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133章

作者:欧阳墨心 标签: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侦破此案最重要的环节便是验尸,当时?,我寻了一名?仵作,名?叫方刻,他将一名?死者尸体剖开,将尸体的心脏、胃液、肠子取出,装入瓷罐中——”花一棠停住声音,笑吟吟看着所有人脸都绿了,抱拳,“实在不宜继续说了。”

  “咳咳咳,”陈宴凡忙打圆场,“上元佳节说凶案太不吉利了,说点?别的。”

  众官忙不迭点?头。

  女?帝万分失望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笑问道,“听闻你入东都之时?,曾与随州举子有过一段关于文脉的辩理,听闻四郎似乎对文脉的论述颇为不屑啊。”

  花一棠神色一肃:“当时?我恼怒那举子眼盲心盲,颠倒是非,混淆真相?,所以话说重了些。”

  “哦?”女?帝道,“朕想知道,此时?此地的花四郎,对文脉又有何见解?”

  花一棠沉默片刻,“四郎以为,国?之文脉,乃为一国?之筋骨,筋骨坚,文脉立,国?便强。文脉之基,不在某个士族,更不在几个世家,而?在于平常百姓。国?之志,唯看百姓之志,百姓之风骨,方成国?之风骨。若家家户户皆能?识字认理,若唐国?之少?年?孩童皆能?入学读书,何愁文脉不坚,国?之无骨。至时?,唐国?文脉延绵不断,唐国?气运自当千年?万年?!”

  风变大?了,屋檐下的宫灯轻轻晃动着,穗上的金玲叮叮作响。花一棠袖口和衣袂上的花氏族徽泛起明光,好似洁白的花苞里吐出一朵一朵火焰,透明的,微弱的,飘动在夜空中。

  应天楼上静了下来,众人看着月光下花瓣般的少?年?进士,皆是大?为震撼,天下人只道花氏四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想不到,竟能?有此不凡见解,尤其是白汝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整个人呆住了。

  女?帝愕然看向林随安,花一棠这番话,竟与林随安刚刚所言不谋而?合,这俩孩子——嘿嘿,还挺心有灵犀的。

  林随安也挺诧异,花一棠说的翻译成白话文就是“穷啥不能?穷教育”,想不到这纨绔还颇有大?局观和前瞻意识。

  “四郎有志,朕心甚慰。”女?帝笑着结束了花一棠的环节。

  有了花一棠这般令人深刻的表现,后面的人只能?称之为平平无奇,唯一有特点?的是万飞英,舞了场刀,博得满场喝彩。

  然后,最后一位,随州苏氏——苏意蕴。

  林随安老激动了,把刚刚啃完的羊骨头捏碎,一粒一粒放在嘴里砸吧,权当假装瓜子过个嘴瘾,凌芝颜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苏意蕴翩然入场,白衣魅色,好不惑人,众人的眼神顿时?变了,户部侍郎姜瑞锦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

  “随州苏意蕴叩见圣人!”苏意蕴跪地,声清如水波,听得林随安心潮澎湃,这苏意蕴果然下了一番苦功夫啊,发声方式都做了修饰。

  金冠珠帘的影子晃过女?帝的脸,看不清真切的表情,“朕听闻苏十郎是随州第一古琴圣手。”

  苏意蕴激动的整个后背都在发抖,埋头呼道,“蒙圣上不弃,苏十郎愿为圣人奏一曲太平愿,祈圣人万寿无疆,贺大?唐国?泰民安。”

  女?帝又沉默良久,“准。”

  林随安开始砸吧第四块碎羊骨。

  想不到苏意蕴还会演奏古琴,这回?可来着了。

  融融灯火中,苏意蕴身姿如白鹤,带着完美的笑容,拨动了琴弦。

  林随安脸垮了,她听不懂。

  比起现代花哨华丽的演奏技法,苏意蕴这古琴弹得着实朴实寡淡,林随安的耳朵早就被养叼了,根本欣赏不来,只觉那靡靡之音仿佛唤醒了身体里的瞌睡虫,左边嗡嗡嗡,右边嗡嗡嗡,令人昏昏欲睡。

  好容易熬完了一曲,林随安以袖遮脸,偷偷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四周的气氛有些怪异。

  太安静了,静得有些渗人。

  所有人静静看着苏意蕴,凌芝颜皱着眉头,白汝仪垂眼叹气,就连花一棠都敛去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林随安:啥意思?苏意蕴弹错音了?

