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其实在他被逼来了南召之时,得知要与端容公主成婚的计划时,除了感到无措茫然,他也曾对这一场荒谬的婚姻抱有期待。
或许……他能拥有一个家呢。
人总是缺少什么,便会迫切地渴求什么,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期待一个家,一个对他说“回家”的人。
石桥很快走过,渐渐望不到倒影,他收回了视线。
他看着甘琼英的后脑,在这一刻控制不住,疯魔一样地想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让他随意处置她的面首,是真的吗?
在意他的痛苦伤痛,是真的吗?
她那些听来便令人面红耳赤的软语温言,绵绵情话,都是……真的吗?
两个人回到了主院,骊骅先前已经洗漱好,甘琼英让他在屋内等候,自己先去洗漱。
可回来时,骊骅已经在床里面睡下了,对此她也早有预料。
甘琼英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床,不发出一点声音。
骊骅知道甘琼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也知道她盯着自己的脊背看了许久,他也很累了,眼睛却还是睁着,久久不肯合眼,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在等。
外面轮班的人更换时,屋内的烛光爆了个灯花,身边的人呼吸比方才更平稳。
快了吗?
甘琼英迷迷糊糊睡着,上一秒还躺得挺直,下一秒双手开始到处摸索,甘琼英半夜睡觉要抱东西的习惯发作,她最后摸到了骊骅后背,立刻挪着身子凑上前,自他的身后将他抱住了。
骊骅是有所预料的,但当温热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感受到温热成片,甘琼英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腰侧,很快连腿也骑上来,骊骅才将发酸的眼皮慢慢合上。
眼角划过一点细碎的亮光。
他没有哭,只是在羞耻甚至憎恨自己的行为。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一直都很抗拒别人的触碰,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接近他,但是他往往都会反应过激地挣脱,拒人千里之外。
连伺候在身边多年的三九和甜角,都不曾近他身。
并非是他厌恶旁人的亲近,而是他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癖好。
他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渴望被拥抱、亲吻、被抚摸、甚至被强势的亲近。
这一度成为他无法抑制的欲.望,而他深深地,为这种渴望困扰并且感觉到羞耻。
他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简直如同一个被灌多了成瘾药物的勾栏女子,无人拥抱便要彻夜难眠。
他又怎敢……自甘下贱呢。
第30章 他还会说这种话吗?
甘琼英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和骊骅正抱在一起,她又抱着骊骅睡了一夜。
甘琼英起身,看着骊骅的睡脸,心中感叹了一句习惯害人。
说来甘琼英活着都没有谈过恋爱,按理说重生一遭,抱着个大男人睡觉,总要脸红心跳胡思乱想一下的。
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先婚后爱什么的。
但事实上能战战兢兢地活着这件事,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劲儿。
她现在所有的想法,就是把控住眼前的局面。在既定的悲惨结局之上,打出一个不一样的he来。
因此她哪怕把骊骅当抱枕搂了,也没有春心荡漾的感觉。
反倒是觉得自己抱着什么东西睡的习惯害人,等再睡觉,她得让满月给她加床被子,免得驸马觉得她是故意占便宜。
见骊骅还熟睡着,她慢慢收回手和脚,轻轻下床,动作全部放缓,距离床有足够距离后才叫满月伺候自己洗漱。
甘琼英以为骊骅一直背对她,是还在熟睡,生怕吵着人,毕竟以己度人,早上被吵醒这件事能列入人生十大酷刑了。
却不知道床上的人早就缓缓睁开了眼,黑长的睫毛扇动两下,眼神平静温柔,或许比她醒来还要早。
满月手上利落服侍甘琼英,半蹲在她身边整理衣裙。
而甘琼英还睡眼惺忪,在想着早饭要吃什么,昨天折腾一天,现在唯有美食能治愈她。
“公主。”外面有一婢女来报,打断了甘琼英的思绪,满月此时也整理好,退到桌旁倒茶。
甘琼英缓步走到椅子落座,姿态慵懒等着早饭端来。
对那婢女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今日一大早,李公公便来了,见公主还未醒便让奴婢代传,”婢女低头,语速不快不慢,“陛下说今日要召见公主进宫。”
甘琼英原本松散坐着,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坐直。
满月闻言也是一怔,递上一盏热茶,甘琼英故作镇静,表情毫无波澜,实则心里很慌乱,“今日?”
婢女答:“是。”
怎么突然召见了?
甘琼英很快想通了是为什么,不由暗恼,大概是昨夜连续两次接太医,轮值的太医都有固定班次,她从中打乱了秩序,可不是要惊动宫里吗。
当然,皇帝是不会关注太医轮值的,但皇帝关注她。
打发了传话的婢女后,她本能地想扶着额头思考对策,但还是收住手转而去接热茶,想喝一口压压惊。
一定是那十八个监控器悄悄往宫中递了话,千防万防,监控难防!
