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甘琼英看着他眼睛才亮起的光又要熄灭,在他的后背上用了一些力气拍了他一把。
拍得甘霖向前倾了一下,倒确实把他脑子里边那些悲观的想法给拍散了。
“听我说。”甘琼英说,“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召风水养人,我们不去其他国家,你朝南召南境这边看,到时候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行了。”
甘琼英说得实在是太轻松,甘霖不想反驳她,可是太后和摄政王的势力遍布南召,他们两个真的能够跑到地方,也会被他们轻而易举给抓回来,或者直接杀掉。
甘琼英知道甘霖从小就生在这四角高墙之中,或许对外界无比期待,却像是一只被关久了的鸟儿,让他振翅,他短时间内不会,也根本不敢飞翔。
甘琼英一点也没有觉得他笨,觉得他生性懦弱畏畏缩缩,反倒觉得他抿着嘴唇纠结的样子,把嘴角的梨涡都抿出来,有点可爱。
笑着对甘霖伸出了三根手指:“三条线,我们要选择三条线同时走。”
甘琼英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下说:“三条可能都不够,我们要选四条。”
“刚才你说的是最佳的一条,这一条要重点伪装,然后我们再……跨海一条,钻入山脉一条。”
“你在这里,选择一个临海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定居。”甘琼英手指在南召南境一片四季如春的土地上转来转去。
对甘霖说:“你放心,只要我们能到达这里,到时候就算老妖婆亲自跑到了我们的面前,她也绝对认不出我们。”
“我有办法把你我变成其他人的样子,这个我等会儿会让你亲眼见识的。”
“李公公何在!”
甘琼英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李公公便立刻躬身进来,垂着头听凭差遣。
甘琼英对他说:“传陛下口谕,召见驸马骊骅觐见。”
李公公甚至都没有去看甘霖一眼,领命转身便走。
甘琼英看着甘霖,打趣道:“你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甘霖笑了笑,但是脸上的愁容却没消失多少。
甘琼英说:“不要想得太悲观,我已经悄悄地做了很多的布置。我现在手中有一个人形地图叫丁豆豆,他自小颠沛在各国边境,是混了外族血脉的孩子,走过的所有地方没有记不住的。”
“还有两千多的私兵、悄悄地训练了几年,平时都伪装成家仆待在公主府之中,这么多年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也没有任何人叛变。”
“还有几个非常得用的人,各自擅长的本事都不一样。日后再找机会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甘琼英说:“你给我的十八个影卫,是最管用的。前一段时间我去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和姑母已经修复了关系。”
“我送给她一只能够日行千里的海东青,一日一夜便能折返钦州,方便姑母和她的小女儿喜吉相互联络。”
“然后我将你派给我的影卫其中的影八,送到了姑母身边。”
“估计用不了多久,影八就会带着海东青接受姑母的安排,去钦州喜吉身边。那等猛禽,姑母府中女眷和孩童不少,并不适合一直养在府中,她又想和女儿通信,自然就要把海冬青送给女儿养。”
“喜吉的夫君是海陆都督,到时候我们如果要跑去南境,钦州是必经之路。”
甘霖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可阿姊怎么能确定,到时候喜吉的夫君一定会帮我们?”
虽然说惠安大长公主是他们两个人的姑母,可是惠安大长公主也一大家子人呢,纵使有宗亲相护,对上寇氏和摄政王,也是以卵击石。
而且藏匿皇帝的踪迹,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一旦受到牵连,那可是数百条,甚至是上千条人命。
第135章 三个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
甘琼英说:“我也没要喜吉的夫君帮我们啊,到时候如果牵连了他们,那我们岂不是踩着旁人的尸骨获得自由?那样活着怎么会开心?”
