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泉水潺潺
“是。”香兰连忙让崇三停车,她下车找了个百姓打听事情。
李桦李福全和崇三在等待途中,三人不禁感慨万千。
“这长平知县看来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诺大渝州已经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唯独这长平县一团和气,竟没有见到一具尸体。”
“是啊,之前车马路过田间,田里的秧苗涨势极好,翠绿翠绿的,若今年雨水好,定是一个丰收年。”
“看来这次来长平,果真是来对了。”
“只是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竟有这么多百姓争相进城。”
“看他们脸色凝重,甚至有不少人还哭了,恐怕有大事发生。”
“李福全,你下去打听一下,看长平县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是。”李福全连忙去城门口找了个百姓,塞了一两银子,打听县城里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儿,香兰神情沉重上马车。
田恬连忙问:“打听的怎么样?”
香兰没有直接回答主子的话,焦急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人今日午时在菜市口处斩,如今算着时辰,马上就快到午时了,咱们快去救大人要紧。”
田恬脸色煞白,连忙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桦,与此同时,李福全也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来。
李桦不敢迟疑,立刻吩咐李福全:“你拿着钦差手谕先去菜市口把人保下来,我们随后便到。”
“是。”李福全骑着马,疾速而去。
“夫人,等下您见到大人,千万不能与他相认。”香兰如实把打听到的事情说来:“县城门口贴的画像,是知府大人授意的,他不仅在长平县找人,就连渝州各地也贴满了您和奴婢的画像,好像找您找的挺着急的,听百姓传言,知府大人还在大人周围安插了人,一旦您出现,就会把您带走。”
田恬气的浑身发抖,好一个王知府,这般大肆找她,估摸着就是为了把她送去京城给高官做妾,为他仕途添砖加瓦,当真是为了找到她,无所不用其极,煞费苦心。
“我知道了。”
今日县城人流如织,马车进入城内根本无法行走,田恬一行人最后没法子,全部走路去菜市场。
越走近菜市场,街道两旁堵满了百姓,水泄不通,挤也挤不进去,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现场氛围沉重悲伤。
“大人是个难得的父母官,他这是为了我们才被砍头的啊。”
“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您要收就把那些贪官污吏收了吧,别收我们大人啊,他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李桦见菜市口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哭声震天,心中感慨万千,泱泱大朝,腐败多年,终于出了个有官样的人。
徐慕跪在斩首台上,披头散发,身形憔悴,看着百姓们跪在地上痛哭,为他送行,他脸上带笑,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徐慕今日虽死犹生,壮哉!
代任知县坐于高台,若有若无看着日头,待到午时,他立即下令斩首示众。
“斩。”
随着这一声斩字落下,百姓们的哭声震天,菜市口弥漫着浓烈悲伤。
“慢,刀下留人,钦差大臣手谕到。”李福全高举手谕,快步走上斩首台。
代任知县一脸摸不着北,这长平县山高皇帝远的,怎么会有钦差大臣手谕过来,不过他不敢迟疑,连忙走至近前,恭敬跪下听谕。
李福全打开手谕,中气十足念起来,大概意思就是徐慕私放皇粮一事有因,押后再审,待真相出来再行处置。
台下百姓欢呼。
台上徐慕不敢置信,钦差大臣手谕已经来了,这证明夫人已经成功面君,她.......她一个女子竟然做到了。
之前写那奏折原本不抱希望,只是希望借此让她赶紧离开,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想要面君有多困难,没成想她竟然做到了。
徐慕激动的浑身颤抖,赶紧环顾四周,在万千百姓中寻找那道娇美身影。
田恬和他视线对上,几乎在一刹那,他便认出人群中那个邋里邋遢,脸蛋土黄土黄的小矮子,是他深爱的夫人。