  苏意蕴显然也懵了,弹奏之时?,他的脸上一直带着自得意满的笑意,现在笑容僵在脸上,好像一个苍白诡异的面具。

  姜侍郎:“太平愿此曲,讲究的是巍峨大?气,豪迈干云。可苏进士这一曲,极尽暧昧迷离,矫揉造作,随州古琴圣手,名?不副实,着实令人失望。”

  林随安忙戳了戳身侧的凌芝颜,以眼神询问。

  凌芝颜做了个口型:曲中藏狐媚态,意在勾引圣人。

  林随安:“……”

  好家伙!苏意蕴太拼了吧!

  女?帝端坐宝座之上,神色肃凝,气势威压,令人生怖。

  苏意蕴慌乱跪地,“苏十郎学艺不精,扰了圣人清耳,罪该万死,请圣人息怒!”

  “苏意蕴,”女?帝开口道,“朕念你苦学多年?,有些才?学,又念你随州苏氏之名?,方点?了你的进士。原本望你迷途知返,为国?效力,可惜……可惜——”

  苏意蕴磕头如捣蒜,“圣人息怒!圣人息怒!是苏十郎一时?弹错了,请圣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女?帝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在苏意蕴面前,低声道,“半月前,朕见你心有邪佞,以为你被歹人蒙蔽,如今再见,才?明白你是心念不正,难堪大?用。”

  “半、半月前?”苏意蕴磕头的动作停了,颤抖着抬起头,待看清藏在冠珠后的脸,如遭雷击,重重瘫在了地上。

  他记得这张脸,是云水河上的姜七娘!

  原来,那日的姜七娘不是真正的姜七娘,而?是圣人!

  原来他在圣人眼中早已丑态百出,暴露无遗,就算他真的脱胎换骨又有何用?!

  圣人重重叹气,拂袖而?去,众官惶恐,齐齐跪地,恭送圣驾。

  苏意蕴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118章

  【随州苏意蕴, 心念不正,殿前失仪,革除功名, 永不叙录。】

  尖锐的声音犹如一道利刃,撕开了眼?前的黑暗。

  苏意蕴腾一下坐起身, 大汗淋漓, 气喘如牛。

  噩梦?

  好逼真的噩梦……

  屋内一片漆黑,已经入夜。

  他何时睡的?睡了多久?

  苏意蕴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平息呼吸,赤着脚下床,踢开满地的酒壶,抓起杯子胡乱倒了水灌入口中?,冰凉的液体沿着喉管涌入胃袋, 激得?他干呕起来,突然,他看?到了桌上圣旨。

  不是梦!是真的!!

  昨夜他去了应天楼,演奏了准备了一年的太平愿, 圣人大怒——圣人、圣人是姜七娘——他被拖下了应天楼,圣旨到了,除了他的功名……

  苏意蕴重重坐在了地上, 四肢寒凉如铁,五内俱焚, 心头火灼得?眼?瞳变成了血红色。

  完了……全完了……

  窗外传来人群的嬉闹声,街上火树灯轮绽放出一年一度的狂欢,歌声、笑声、欢呼声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刺, 扎在身上,入肉三?分?。

  苏意蕴开始狂笑, 笑声凄厉如鬼哭,笑着笑着,开始呕吐,吐着吐着,又开始哭,可竟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事已至此,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苏意蕴慢慢爬起身,笑两声,哭两声,解下腰带,爬上桌子,裤带搭上房梁,系紧,脑袋搁在里面,踮起脚尖,颤颤巍巍支撑着身体,缓缓闭上了眼?。

  岂料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出现在门口,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意,“七爷,您说的太对了,苏十郎果?然窝在屋里寻死呢。”

  苏意蕴猝然睁眼?,脚下一抖,脑袋脱出腰带,连人带桌摔在了地上,酒壶茶壶稀里哗啦碎了满地。

  两双脚迈过门槛,停在了苏意蕴眼?前,一双小一些,穿着黑色的羊皮靴,一双大一些,只穿了一双棉布靴,羊皮靴的鞋帮沾满了的泥土,棉布靴鞋帮雪白,没有任何污渍。

  “不过是小小挫折,这人竟就要寻死觅活,好没出息。”羊皮靴的主人蹲下身,歪头瞅着苏意蕴道。是一个少年郎,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一笑,眼?角的粉渣被挤掉了几块。

  苏意蕴瞪大双眼?,他见过这名少年,是郝六家的小厮,之前还率人和林随安大打出手,名字好像是叫——满启!