“我是派影八探路,让海东青在钦州的海域遨游记路。”
“我手上还有一只海东青,”甘琼英对甘霖笑了笑,神色露出了一些狡黠,“这两只海东青是一对,将它们强行分开,现在那个母的没有追上去,是因为有一窝小崽要出壳了,出壳之后海东青还会等待小崽彻底会飞。”
“算算时间,等到明年春天,繁衍的季节到了,它们两个就算相隔千万里,也会飞到一起。”
“真正到时候会给我们引路的,助我们跨过钦州海域的,是这两只海东青。”
甘霖闻言眼中闪过惊叹,但是同时心中又有一些酸涩难言:“阿姊……这些年真的苦了你。”
阿姊竟然悄悄地做了这么多事,到现在才跟他摊牌揭秘。
甘琼英拉过又要哭的甘霖,继续跟他说几条线路大致要怎么迷惑人的办法。
甘琼英虽然不是什么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但是她从一开始想跑,其实推演过特别特别多的办法。
在没有金手指的前提下,在这个车马又慢的古代,其中看似最简单,却最容易迷惑人的就是多线并行。
而且甘琼英手中有一张最漂亮的“免死金牌”——就是骊骅。
当然并不是骊骅手中的那些金钱,也不是甘琼英多么信任骊骅,要把自己和甘霖全部都托付给他,用两个人的命去赌骊骅的人品够不够善良,会不会把两个人出卖给金川。
甘琼英的免死金牌——是骊骅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
甘琼英从看到骊骅真正面目的那一天,就知道他脸上戴着的东西,是自己绝佳的保命利器。
她一直细心观察,骊骅的脸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就昨晚上还检验过,接吻都不影响。
甘琼英一直都隐忍不发,一直装着完全不知道骊骅的真面目,一直安静地蛰伏和等待,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揭穿骊骅脸上的面具,才能够顺理成章将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拿到手。
过程是一定要和缓而温柔的,如果需要的话甘琼英甚至做足了心理建设,她可以跪地求骊骅教她。
甘琼英丝毫不觉得羞耻,为了小命能屈能伸不丢人。而且她跪财神爷没毛病,财神爷是真的给钱啊。
她从来都不想跟骊骅闹僵,她希望骊骅也有一个好的结局。
希望剧情走到终结的时候,骊骅、她,还有甘霖,他们三个就算天各一方,身在不同的国度和不同阵营,也都能好好地活着。
不过现在拿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会变得更容易一些,因为甘琼英和骊骅的关系,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而只要她和甘霖有了制作和佩戴人皮面具的办法,两个人自然就可以隐姓埋名,闲云野鹤自在生活。
等到剧情当中南召和金川合并,这本书的故事走到尾声,过个十年八年,甘琼英再和甘霖换一个身份换一种生活。
整个南召,甚至是周边的国家,只要甘霖想去的地方,他们哪里不能去?
“有些事情我们也不用太着急,还需要做周密的布置,”甘琼英手搭着甘霖的肩膀,拍了拍说,“我会慢慢把一切都告诉你。”
四条线三条是假一条是真,甘琼英说:“正所谓灯下黑,而且大隐隐于市。”
“我们要找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邻水最好,气候宜人适合养病还方便跑路。”
“你看这两个小镇如何?”甘琼英指着地图。
甘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没有什么意见地点头,大抵是甘琼英游刃有余的样子,给了甘霖无限的底气,他此刻看着地图上的小标点,心中充满了无限期待。
甘琼英又问甘霖:“你手上还有什么可用的人吗?”
