带了些不悦,只是当着佟佳氏面前不敢表现出来。
永和宫,胤祚牵着哥哥的手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临靠着窗户,能瞧见外面硕果累累的石榴树。
“四哥,本来要给你送石榴吃的,八妹妹病了就没送成。”
乌雅氏进来打断了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别扰了你四哥休息,今晚你跟额娘睡。”
胤祚一听不高兴了,嚷嚷着要和哥哥睡,他只跟二哥一起睡过,还没跟四哥一起呢,胤祚想想就高兴。
“四哥病了,不能和你一起睡,会把病气传给你的,崽崽要听话。”胤禛已经被安置在了胤祚的床上,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家伙勾了勾唇。
胤祚闹腾起来了:“我不要,我就要跟四哥一起睡,我可是人…很厉害的,不会被染上病气。”
乌雅氏吩咐完程嬷嬷好好照看胤禛,转头就看见赖在地上气鼓鼓的小儿子,额头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威胁道:“胤祚,你再不听话,额娘就要打你屁股了。”
胤祚捂着屁股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胤禛,无奈地跟着玳瑁出去了,乌雅氏摸了摸胤禛的额头,喝过药后,胤禛已经不烧了。
“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让苏培盛去小厨房要,要是你六弟来烦你,就喊我,我来收拾他。”
乌雅氏的语气很温柔,早已不是当初胤禛刚知晓自己身世时听到的那般生硬,他朝乌雅氏笑了笑:“德娘娘,六弟很乖的。”
“就你觉得他乖。”深知自家儿子有多皮的乌雅氏无奈扶额。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让苏培盛叫我。”乌雅氏交待几句,然后离开了房间。
胤禛的风寒不严重,到了第二日已经全好了,乌雅氏还是让胤禛喝了碗药,用乌雅氏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松懈,免得病又回来了。
“四哥,你会爬树吗?”趁着乌雅氏午睡,两个小家伙跑到了正殿前的石榴树下。
胤祚仰着脑袋去看挂在树枝上的大石榴,他想吃石榴,更想爬树玩,一旁的胤禛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一脸严肃的说:“你还小,爬树太危险了。”
“四哥~”胤祚拉长调子撒娇,见胤禛还是不为所动,气愤地剁了剁脚,然后一个冲刺跳上了树。
“嘿呀!”胤祚稳稳的抱住树干,从远处看像极了长在树上的糯米团子,糯米团子往上蛄蛹了一下,还没爬多少,整个人非常丝滑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胤祚还想再接再厉,后颈突然被人拎了起来,小家伙鼓着包子脸嚷嚷:“哪个揪着小爷的衣服?”
“是我!”胤礽轻轻拍了下小家伙肉嘟嘟的屁股,把人抱在怀里。
胤祚的脸色立马多云转晴,搂着胤礽的脖子,小嘴就往二哥脸上亲,声音甜腻:“二哥,崽崽想爬树,二哥保护崽崽好不好?”
“好,二哥带你爬树。”胤礽笑着应了,别看胤礽还没满十岁,个子已经快窜到一米七了,又自小习武,带胤祚爬树完全没问题。
胤祚高兴的手舞足蹈,抱着二哥的脸叭叭叭亲了好几下,惹得一旁的胤禛眼眶都红了,胤禛抿着唇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跟二哥的差距,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比二哥长的还要高。
两个阿哥上了树,急的是一群下面伺候的宫人,玳瑁拿了一床棉被出来,让几个小太监站在树下护着两个阿哥。
胤祚一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去够眼前的大石榴,胤祚小脸涨的通红,终于扯下了大石榴,然后冲下面的胤禛喊道:“四哥,我摘的大石榴,给你吃。”
“这个给额娘,这个给阿玛,这个是皇玛嬷的,还有大哥,三哥……”小家伙一边碎碎念,一边摘石榴,扔了十几个下去,胤祚累瘫在胤礽怀里。
从树上下去,胤祚喜滋滋的数着自己的战利品,挑了两个最大最红的出来,给了二哥一个,四哥一个,剩下的让玳瑁送去其他宫里去。
三人又去了胤祚的房间,脱了鞋上榻,有小宫女把榨好的石榴汁端了上来,胤礽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问胤禛:“四弟病好些了吗?”
“好了,德娘娘说再喝一次药就可以了。”胤禛乖巧的回话。
胤礽又把视线转向正认真喝石榴汁的小家伙,看来这世的转机真的是胤祚,上一世德妃就以要照顾胤祚拒绝了接胤禛回永和宫,导致母子俩的隔阂加深。
胤祚喝完果汁,见二哥眼神紧盯着自己,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下,往胤禛身后藏了藏,冒出个小脑袋:“二哥,你天天逃课,阿玛不会打你屁屁吗?”