  “满启不得?无礼,速速收拾干净,请苏十郎坐下。”

  另一个人着青衫,黑腰带,腰细得?夸张,戴着一顶黑色的幂篱,声音虚弱干瘪,好似随时随地都?会咽气一般。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苏意蕴踉跄爬起身,拢着凌乱不堪的衣衫怒吼,“滚出去!滚!滚!”

  满启笑了笑,根本不理他,干净利落将地面的碎片、水渍清理干净,摆好桌案,放好坐垫凭几,做了个请的手势。幂篱人撩袍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瓷酒壶,两个酒盏,斟满。浓郁的酒香弥散整间屋子,盏中?酒液碧绿如翡翠,倒映着窗外灯光笑声,闪动着诡异的光。

  “这是名满唐国的十年满碧,五金一坛,十分?难得?,苏十郎就算想死,也不妨先喝一杯再?死如何?”幂篱人道。

  苏意蕴拽紧衣襟,退后?两步,“你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满启摇头道:“七爷,我瞧这人已经疯癫了,听不懂人话?啊。”

  幂篱人也摇了摇头,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样东西,“听不懂也无妨,能看?懂就行。”

  他掏出来的是一卷轴书,四寸长,红色的绑绳,青绿色的裱皮,书名是一句诗,末端是一枚大红色的印章,写有“凤还梧居士”几字。

  苏意蕴骇然变色,“这、这个东西怎么还在这里?!林随安不是已经将这东西毁了吗?!”

  幂篱人:“苏十郎且看?清楚了,这一卷可不是云水河上那一卷。”

  苏意蕴定眼?再?看?,这才发现,书名的诗不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而是下一句“莫待无花空折枝”,顿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现在,苏十郎想与在下谈谈了吗?”幂篱人问。

  苏意蕴全身抖若筛糠,手脚并用匍匐着爬上前,唇色白如纸,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幂篱人叹了口气,“看?来苏十郎有些紧张啊,那不如由在下说,十郎一旁听着,若有偏颇之处,还望苏十郎能指点一二。”

  苏意蕴瞪大双眼?,慌乱摇头,嗓子中?发出惊恐的“啊啊”声。

  “就从这卷轴书开始吧。”幂篱人解开轴书,慢慢展开,龙鳞装裱的纸页翻飞,洁白如雪,全是空页,只有第一页有内容,是一副画。背景有飞檐凉亭,青松绿槐,亭中?有两人,交叠一处,皆是男子,两人睁着眼?,都?是清醒的,表情陶醉,面颊绯红。上位人是姜东易,下位人正是苏意蕴。

  苏意蕴抱头发出一声惨叫,那叫声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而像是什么濒死的野兽。

  “春淡居士不愧是名扬东都?的春|宫图高手,此画功力深厚,风姿洒脱,细节精美,堪为上品。”幂篱人道,“想必正是因为如此,苏十郎才会将春淡居士推荐给姜东易吧。”

  苏意蕴整个人缩成一团,脑袋咚咚撞着地面,几下就撞出血来。

  “苏十郎为何如此反应?莫非是时间久了,忘了春淡居士是何人?”

  苏意蕴:“住口!”

  “春淡居士,原名单远明?,字白苹,随州才子,与苏十郎乃为同乡。”

  “住口住口住口!”

  “多亏了苏十郎牵线搭桥,单远明?才能与姜东易攀上关系,还成了姜氏的隐秘画师。不得?不说太原姜氏这癖好——”幂篱人啧啧两声,“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闭嘴!”苏意蕴骤然暴窜起身,双手去掐幂篱人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一根九节鞭嗖一下缠住了苏意蕴的脖颈,苏意蕴整个人被拉飞了出去,脖颈上勒出骇人的血痕,他的手甚至还没碰到幂篱。

  满启好似牵狗一样将苏意蕴拖到一边,冷笑道,“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幂篱人叹气,“满启,你这脾气可要好好改改,太沉不住气了。”

  “我着急啊,”满启将苏意蕴拽了过来,老?大不高兴,“七爷您可快点吧,我还急着去逛夜市呢。”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幂篱人道,“苏十郎所料不错,你之前心心念念想要的那一卷,也就是云水河上林随安毁掉的那一卷,确实是姜东易的阿爷姜永寿的轴书,而属于姜东易的,记录了苏十郎的这一卷,单远明?早就给了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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