甘霖动了动嘴唇,正要张口,门外李公公的声音传进来:“陛下,驸马带到。”
姐弟两个人话头立刻戛然而止,甘琼英捏住了自己的嘴,也作势要去捏甘霖的。
示意甘霖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甘霖点头,有一些疲累地坐在桌边上,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
地上还是一地的狼藉,甘琼英给他敲后背缓解咳嗽,甘霖把舆图卷起来,郑重收好。
这才对着外面说:“传。”
甘琼英就站在甘霖的旁边,在骊骅进门之前,低下头凑近甘霖的耳边说:“你等会不要摆什么帝王威仪,客气一些,就当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见面。我那八十万两都是他给的,那一对海东青也是他找人想办法给我弄到的,他人特别好。”
甘霖点了点头,甘琼英又说:“等下仔仔细细地看驸马的脸,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我说我们只要跑出去就没有人能抓得住我们。”
甘琼英直起腰的时候,骊骅就已经进入了殿内。
“草民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昌隆。”
骊骅双腿弯曲跪地,端正行了礼,结果还未等甘霖要他平身,甘琼英就已经冲上前去,扶住了骊骅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我已经跟陛下说了,你的腿不好不要跪,绑带跪松了麻烦,快起来。”
甘琼英拉着骊骅,自从他进殿开始就笑意盈盈,连开口的腔调都温柔如水。
“在男客那边有没有人说话不好听?有没有人纠缠你?”
甘琼英回头看了甘霖一眼,像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样,骄傲地对骊骅说:“要是有人招惹你,你就告诉我,我让陛下把他召见过来跪在外头,跪到你消气为止!”
甘霖虽然是傀儡,但是满朝文武除了摄政王司马瑞之外,随便罚谁在外头跪一跪,那个人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这就是皇权。
骊骅心里又开心甘琼英这样说话,又觉得甘琼英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说。恐会惹恼皇帝。
想要甩开甘琼英的手臂,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的手,借着宽大的袍袖遮掩,迅速回握了一下甘琼英的手。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不见面,骊骅就已经非常地想念她了。
甘琼英这么软绵绵地和骊骅说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他,骊骅觉得自己挨着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酥麻了。
明明两个人只分开了一个上午,骊骅甚至在恼恨自己太不争气。
不过他好歹没忘了礼仪,战战兢兢对着甘霖的方向,再次躬身:“陛下恕罪……”
“阿姊说得对。一家人无须多礼。”
甘霖坐在一地狼藉的桌子边上,神色非常地温和,虽然消瘦得有点吓人,但是精神确实好多了。
他从小就听阿姊的话,甘琼英要他对骊骅不要摆帝王威仪,要很客气,甘霖自然是要按照甘琼英的话去做。
甘霖从桌子边上站起来,也对着骊骅露出了一些笑意:“自从驸马同阿姊成婚,朕总是事务繁忙,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地同驸马说说话。”
“今日正巧是中秋团圆日,驸马不必拘谨,我们一家人坐下好好说说话。”
甘霖对着李公公使了一下眼色,李公公迅速派了几个婢女,手脚麻利悄无声息地收拾屋子里的残局。
而甘霖朝着甘琼英和骊骅走来,确实没有端着什么帝王威仪,他努力笑起来的样子,因为太消瘦嘴角的梨涡更深了,一双瑞凤眼弯起来,看着竟然有一点乖。
他对骊骅说:“阿姊此次进宫,身体看着要比从前好多了,人也明媚了不少,还要多亏驸马的照顾,阿姊一直在念叨着驸马的好。”
骊骅其实心中有一些忐忑,他总觉得这殿中的气氛不对。
其实他私底下见过皇帝好多次,虽然没有搭过话,但是在和甘琼英成婚之前,皇帝偷偷跑出皇宫带着人跟着他的事情,骊骅是知道的。
“陛下言重了。”
骊骅规规矩矩,心思百转,琢磨着刚才地上那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怕别是端容又惹了陛下生气,陛下才会将奏折全部扫到地上……
骊骅心中紧张不已,开口就想帮甘琼英说两句话。
但是甘琼英已经拉着他的手,丝毫不顾礼仪地朝着帝王的寝宫里面钻。
“公主!”骊骅压低声音,放慢脚步拖住甘琼英,回头看向甘霖。
结果甘霖也跟了上来,还伸手虚虚地拉了骊骅一下,把骊骅惊得不轻,想躲又不敢躲,甘霖到底是皇帝。
甘霖却私下跟甘琼英眼神又交流了一番,越发温和道:“已经过了晌午了,驸马肯定饿了,朕已经命人传了一些膳食过来,晚上宫宴还早着,我们一家人先一起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