胤禛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对面的胤礽脸黑了一瞬,脸上挤出一抹笑,“小六来二哥这。”
胤祚小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笑嘻嘻地朝胤礽做了个鬼脸,他才不过去,二哥肯定会收拾他。
三人打闹了一番,用过晚膳后,胤礽就离开了永和宫,而胤祚终于得到乌雅氏的同意,可以跟胤禛一起睡了。
两兄弟晚上玩闹了好一会,才在乌雅氏的催促下睡觉,胤祚丢弃了自己的布老虎,抱着哥哥的手臂,甜甜的睡着了。
胤禛在永和宫待了五日,承乾宫那边传来了八公主痊愈的消息,没过多久,绘春就带着人来接胤禛回去。
乌雅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拿出一个荷包系在胤禛的腰上,这是乌雅氏亲生绣的,跟胤祚腰上的很是相似,然后对他说:“有时间来永和宫找你六弟玩。”
胤禛认真的点了点头,爱惜地摸着腰上的荷包,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胤禛走后,胤祚又恢复了以前的作息,吃完早饭给妹妹读书,然后去毓庆宫看大白,顺便蹭一顿午膳,最后再去御花园溜达一圈,才打道回府。
乌雅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也没精力去管胤祚,只让伺候的人出去时跟紧了六阿哥,别让他去危险的地方。
天气凉了起来,胤祚能在御花园的湖里捕到的鱼虾越来越少了,在湖边蹲了快一个时辰,桶里才装了一少半。
“容喜,把这些送到二哥宫里去,我还要继续钓鱼。”胤祚一本正经地端坐在矮凳上,手里的鱼竿跟着他的动作晃动。
胤祚的姿势换了又换,手中的鱼竿就是没有动静,恼羞成怒了:“根本就钓不到鱼,容喜骗人。”
玳瑁捡起鱼竿跟了上去,六阿哥动来动去的,鱼儿能上钩才怪。
走到湖边的假山处,胤祚累得气喘吁吁的,玳瑁忙拿着帕子擦了擦一旁的石头,胤祚才坐了上去。
胤祚习惯性的往腰上一模,腰间空荡荡的,乌雅氏给他绣的荷包不见了,里面还装着他自己攒下的碎银子。
“六阿哥别急,等容喜来了,让他去找找。”玳瑁不敢让胤祚一人待着,只能轻声安慰。
胤祚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只是嘴里碎碎念着:“额娘亲手给我做的,跟四哥的一样,呜呜…我攒的银子都没了…”
玳瑁往湖边走了两步,朝着来的方向仔细看去,不远处的草丛里出现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玳瑁猜测应该是荷包里的碎银子掉了出来。
瞧着距离不远,玳瑁嘱咐胤祚:“六阿哥,奴才瞧见您的荷包了,您乖乖坐在这,奴才马上回来。”
胤祚点点头,玳瑁这才放心了往回走,走了约两百米,果然在草丛里看见散落一地的银子,仔细捡好装进荷包里,玳瑁刚起身正碰见回来的容喜,二人便一同往胤祚待的地方走。
不过眨眼的时间,两人就到了胤祚休息的地方,看见空落落的石头,玳瑁迟疑了一下,以为胤祚跑开了,便开始喊着。
“六阿哥,东西找到了!六阿哥?咱们该回去了,免得娘娘生气。”
喊了好一会,不见任何动静,玳瑁和容喜终于慌了,容喜脚程快,先一步回永和宫报信,玳瑁留在假山这继续找人。
“六阿哥,您去哪了?”玳瑁在假山里穿梭,祈祷这不过是六阿哥心血来潮想玩躲猫猫了。
乌雅氏带人赶到时,玳瑁嗓子已经喊哑了,见着乌雅氏的第一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砰砰砰的磕个不停。
“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离开六阿哥身边,请娘娘责罚。”
乌雅氏气的差点撅了过去,还是程嬷嬷扶住了人,又让人去请康熙,剩下的人继续在御花园找六阿哥。
第三十九章
胤祚翘着小脚丫坐在石头上,玳瑁已经走远了一些,他刚想问玳瑁找到了没,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上方。
胤祚仰起头,看见的是个陌生的太监,从太监不怀好意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对,想叫玳瑁时,一张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胤祚无声的挣扎了两下,最终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宫门口出现了一辆运送泔水的车,刚至宫门处,就被守门侍卫拦了下来,跟在车旁的太监笑吟吟地迎上去。
“几位大人,今儿东西多,总管让我们提前送一趟出去。”太监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塞进领头的侍卫手里。
“给几位大人喝茶的。”
侍卫在手里掂了掂,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只来了一个侍卫到马车边,捂着鼻子大致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东西才将人放了出去。
马车出了皇宫,进入到官道,最后又拐进了一条巷子里,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两个太监四下瞧了瞧,见没其他人的影子,这才抬下车上的东西,搬进了屋里。
马车哒哒哒的走远了,胤祚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的是一个糊了纸的窗户,窗外是随风飘扬的树枝,这不是永和宫。
胤祚马上清醒过来,小嘴一瘪眼眶里聚满泪水,小家伙抱住自己抽噎着给自己打气,“我是最勇敢的崽崽,我不怕…呜呜…额娘!”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胤祚快速的滑下床,钻进了床底下,小家伙捂着嘴静静地趴在地上,看着一双黑色的靴子慢慢靠近他。
“人呐?我明明放床上了。”后面又进了一个人,看见空荡荡的床,声音微微拔高。
胤祚往后缩了缩,再望向外面时正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小家伙被吓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揪了出来。
“这小屁孩躲床底下了?”年轻些的男人噗嗤一笑。
胤祚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一老一少,带着哭腔喊:“我阿玛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最好把我放回去,我哥哥超厉害!”
谢允之看着肉嘟嘟的小孩,眼底浮现一丝挣扎之色,他自诩饱读诗书,没想到也有一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竟连一个三岁小儿都不放过。
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先生,交给属下,明日属下定将他挂在城门之上,让所有人都瞧瞧那狗贼儿子的下场。”
胤祚害怕极了,这两人分明就是康熙的仇敌,古话说父债子偿,他这棵刚做人没多久的小人参就要交待到这里了吗?
胤祚一边抹眼泪一边观察这个房间,二人身后的大门半敞着,只要跑出去就能得救,小家伙想的天真,也迅速做出了反应,转头一口咬在谢允之的手臂上,双腿一蹬,顺利从谢允之手中挣脱下来,然后朝门口冲了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年轻男子扶住差点倒下的谢允之,低声骂了两句忙追了出去。
胤祚冲出屋子,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十几米开外是落了锁的大门,一门之隔的外面隐约能听见沿街叫卖的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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