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样式也极其漂亮,黑白配色,鞋边的地方带着一点银色的纹绣,不光做礼物很有排面,穿衣服也比较好配。
甘琼英车里面没有放计时的沙漏,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了,但是根据她以前熬大夜刷手机的经验,月亮上升到这个地步,估计已经十一二点了。
眼看着骊骅的生日都快过去了,甘琼英其实心里有点愧疚,她从马车上下来抓着骊骅的手,嘴里一句生辰快乐堵在喉咙,转了几圈又咽下去了。
不行不能这么草率!
但是甘琼英也对今夜无比的期待,她无比期待骊骅真正能够正常行走的样子。
甘琼英觉得一刻也等不了了,从大门口走到主院这一段距离也等不了。
她紧紧抓住骊骅对他说:“跟我去马车里!”
然后转头就拉着骊骅去了马车里头。
骊骅不明所以,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要甘琼英回来了,他觉得两个人其实吃不吃饭喝不喝酒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回来了就好,哪怕今夜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只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他顺从着甘琼英,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和甘琼英爬上了马车,徒留一堆侍婢,面面相觑地站在马车的旁边,不明白这半夜三更的,两个主子不回到院子里去休息,兴冲冲地爬到马车上去干什么?
只有满月一个人一脸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因为她全程都跟着甘琼英,知道公主今夜是去为驸马准备生辰礼物,这会儿两个人肯定去车上拆礼物了。
那礼物可是包着漂亮的花朵,是公主和她系了一路的呢。
真幼稚,回屋再拆礼物不就得了?像两个迫不及待的小孩子。
甘琼英急吼吼地拉着骊骅上了马车,也没有再弯弯绕绕,直接抱过了那个系着彩绸的木匣子,送到骊骅的腿上,半蹲在马车里面,自下而上对骊骅说:“生辰快乐,愿你从今往后,每一天都与如今此刻也一样,英俊、安康。”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因为它耽误了一些时间,没能如跟你约定的一样早早回来,抱歉啦驸马爷。”
甘琼英其实想说财神爷,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驸马爷。
骊骅垂下头看着腿上放着的木匣子,有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他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像遭了大难一样,有好一会儿,都是一片空蒙和空白。
不断地低头看盒子,又抬头看向甘琼英,重复这个动作也不知做了多少次,才总算是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他的生辰?如何悄悄偷偷地为他准备了生辰礼物?
不过骊骅很快就想明白了,应该是他身边的甜角透露出的消息,那个丫头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几乎是他看着长大,这才进公主府几个月,就快变成公主的人了。
甘琼英还在笑着看骊骅,骊骅却勾了勾嘴唇,笑得比哭都难看。
骊骅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了一句:“没想告诉你,生辰有什么好过的……”
可是他开口才知道,他自己的故作轻松,此时此刻听上去是带着颤抖的哭腔。
他狠狠咬了咬牙,因为太过慌乱甚至咬到了口腔当中的腮肉,血腥瞬间弥漫,他却因为这疼痛,险险地忍住了眼泪。
“拆开看一看,”甘琼英说,“我准备了好多天呢,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甘琼英说完之后,顿了顿又说,“咳……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礼物的话,我其实还准备了别的东西。”
她还为骊骅准备了一支笔,甘琼英花了三千多两白银,那可是这城中最好的铺子里面摆了三年都没人买得起的毛笔。
据说是用老虎的毛做的,经历过特殊的泡制粗硬合宜,噱头很强,究竟好不好用甘琼英不知道,但是斑斓花哨,还是挺好看的。
骊骅每天都要写很多的字,如果鞋不能让骊骅满意,至少送根笔的话,骊骅用起来就会想起她,念着点她的好嘿嘿嘿嘿。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么说,慢慢摇了摇头,喉咙中堵着很多的话,但是堵在一团就让他无法呼吸,没有一个字能吐出来。
他很想跟甘琼英说,他从来不过生辰,他是一个生来被人抛弃的人,他的生辰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骊骅却只是垂下头,不断盯着膝盖上放着的礼物,感觉这个盒子如有千斤重,他颤抖着手去摸上面系着的彩绸,只是反反复复地摩挲根本舍不得破坏。
“拆开呀!别摸那朵花了,快点拆开!”甘琼英催促骊骅,看着他一直在摸那朵花,被他给摸得都有点脸热。
这朵花她系了一路,她并不怎么会系,拆开了好多次,才终于在满月的辅助下,系好了这一朵,花瓣还有一点歪。
骊骅垂着眼睛,不敢看甘琼英,因为他的眼中已经蒙上了水雾,这让骊骅感觉到羞耻。
他一个大男人……若是从前倒也算了,可是他想让甘琼英明白他的真心,想让甘琼英将他当成依靠。
想要在她面前有一些男子气概,若是在她的面前不慎哭出来,甘琼英肯定会嫌他软弱无能。
毕竟这世间的男子,没有谁会轻易流泪。
因此骊骅死死地咬自己的牙关,咬住他破烂的腮肉,用血腥和疼痛,将眼泪逼回去,但是眼眶却红得瘆人。
他在甘琼英不断的催促之下,终于拆开了那朵花,慢慢地打开了木匣子,看到了里面有一双靴子。
骊骅突然间仰起头,看向马车的车顶,其实是为了把自己的眼泪给控回去。
第120章 激动得连灵魂都在尖叫
甘琼英在这个时候拉过他那条受伤的左腿,把手中的绑带,按照她这些天练了好多次的方式,迅速在骊骅的腿上紧紧系好。
然后她把靴子拿出来,堪称粗暴地拽掉骊骅脚上的靴子,迫不及待地给骊骅穿靴子。
骊骅也没有挣扎,他一直忍着流泪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任由甘琼英摆布,直到他穿上了那双鞋子。
骊骅有很多铺子,其中当然也不乏成衣铺和制作鞋子的铺子,见过太多样式花哨,或者华贵内秀的鞋子,但是没有一双,像这一双鞋子一样,让他热泪盈眶。
其实就算打开箱子,甘琼英送给他的是一块砖头,骊骅也会觉得这块砖头比宫墙上的石头更要坚硬漂亮,更要高贵,而且保存的时间也会比较久。
“很漂亮,我很喜欢。”骊骅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混着口腔之中的血腥,小心地吐出。
“我很喜欢。”骊骅又重复了一遍,生怕甘琼英听不清楚。
“很漂亮……”骊骅跟人谈起生意来,明明是一个舌灿莲花之人,这一刻却觉得自己词穷,好像无论如何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双鞋子。
就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很漂亮我很喜欢”。
而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在乎骊骅说的什么漂亮不漂亮,这鞋子就是个基础款,有那么点银线边,还是紧急弄上去的,虽然是比较好配衣服,但是跟漂亮真的不怎么沾边。
甘琼英亲自给骊骅穿好了鞋子,又确认了绑带之后,看了一眼骊骅有些红的眼眶,直接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下车!”
