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泉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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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收到一马车衣服首饰已经是两天后了。
周南特意在夫人面前帮主子说了几句好话:“夫人,这些都是大人为您准备的,他得知您典卖了衣裳首饰,生怕您着了风寒,让奴才快马加鞭跑了两天两夜,紧赶慢赶给您送来。”
田恬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神情恹恹。
香兰倒是非常感动,激动不已:“夫人,大人当真对您极为上心。”夫人那般顶撞大人,大人竟还能想着夫人,太难能可贵。
“你帮我跟大人说声谢谢吧。”田恬对周南道。
“是。”周南点头,行礼离开。
周南一走,田恬立刻吩咐香兰:“把这些衣裳首饰全部送到当铺老板那里去。”
香兰大惊:“夫人,这些都是大人给您的啊,您.....”
“就按我说的去做。”
香兰拗不过主子,只好照做。
田恬这次又当了五千两银子。
她前一刻刚收到银子,徐慕下一刻就知道她干的好事,当即大怒,书房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25章 知县夫人
徐慕当真是被她气狠了, 一连好几日都没过问她的事情。
田恬依旧忙着流民生计之事,每日焦头烂额,也没空理会徐慕。经过此事以后, 她对徐慕算是彻底寒心了,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她尽力做好自己事情便好, 至于结果如何, 已经不在她控制范围内。
菩萨给的任务是要徐慕改邪归正, 可他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改不过来,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能在死之前多救几个人,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日, 香兰急匆匆前来禀报:“夫人, 大事不好了。”
田恬正在小榻上看账本,闻言顿时神情紧绷:“怎么回事?”
香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如实讲明情况:“现在市面上有几家米粮铺子从今日起忽然抬高价格,平常米粮只要七八文一斤,灾后上涨一些,也在三四十文一斤, 现在已经抬到了一百多文,百姓们本就入不敷出, 更不可能买的起,管家说按照这种情状下去,那些米粮铺子的价钱可能还会上涨。”
田恬愁的不行,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大灾之年, 黑心商家联手抬高粮价是常事。
“走,我们去看看。”田恬合上账本,作势便要下榻。
香兰赶紧上前伺候。
若换做以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田恬肯定会问一句告知徐慕没有,但现在对他彻底失望,这种话她都懒得过问。
田恬带着一众下人去到米粮店,直接扑了个空,根本没见到东家本人,一连去了好几家米粮店,皆是如此。
掌柜的亲自接待田恬:“夫人,实在抱歉,东家这几日去外地买米粮了,人不在长平,要不您还是过几日再过来吧。”
掌柜属于店内最大管事,但头上的东家才是做主之人,数个米粮店东家都不在,很明显就是有意躲着田恬,不想见她罢了。
田恬哪怕身为知县夫人,在长平身份尊贵,但面对掌柜一番说辞,也毫无办法。
“走吧,回去。”田恬神情恹恹。
香兰满脸焦急:“夫人,咱们就这么走了?”
田恬脸色苍白,苦涩笑:“那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
“你觉得这几个东家为什么敢堂而皇之不见我?”
香兰不解:“奴婢不懂,还请夫人点明。”
“忽然从三十四文直接抬高到了一百多文,他们敢这么嚣张,无非是后面有人罢了。”
香兰更郁闷:“有人?在长平除了大人之外,还能有......”说到这里,香兰瞬间体会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夫人,您是说大人同意的?”
田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除了是徐慕首肯的,你觉得他们敢在长平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抬高价格?敢怠慢我这个知县夫人,让一个掌柜就随便打发我?”
香兰快哭了:“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当真是为了银子什么都可以不顾吗?”
田恬声音冷冷:“徐慕一直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银子可以不择手段。”但这种用性命换来的血馒头,他真的吃的问心无愧吗?
田恬回府后,整个人突然就病倒了,也许是徐慕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拼了命的救人,他却拼了命的害人.....
香兰焦急不已,连忙派人请了大夫,又让人去县衙禀报徐慕。
田恬听到香兰要通知徐慕,想也不想的阻止:“不许告诉他。”
香兰愁死了:“夫人,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和大人置气了。”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田恬这话近乎吼出声,涨的面红耳赤,她现在杀了徐慕的心都有,更别说见他。
香兰拗不过主子,且见主子动了那么大的气,只能熄了心思:“是,夫人,奴婢不请大人回来,您好生休养着,切不可动怒。”
田恬这才平静许多。
大夫很快过来,给田恬把脉:“夫人是积劳成疾,又加上遭受巨大打击,这才病下,只需要好好休养几日,便能恢复。”随后又开了一剂方子,这才离开。
下午,田恬正在睡梦中,便听到香兰兴高采烈进屋:“夫人,好消息,好消息啊,咱们都误会大人了。”
田恬睡眠浅,睁开眸子看她:“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米粮铺子忽然抬价的事情,和大人无关。大人得知消息,已经派衙差把几个黑心东家全部抓起来了,还特意出了公文,谁若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挣黑心钱,斩立决。”
田恬眼眸微亮,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香兰忙不迭点头:“是真的,奴婢还特意去看了公文,千真万确。”
田恬感觉自己的病,突然就好了一大半。
徐慕在这个时候不挣那黑心钱,算他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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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刚收到几位东家送的银子,确实心动了,毕竟数额之巨,没有谁能坚定如斯,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把银子如数退回去。
他的小妻子典嫁妆,典衣裳首饰,倾其所有也要帮助百姓,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落井下石的事情。他虽人在县衙没出去,但百姓之苦,不用看也能知晓几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帮小妻子一把,她做了那么多,以一己之力,让长平百姓足足撑了一月有余,这等手段让他佩服不已,若换做是他,或是别的官员,不一定比她撑的更久。
虽然两人如今关系僵硬如冰,但他打心底服她。
周南对于大人把到手的银子退还回去,百思不得其解,他跟着大人已有五六载,从大人还是举子时,便跟在身边,还从未见过大人把到手的银子如数退回去的道理。
“大人,那么多的银子,咱们就真的.....”退回去了?
