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六千两你来来来啊!
甘琼英为了搞钱,义正词严地说:“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你们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共乘一车,于情于理,是否孟浪啊?”
“再说马车摇摇晃晃,若是一个不慎,跌在一起,雪娥郡主不是来殷都相看婚事的吗?”
“这若是传出去,你未来的夫君再怀疑你和金川质子之间……”
甘琼英也学她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话反正没什么好话,他们怎么自行脑补想象,就看他们自己脑子有多脏了。
果不其然,甘琼英话音一落,温雪玲和钟离正真俱是面色一变。
本来站着都快贴上了,听了甘琼英的话后立刻拉开了距离。
甘琼英见状忍不住喜上眉梢,眼看着那长了翅膀的白银就要飞回来了。
结果钟离正真看到甘琼英这副做派,只当他先前推断她在欲擒故纵都是对的,只当她这是忍不住了,又要像从前一样追着他跑。
钟离正真心中笃定。
他这向来自诩孤高桀骜,将什么女子和小情小爱都玩弄股掌之间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顺了甘琼英的心“避嫌”?
他心眼小得像是绣花针的针鼻儿一样,前几日被甘琼英派人拒绝邀约还羞辱的事情涌上心头。
他决定偏不顺她的心意。
故意看向温雪玲关切道:“雪娥郡主既然受伤了,那就赶快上车吧。”
他说得还是漫不经心,余光一直在看着甘琼英的反应,甚至还上手故作要去扶温雪玲一把的样子。
他微微抬了手,见甘琼英果然一脸不甘愤怒地瞪着自己这边,钟离正真心中好笑又暗爽。
他不知道是谁给端容公主支的招,让她学会了欲擒故纵,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不吃那一套。
于是他几乎是盯着甘琼英的脸说道:“雪娥郡主只管上车,我一个男子,同侍卫共乘一骑就好。”
“车子让给你。”钟离正真还真的扶了雪娥郡主一把。
虚虚地一扶,温雪玲便已然是红透了脸。
第51章 他喊道:“回来。”
“谢三殿下,待解了今日之急,日后雪娥定然向三皇子殿下好生道谢。”
温雪玲上车之前,还乜了一眼满脸不甘看着她的甘琼英。
而后又对钟离正真轻柔一笑,清雅秀美,小意温柔。
这才钻进了马车里面。
被婢女扶着终于坐下,她脚腕终于得到了缓解。
但是她顾不得脚腕的疼痛,立刻开始扫视着车内的一切布置。
庄重沉肃的暗色为主,隐隐透着低调的奢华,正同钟离正真的处事风格一般无二。
马车外挂着的捕风铃叮当响动,让她的心也如一尾活鱼,跟着频频摆尾。
自从她来殷都之后,她本就对她不甚殷勤的钟离正真颇有好奇,因为端容的原因,又格外的注意他。
只觉得他身为金川质子,在殷都的皇族之间行走也不卑不亢,生得又是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不苟言笑行事爽利,更是对端容的追求从不侧目。
这种种的“与众不同”累积起来,便混积成了所谓的好感。
因此钟离正真此刻的“温柔谦让”,自然是让温雪玲一颗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心,小鹿乱撞上了。
而里面小鹿快撞死了,也架不住外面两个人还在暗潮涌动。
甘琼英是真的不甘心,这可不是假装的,钟离正真这个王八蛋她记住了!
瞎跟着掺和个屁,害她损失了一笔巨款!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端容公主,回见。”钟离正真自觉这一次的交锋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一脚踩入了甘琼英真正埋下的深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被无端激起了斗志,非要在她面前压一头,让她像以前一样追着他,仰视着他不可。
这就是最大的误区。
因为钟离正真这个男主角,在剧情里面,从头到尾都该对端容公主这个恶毒女配不假辞色。
他已经被激得要跑到她面前显眼了,还不是掉坑吗?
只可惜甘琼英坑底下埋着的可不是他想的那个什么“欲擒故纵”,而是纯纯的泥沙碎石,钟离正真只要敢真的掉进来。
甘琼英绝对就地把他埋了。
她之所以能拿捏钟离正真的性子拿捏的这么准,端容的记忆占一部分,他的自傲和骄矜,也都起了作用。
最重要的是,钟离正真这样的男人,在这本小说里面,人设其实不特殊,那不就是典型的古代霸总吗?