然后骊骅就被她拽着从车里出来,骊骅在甘琼英率先出车门的时候,迅速抬起袖口压了一下眼睛。
虽然眼泪确实没有流下来,可是眼中的湿意,他一点也不想让下人看到。
好在外面的风一吹,他眼睛上的红也好多了。
而甘琼英拉着他出了马车,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车上自己率先下去,提着裙子一口气跑出了好远。
骊骅不明白甘琼英为什么跑了,而甘琼英则是跑出了一段距离,踩在庭院亮着灯的小道上停下了,转过身看向骊骅,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抬起手召唤骊骅:“你来!朝着我走过来!”
“快一点!”
骊骅下马车,甜角立刻上前去扶他,甘琼英对着甜角吼道:“你不许搀扶驸马!”
扶着还能看出什么效果了!
甜角被甘琼英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个人刚才在马车里面吵架了,为难地看着骊骅。
骊骅不知道甘琼英这是为什么,但是对着甜角点了点头,自己下了马车。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甘琼英到底为什么这样,只有满月又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和甘琼英一样兴奋而期待地看着骊骅的脚下,确切说是看着他那双鞋子。
甘琼英还在对着骊骅抬手,狠狠地勾:“你快点过来呀!”
骊骅下了马车之后,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笑意,立刻朝着甘琼英走过去。
但是他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嘴角的那点笑意像是定格一般,镶嵌在了他的脸上,好像他的面具变形了,他的表情也因为他嘴角的抽搐,变得异常奇怪。
他站在那儿,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定格,在这一刻回溯,在这一刻天崩地裂。
甘琼英看到他站住不动了,还在喊:“你别站在那里不动,你再走几步,你走到我这里来!”
她以为骊骅是走路不习惯,刚才那两步根本没能看出效果。
甘琼英喊了好几声,骊骅的耳中被水淹没一般的嗡鸣才总算是退去,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又朝前走了几步,很大的几步,然后他再次顿住。
甜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抽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
三九还没有发现事情哪里不对,但是他看到了驸马慢慢抬起了头。
骊骅非常缓慢地,像是一个坏掉的木偶一样,朝着甘琼英的方向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红得血丝密布,此刻口中的腥咸和疼痛,已经没有办法再压抑他如同巨浪翻滚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甘琼英,像是在盯着一个什么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晃动的灯火下,他的双眼中水雾不断积蓄,在猩红的眼眶的拘禁下,像含了两汪鲜血。
骊骅拼命地忍耐,他仰起头,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双眼渐渐模糊。
甘琼英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眼神,还以为是自己没能绑好或者是鞋子让他痛苦了。
立刻朝着骊骅跑过去,跑到他的身边蹲下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新学的,可能还不太合适,要不然我重新给你绑一下腿……”
骊骅却退了一步,躲开了甘琼英的手。
甘琼英这才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满脸的泥泞,耳朵和脖子,甚至手指都蒙上了一层红,而因为眼睛实在是太红了,庭院的光亮又太昏黄,他简直像是在流血泪。
“骊骅?你哭什么……”甘琼英再次向前了一步,骊骅却又后退了一步。
他摇了摇头,嘴唇抖得厉害,喉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堪称难听的抽气声。
眼泪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住,断了线一般落下来,让他狼狈至极,难堪无比,却又……激动得连灵魂都在尖叫。
第121章 他等不及。
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弄明白骊骅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哭呢?
甘琼英站在骊骅的对面,看着骊骅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她甚至有一些茫然无措,“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今天晚上要变天,所以腿疼?”
除此之外甘琼英真的想不到别的理由,而且骊骅表现得“太痛苦”,他甚至按着自己的腿,弯下了腰,弓着背脊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骊骅也确实在承受痛苦,这种痛苦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他的灵魂。
他有一条从出生开始,被亲生的父亲和母亲亲手刻下的伤疤,这条伤疤从他残疾的左腿,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
纵使时过境迁,纵使伤疤的表面,早已经被新鲜的血肉覆盖,看上去已经好了,可是除了骊骅没有人知道,那条伤疤连接着他的灵魂,这么多年从没有停止过反复腐烂、发臭。
在他每一次看到别人奔跑,每一次看到别人骑马射箭,每一次看到别人能够稳稳当当地拉着亲人的手穿过街道的时候,伤疤就会重新流血,历久弥新不肯愈合。
尤其是在他看到钟离正真之后,看到他这个明明比他晚出生,却因为天生强壮,而没有被抛弃的弟弟,骊骅连心都开始跟着发霉,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