周南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这实在不像是大人的做事风格,且此次的银子数额达到十万两之巨,饶是他一个下人看了也心动不已。
徐慕坐在小榻上,悠闲摆弄着棋局,先是下了一个白子,随后思考片刻,又执起一枚黑子落入棋盘:“银子固然是个好东西,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得分情况。”
“可那有数十万两银子.....”周南亲自把银子退回去的,想想都心痛的厉害。
徐慕浅然一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出息,就那点银子就让你走不动路了?以后还怎么跟着我干大事?”
“是属下目光短浅,只是以前大人做事果决,根本没有到手的银子还吐出去的。”
徐慕笑的爽朗,随后心情很好的又执起一枚白子落入棋盘:“你认为这次到手的银子难道就能飞了不成?”
周南一头雾水:“大人的意思是?”
徐慕心情不错,也愿意和周南多说两句:“那几个东家现在何处?”
周南直接道:“县衙大牢。”
徐慕意味深长睨了他一眼:“那不就对了。”
周南思考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激动的手足无措:“属下明白了,那几个东家恶意哄抬粮价,等于犯了大事儿,若想要平平安安从牢房里出去,那数十万两银子还是得乖乖奉上。”
难怪那几个东家哄抬价格之初,大人未曾插手,待到引起民愤,过了大半天后才开始抓人,还特意出了斩立决公文,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那几个东家想要保命,那就必须拿大把的银子砸,若大人心情好,数十万两也便够了,若是大人心情不好,他们怕是要倾家荡产。
大人这手段着实高明,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果然,以大人贪财如命的性格,是不会眼见着白花花银子溜走的。
徐慕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那几个黑心商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剥削百姓,那就别怪他让他们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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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在床上养了三天,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前的精神气,能活蹦乱跳了。香兰在一旁看着夫人好的这么快,也觉得很是惊奇,应该是大人的功劳吧,他做了一件好事,夫人心结解开了一些,所以才好的那么快。
这天,田恬去巡视长平县辖下各个村落,管家发放的粮食都是按人头分配的,为了不让街道上聚集更多的流民,发放的都是米粮,让他们自己回家煮。
田恬身为知县夫人,亲自下乡巡逻,以确保不会有不公之事发生,最主要的是想亲眼看看百姓生活,亲耳听听民意。
徐慕不做的事情,她来做,只要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尽力而为。
一行人一天将近巡视四五个村子,下午时分,田恬刚巡视完刘家村,倾盆大雨而至,村民们纷纷劝她留下,大雨太大,打熄了她回府的心思。马上就要天黑了,且大雨路滑,黑灯瞎火很容易出事,田恬也没什么重要之事,歇一晚上也无碍。
徐慕人在县衙,看着窗外的雨陷入沉思,寒冬腊月已经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这时,周南打着油纸伞急匆匆进入房内禀报:“大人,府内下人来报,夫人去乡下巡视,至今未归。”
徐慕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顿时就急了,眼见着天马上就黑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今日去哪个村子巡视?”徐慕明显坐不住了。
周南算了算:“回禀大人,夫人拟定了一个叫日程表的东西,按照日程表算,夫人此刻应该在刘家村。”
徐慕越想越着急:“派人去府门口守着,若夫人回来,即刻来报。”
“是。”周南行礼退下。
天渐渐黑去,转眼便伸手不见五指,徐慕忍不住催问:“夫人呢,可曾回府?”
周南也急的如同热锅蚂蚁:“回禀大人,夫人还不曾回府。”
徐慕再也坐不住了,作势便要起身往外走。
“周南,立刻备车去刘家村。”
周南连忙点头:“是。”随即连忙出去备车,又赶紧让衙差去街道上找个认识刘家村路的流民带路。
刘家村虽是长平县辖下村落,但他们都不识的路。
半刻钟后,两辆马车疾驰在街道上,徐慕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神情焦急慌乱:“加快速度。”他怕小妻子人在半路,如今天色完全黑下来,路上黑灯瞎火的,又逢大雨,他怕小妻子出事。
这一刻他担忧小妻子的心,完全掩盖了生气,和小妻子的安危相比,那些吵架拌嘴置气都显得不足为道。只要看到小妻子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
周南忍不住劝:“大人,不能更快了,天黑路滑,车速过快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