即使她女扮男装,即使她打扮的丑陋至极,那一双含泪的眸却让他记忆深刻,无数个日夜,那双眸被他欺负的流下眼泪。
徐慕看着她笑了,眼含深情,缱绻宠溺,田恬眼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一个月不见,他瘦了,憔悴了,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啊,这个故事应该快写完了,潺潺争取明天完结掉,加快速度。晚安,么么哒,爱你们。
第29章 知县夫人
随着李福全念完钦差手谕, 徐慕也被带下斩首台,重新装进囚车押回县牢,徐慕视线一直在田恬身上, 朝着她摇摇头。
田恬知道徐慕的意思,让她不要出来相认, 这里有王知府的眼线, 一旦发现了她, 肯定会强行把她带走。
田恬眼睁睁看着徐慕进入囚车, 再次被带走,沿途跪着的百姓喜悦不已,大呼老天爷开眼。
*
徐慕重新押回县牢, 命算是保住了,李桦的注意力又放在渝州知府身上, 渝州大灾, 隐而不报,造成百姓死伤无数, 他完全可以直接把他降罪下狱,但渝州这么大的事情被人刻意隐瞒,根本不是一个小小渝州知府能办到的,他身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官员在操纵。
他要做的便是把这些人全部连根拔起。
李桦要去渝州微服查案, 田恬主动请缨一起过去,她要协助李桦找到王知府贪污受贿证据, 她这么做也有自己目的,王知府罪恶滔天,身为他的至亲, 若无功勋, 被连带治罪几率极大, 她在长平大灾时有所建树,也许皇帝不会为难她,但柳姨娘就不一定了,她是王知府的妾,王知府一旦被判刑,她难逃一死。
田恬想要保下柳姨娘,那个真心待她好的可怜女人。
李桦十分欣赏田恬才干,听到田恬要跟着一起去,欣然同意。
一日后,田恬一行人到达渝州,还没进入渝州城,便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腐臭味,田恬和香兰两人是女子,闻之欲呕。
城门口有不少士兵拉着一车车尸体往城外走去。
还有一部分士兵拿着明晃晃长刀,正在驱逐奄奄一息的要饭百姓,有的百姓放声痛哭,有的甚至下跪磕头求情,士兵们显然已经司空见惯这种场景,面上毫无波澜,依旧凶巴巴赶人。
现场哭声震天,尸体,臭味交织着,人间炼狱不过如此,与长平县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桦眉头紧紧皱起,眸中怒气勃发:“李福全,你去打听一下,前面到底发什么事,为何士兵们在驱赶百姓。”
“奴才这就去打听。”李福全虽是个阉人,但也看不得这种场景,得了命令之后快速前去打听。
没一会儿,李福全怒气冲冲回来禀报:“爷,奴才打听清楚了,渝州知府今日不知怎么了,突然之间下令驱赶城内所有流民,若有反抗者,直接杀无赦,除此之外,城内还进行大肆清洗,许多流民尸体被一车车拉到城外焚化.....”
李桦怒火中烧:“这渝州知府怕是已经得到钦差大臣查徐慕一案的消息,他肯定是怕钦差大臣来渝州看到这等人间炼狱,故而早早把流民赶出城,又在城内进行一番大肆清洗,想要借此来掩盖事实。”
田恬认可李桦说的话。
李桦直接道:“走,我们先进入城内再行打算。”
一行人骑马驾车进入城门口排队,守门士兵刚开始还不让进去,后来李福全给了五两银子打点,这才顺利进去。
待到进城之后,李桦脸色阴沉,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荒唐!简直荒唐至极!一个城门士兵已经贪财至此,不敢想象渝州知府是何等无法无天。这渝州正是有这种泯灭人性的官员,才会有如此人间炼狱之景象。”
一行人找了家看着还不错的客栈住下,李桦带着李福全和崇三去街道上巡视,田恬和香兰则留在客栈休息。
李桦原本也叫了田恬,但田恬称有事拒绝了。
她确实有事,忙着画知府府邸路线图,上辈子皇帝微服渝州,徐慕被治罪,徐慕的供词里也涉及了已当京官的王知府,后来王知府也被查了个底朝天,他供出渝州旧府邸有间密室,室内藏有无数金银,以及受贿官员名单账簿。
王知府之所以保留受贿官员账簿,也是为了自保,若有朝一日他有难,这些账簿可以令那些官员力保他一命。但这账簿也是把双刃剑,不仅当了他成功路上垫脚石,亦成了杀人的刀。
渝州旧府邸,便是现在王知府所住府邸,她只要把知府府邸的路线图画出来,届时交给李桦,她便是首功,希望借此救得柳姨娘一命。
晚间李桦怒气冲冲回来,田恬带着香兰前去求见,此时李福全正在房内劝李桦用饭,李桦去街上走了一趟,心痛难当,哪有心思吃饭,李福全苦口婆心劝也没用。
“小哥,你找我可有要事?”李桦看中人才,田恬之前论及防洪治水一事颇为让他欣赏,对她态度很不错。
田恬抱拳行礼请安:“小民确有要事。”田恬把绘制好的知府府邸图呈上。
李桦接过,疑惑不解:“这是?”