以他和女主之间虐身虐心的桥段来看,他骄狂自大,妥妥以自我为中心。
要想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必然是老套的“女人你竟然如此”啊。
端容追着他屁股后跑了好久,把他的狂傲捧上了巅峰,甘琼英这时候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肯定要跌下来了。
这才是只是开始呢。
甘琼英会全方位无死角地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你在我眼中只是个垃圾”。
将他的人格和信仰,都狠狠地重塑一遍!
甘琼英没了钱,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把钟离正真给“血虐”了一通。
钟离正真欣赏完了她的“不能自控”,竟然上马之前,还对着她提起一边儿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邪魅狂狷的笑。
甘琼英:“……”你妈的,她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马上就要让这个断人财路杀人父母的王八蛋笑不出来。
她决定跟要账!
反正早晚都得要回来,现在就让他面子摔地上,被马蹄踩碎!
“三殿下,别急着走啊,”甘琼英说,“我还有点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呢。”
甘琼英被婢女扶着朝着钟离正真的马匹旁边走了两步。
就两步。
然后她身后一直关着车门的马车被打开了。
骊骅掀开车,半蹲在马车上,袖口之中的手紧紧攥着,开口声音发紧地说:“公主。”
骊骅不知道自己出来做什么。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他一直都在车里听着甘琼英和雪娥郡主交涉的声音,他的脑子一直很乱,因为之前他险些出格的举动,还有……还有皓月庄一行,他必须做出的抉择。
他不断地诘问自己,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什么?
他这样被亲生父母抛弃,又被按着脖子胁迫的人,除了隐姓埋名地“死”去,真的有其他的出路吗?
他不能置他身边那些跟随他多年,被当成人质关押起来的侍从于不顾。
更要不起端容公主这样的妻子。
一旦两国战事起,他们就是横亘着灭国杀亲大罪,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怎能贪恋她那一星半点的温柔,怎能贪图她根本无法解释的“回心转意”,因为几句“回家”就昏了头,想要弃一切于不顾呢?
他在车里自醒、自责、自厌,也在自苦。
他的血都冷下来,也将心放在了最低处,他自问能够很好的自控了。
但是他听到了钟离正真的声音。
他听到了甘琼英在和钟离正真说话。
他推开了一点车窗,看到了甘琼英对钟离正真的关注,看着她为了阻止钟离正真和雪娥郡主共乘,故意污蔑他们。
她……分明还是那么在意钟离正真。
像她之前一样。
骊骅只觉得自己胸腔之中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脖颈,也被狠狠扼住。
这双手叫做命运,从他一出生开始,便如附骨之疽一般跟随着他。
双生子之间,只能存活一个,是皇族必须践行的规则,可是他只是因为生下来相较钟离正真消瘦了一点点,便应该成为被放弃,被扼杀,被活生生摔得血肉模糊,以至终身不良于行,一条腿残疾的吗!
明明他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是应该被留下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该是有父母照看,有家可回,风光长大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该是端容公主不顾礼义廉耻也要追求的那一个!
这一刻骊骅的心中荒原,落入了一束星火,只一点便令他心中的荒原烧起了连天大火。
这火苗舔舐过他所有的骨骼血肉,将他烧得坐不住,烧到皮肉焦焦糊地掀开了车帘。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朝着他一生都在嫉妒羡慕,甚至恨的弟弟走去,他的理智不能够再拘束他。
化为一柄钢枪,直直地戳入了他的心肺。
因此他颤抖着开口,喊住了甘琼英。
他喊她:“公主。”
他喊道:“回来。”
他目如鹰隼,同钟离正真的眸子是一般的锐利凛然,他深深盯着甘琼英的后背,几乎要将她以目光烧穿。
至少要有一次吧,他的人生,难道真的不配被坚定地选择吗?
他遥遥对上钟离正真与他如出一辙的双眼。
心里想着,哪怕只有这一刻,至少有什么东西,应该属于他一次吧。
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