那十几双眼睛盯着,有点风吹草动都被知道了,怕是她哪只脚先进门皇帝都一清二楚。
要遭。
要遭啊。
甘琼英这段日子有些放松,自己现在一时间也想不起她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行举止。
。
她也不是没做准备,穿越已快俩月,皇帝是迟早要见的。
但真到要见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害怕,因为她除了读过的那一点剧情,对皇帝、对这个朝代、对一切宫廷礼仪,可以说两眼一抹黑。
而且甘琼英的慌张甚至不是源于她什么都不了解,要硬着头皮进宫,而是她私下勾连朝臣,还收受贿赂的事情。
穿越过来后,甘琼英第一次看见书房中明目张胆放着那些端容公主受贿的书信也是一惊,谁贪污受贿,还把证据摆在明面上的?
但她当时没心管也没空理,就一直搁置了。自她穿越后,那些书信便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现阶段的她在剧情之中处境等同四面楚歌,虽说剧情中皇帝一直对她纵容,但搅乱官场这一大罪就算是公主也难逃严惩,况且剧情中甘琼英做的荒唐事可是数不胜数。
今天强硬将罪臣之子纳入府中,明日又追着敌国质子屁股后不肯撒手,闹得人尽皆知,让皇家颜面扫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皇帝只要是想弄她,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剧情之中关于皇帝和端容公主之间描写很少很少,只说皇帝纵容她,可皇帝明知道她心属金川质子钟离正真,却把她嫁给低贱商人,这一点甘琼英始终想不通。
她回忆多次也不记得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剧情中提到两人共处的片段,甚至完全没有笔墨。
甘琼英想到上次原主回绝两次皇帝召见,非但没有得到惩罚,反倒是皇帝还派人送来东西看她,由此可见端容公主在皇帝面前向来嚣张。
甘琼英一直都在维持人设,也没出过什么纰漏,但她今天打算在皇帝面前认怂。
为了小命不丢人。
用早膳时,甘琼英还在想这件事,平日里吃可口饭菜她都一脸享受,今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骊骅也频频看她。
骊骅几次抬头都见甘琼英一脸凝重,他本来也享受这一餐,毕竟昨晚晚饭也没吃好,可见甘琼英满脸愁容,根本没有吃几口,他也跟着没有了胃口。
骊骅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想与她对视,却始终没有等到对方抬头。
骊骅暗自深吸一口气,思索再三后开口询问,“何事烦心,可是那位曲将军状况不佳?”
甘琼英从烦乱中被他好听的声音拉回神,抬眼看向她。
骊骅继续说,“若公主实在担心曲小将军的伤势,也不至于到食不下咽的地步,哪怕太医无法治愈,也不是全无办法。”
“坊间有位神医,妙手回春,但性情孤僻,从不收诊金。”,骊骅说到这里停顿了,抿了下唇,看甘琼英认真在听,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冷下了两个度。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眸中也染上冷意,:“那位神医收一种果子,我的庄子里正巧有。”
说到这里,骊骅又停下了,又看了甘琼英一眼。
才语速缓慢地说,“我可以前去拜访那位神医,请他过府,为曲小将军诊治。”
说完他低下头,不再与她对视。
甘琼英闻言没吭声,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哪有功夫关心别人?
她正心烦,实在懒得管,随意对骊骅说:“府内的事情你做主,你看着办吧。”
而后她想到那件事,又犹豫了一下说:“我今日要进宫一趟,晚上不知能不能回来。”
甘琼英低头看着碗,完全心不在焉,“要是我晚上没回,你今夜……就要自己睡了。”
“哎。”甘琼英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也要自己睡了。”不知道有没有的睡呢。
郦烨闻言愣怔了片刻,这几句话说得……怪怪的,好像多么不舍,好像他们分开就不能睡觉一样。
他们一共也没有在一起睡几次啊。
想到这骊骅的耳朵便又有要泛红的趋势,他继续拿起筷子,眼中的温度也渐渐恢复。
所以她食不下咽,不是在意曲小将军,是在担心进宫?
骊骅顿了顿夹了一口菜,反复咀嚼咽下,他想劝一劝甘琼英,但叮嘱一类的话于他而言很难说出口。
“不要......”骊骅低头顿了顿,最终开始开口劝道:“不要和陛下起冲突。”
他怕贸然劝诫甘琼英会生气,会摆出两个月之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见没被打断,才继续说,“收敛些性子。”
哎?
起猛了?
他还会说这种话吗?
甘琼英很惊讶,她面上绽开笑容,从善如流道:“谢夫君提醒,我保证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