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但昨晚上做的那个梦,和在宴会上的那个梦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因为她被拖在马后跑的,和她拿着包袱逃命的,是一条路。
甘琼英皱眉按揉眉心。
满月见状立刻噤声,甘琼英示意她起身,银月顺手拉了她一把,显然她因为之前的“领罚”行动还有些不便。
但她很快上前,伸手开始给甘琼英按揉,她的手法显然很好,甘琼英放下手交给她,舒服地哼了一声。
她身边的婢女,不得不说满月是最尽心的一个,此刻这小丫头的圆脸蛋紧皱一起,满脸泪痕都藏不住她的担心,显然听到她昨晚上坠河连伤也顾不得养,直接跑来了。
甘琼英头疼稍好些,就拉下了满月的手。
人心非草木,真情实意的关心,总是能让人动容。
因此哪怕是不符合人设,甘琼英也拉住了满月的手,绷着脸低低地说了一句:“还是你按揉的最舒服……”
接着她为了找补,又别扭地说了一句:“身体养好了,就回我身边伺候,又不用你做什么重活。”
“哎!”
满月应的很大声,连谢恩都忘了,拉着甘琼英的手的瞬间,眼泪唰地落下。
甘琼英只是为了不让她寒心,但真的端容公主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和一个丫鬟执手相看泪眼。
于是她嗤了一声道:“一边哭去,驸马呢?”
“回公主,一个时辰前出门了,说是去巡视店铺,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甘琼英闻言点头,想到昨晚上骊骅面具没戴的事,又问了一句,“他看起来有什么异样吗?”
银月边伺候着甘琼英洗漱,边说:“回公主,奴婢并未发现驸马有何不同。”
她顿了顿又说:“驸马用膳的时候奴婢瞧着眼睛似乎有点红,许是昨夜没有睡好。”
甘琼英正用毛刷清洁牙齿,又用盐水漱口,而后轻嗤一声。
确实没睡好,但是他眼睛红,怕是哭鼻子哭的。
洗漱好后,甘琼英出门一看,豁,天色将晚,即将日落西山。
她吃了一顿早中晚合并的饭,不得不说,驸马府确实太简朴了。
和公主府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通常来说,甘琼英每一顿,哪怕是早饭,也要十好几种供她选择,色香味俱全,据说厨子都来自宫廷御膳房里,是皇帝专门给她拨出来的。
因此面前这四个小菜一碗米饭的规格,就让甘琼英坐在桌子边上,好生感慨了一番。
“公主,若不然启程回公主府吧。”满月心有不满,瞪了一眼将饭菜张罗端上来的甜角,心中觉得驸马府上的人真是不识好歹,不讨喜。
竟然拿这等粗陋的饭菜,简直羞辱人。
但是满月也摸不准现在甘琼英对驸马的态度,所以她没敢明说回去公主府吃,而是阴阳怪气道:“也不知这驸马府内,是否是蓄意如此,要显得格外清贫,是指望陛下给驸马颁发个两袖清风的牌匾吗?”
“那还不如等着贞洁牌坊比较合适呢!”
满月说的,自然是她知道驸马没跟甘琼英真的合房,行夫妻之实。在明嘲暗讽驸马装贞洁烈女。
甘琼英刚吃了一口菜,差点喷出来。
论嘴炮,满月就没有输过,每次阴阳都能让甘琼英觉得,说不定哪天,她一张嘴能吐出个太极八卦盘来。
骊骅身边的甜角气得小脸发紫,还不敢还嘴, 更不知道怎么还。
只能上前屈膝,低低辩解一句,“驸马每日吃的也是这些……”倒是礼数周全。
当然骊骅身边的人礼数周全,并不是喜欢甘琼英,是怕死,也怕给驸马惹麻烦。
毕竟之前端容公主苛待驸马,可是不争的事实。
甘琼英抬手,示意两个人都闭嘴。
她不是介意菜色简单,她只是发现……由奢入俭难这句话真的太真实了。
从前一包方便面她也会觉得美味,如今骄奢淫逸了一阵子,现在四菜一汤也没有食欲了。
好在她很快调整心态,慢慢吃着。
侍婢们也都偃旗息鼓,各自站到旁边等待。
甘琼英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骊骅回来了。
因为是盛夏,白日里房门和窗户都敞着,甘琼英一眼便看到了进入院子的骊骅。
两个人昨晚上的事情,确实有些兵荒马乱,但此刻一照面,面上却都八风不动。
甘琼英对骊骅还有怀疑,还打算试探,但是她不打算让骊骅知道她发现了他真面目的事,只装着昨晚上是真的吃醉酒了。
而骊骅清醒了之后,只觉得昨晚上的心态和行为都羞耻卑贱至极,在端容公主的身上贪恋温暖,无异于饮鸩止渴,他半点不愿回忆。
两个人一对视,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端着一盅姜汤的三九很快进门,朝着甘琼英手边一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还算恭敬道:“公主,这是大……驸马专程命厨房煮的姜汤,为公主驱寒。”
正单手撩衣袍进门的骊骅:“……”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姜汤是他起床时,想到甘琼英说她昨夜醉酒坠河,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才吩咐的。
出去转了一圈,他已经清醒了,但现在也不好让人撤下去。
甘琼英闻言却是惊讶地挑了下眉,是真的震惊了。
这可真是见了鬼。
驸马竟然关心她?