“知府府邸路线图。”田恬如实道:“我曾听闻徐慕提过王知府这些年为了前程,送了不少银子孝敬上峰,他做事谨慎,那些受贿官员被他一一记录在薄,为的便是自保。
知府府邸有间密室,府内除了王知府外,几乎无人知晓那间密室,室内藏有无数金银珠宝,想来那密室是王知府藏宝之地,贪污受贿官员账簿应该也在里面。
我对知府府邸比较熟,故而画了路线图,图上标圆圈的地方,便是密室所在地,希望对大人有所帮助。”
田恬这番话一出,李桦李福全崇三全部惊住,李桦忍不住问:“小哥,你怎会对知府府邸如此熟悉,且还知道密室所在地?”
田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香兰亦跟着跪下。
田恬拔掉头上木簪,一头乌黑长发散下,虽然她脸蛋依旧土黄土黄的,但女儿身暴露无疑。
香兰亦跟着主子散下头发。
主仆二人让李桦三人再次惊住。
李桦目瞪口呆:“你....你们竟是女子。”他所欣赏之人,竟然是个女儿身,他之前虽然觉得她声音怪异,但从未往她是女子身份猜想,毕竟她才识渊博,对防洪治水很有见解,这等人才怎么可能是藏于深闺的女子。
田恬点头:“小民原是徐慕的夫人,王知府的庶出三女儿,长平大灾,相公早早写了奏折上京求皇上恩旨,但迟迟没有回应,相公不忍百姓受难,这才斗胆私开粮仓,把粮食分发给百姓种下,已致自己身陷囹圄,性命攸关。相公大义,为了不牵连于我,早早写下和离书,让我离开。相公待我深厚,我不忍相公枉死,这才不得不女扮男装,带上奏折上京面君,求那渺茫生机,万幸,老天开眼,相公如今押后再审,转危为安。”
李桦动容不已,没成想此女子如此大胆睿智,上京面君说来简单,但身为帝王,他比谁都清楚,没有官身之人想见他一面有多难,这一路他和她一起去长平,深知她的不易,连续十几日赶路,他一个壮年男子亦受不了,她连续奔波了一月,可以想见其中艰辛。
李桦忽然想起有一次去找她彻夜长谈,如今想来,恍然大悟,她是女子,他一个男子前去找她彻夜长谈,于名声有损,这才找了理由拒绝。
一想到自己无知做的事,李桦俊脸微燥,看着手里的知府府邸路线图,她是知府三女儿,对府邸熟悉也就说得通了。
李福全很少佩服人,但这次很佩服田恬。
崇三虽表情淡淡,但看向田恬时,亦欣赏敬佩。
李桦忍不住出声:“既然你是知府三女儿,你可知你做的事情会让王知府人头落地!”
田恬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做,也许以前我会不忍心,不敢为之,但现在我非常坚定。渝州大灾,若说是天灾,其实人祸居多,我虽是爹爹女儿,但更是泱泱大朝子民,我爹草菅人命,残暴不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日日煎熬。
相公以前为爹爹做事,爹爹甚为欣赏,把我下嫁于他,可大灾来临,相公幡然醒悟,散尽家财帮助百姓渡过难关,为此没有多余银子孝敬爹爹,爹爹记恨于心,对他起了杀心。
且为了锦绣前程高官厚禄,竟想把我这个女儿送去京城于高官为妾,如今渝州四处贴的画像便是铁证。
嫁于徐慕这几月,我从深闺走出,看到太多人间悲剧,心境亦有所转变,如此丧心病狂,无情无义之人,他怎配为一州知府,若今日我不大义灭亲,继续让他如此下去,不仅是渝州之毒/瘤,朝廷之祸患,更是百姓之大不幸。
府邸的密室是我去年贪玩,偷偷去锦鲤池无意中发现的,爹爹钟爱垂钓,锦鲤池除了他能进之外,旁人都不能进。当时无意碰到机关,好奇之余进入密室,里面堆了无数金银珠宝,犹如金山银山。爹爹一直不予府内众人入内,肯定不想人知道,我便一直把此事埋于心底,免得为自己招来祸患。”
李桦不仅佩服田恬的聪慧,更佩服她大义灭亲的决心,没想到贪赃枉法的王知府,竟会生出这样的女儿,也难怪长平县的徐慕能幡然醒悟,看来她对他的影响力不小,虽长相丑陋,但却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
“若此路线图真能帮助我找到贪污受贿官员账簿,你居功至伟。”
田恬连忙道:“小民不敢居功,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能通融一二。”
“何事?”李桦视线落在她身上。
“小民生母柳姨娘,乃爹爹妾室,农女出身,进府为妾将近二十载,为人本本分分,不争不抢,小民想请求大人能留她一条性命,请大人成全。”田恬跪匍于地,态度虔诚。
为人子女孝心,李桦完全能理解,况且这亦不是什么难事:“我答应你了。”百善孝为先,这是美德。
“多谢大人。”田恬喜不自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柳姨娘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