第23章 夫君好生体贴啊
骊骅这人……
甘琼英真的不知如何形容。
好在她正愁怎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僵局,闻言笑了起来,一脸甜蜜地看向骊骅:“夫君好生体贴啊。”
甘琼英的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俱是一僵。
她的人是因为没见过她这般情态。
骊骅的人则是被她的表现搞得一身恶寒。
而骊骅本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他本就身有残缺,闻言脚下未控制好准头和步子间隙,一个踉跄进了门,正站到了桌边。
像个愣头青。
甘琼英轻笑出声。
骊骅登时血液上头,耳朵霎时间就红了,他第一反应,是她在嘲笑他腿瘸。
但是当他对上甘琼英的眼睛,试图找出旁人用往常一样鄙夷和羞辱眼神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她的揶揄,甚至还有他不敢深想的温柔。
“我听说你去巡视店铺,在外面吃过没有?”
骊骅耳朵更红,脖子都蔓延开了一些红潮。
他先点头,而后又摇头,之后又点头。
甘琼英:“哈哈哈哈……”
骊骅:“……”他动了动嘴唇,昨夜舌头伤口撕裂,大夫说再不好好养,容易变成口吃,他不能为自己辩解。
整个人红到要爆炸。
好在甘琼英笑得很短,便收了笑,她看着骊骅说:“没吃也先别吃了,驸马府上的吃食真的难吃。”
骊骅没发表什么看法,垂头坐到桌边。
甘琼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温顺来。
这可是奇了。
在公主府的时候,他还当真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怎的一夜之间,就好似那几根扎人的粗毛,都没了?
她试探道:“东西收拾了吗?今日跟我回去吧?”
骊骅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闻言慢慢抬头看向了甘琼英。
甘琼英见他眼中果真抗拒不太明显,心中不由得高兴,听话一点好,她的事够多了,骊骅要是听话,能省不少心。
于是她无比温和地笑了下,说:“夫君,跟我回去吧,公主府里面厨子是御厨,补身体的药物也多,府医也是太医院退下来的,床也更软一些,便于你养身体。”
“你体弱,要精心调理才好。”
骊骅看着她,双眸恨不能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人为何能够一夜之间,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仅仅因为他这一双肖似钟离正真的眼睛?
甘琼英见他没反驳的意思,侧身对满月他们道:“去吧,协助驸马府的人,将驸马平日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全都带上。”
满月领命立刻去办,但是骊骅身边的甜角和三九却眉毛都要飞天上去,眼睛要粘骊骅身上。
他们都在等着骊骅表态。
公主府在他们看来,那就是虎穴狼窝,大公子生性纯良无害,正如肉兔,进去了那是要被拆吃入腹,死无全尸的!
但是直到满月和银月联手把甜角给架出门,三九也不得不退下,骊骅始终没有表态。
他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甘琼英今天确实有点强势,似乎在说无论骊骅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跟她走的意思。
但是她看着骊骅默认的样子,心情愉悦的同时,也难免会想起,他和钟离正真那样的人,竟是双生子。
或许是生来不在一种环境长大,钟离正真坐在那里便是万众瞩目,凑近便可感觉到侵略感压迫感十足,贵气逼人。
但是骊骅分明富可敌国,却更接地气,身上有种泯然众人的亲近,让人不会觉得有太大的距离感。
他们兄弟两个,唯一像的,便只有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