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14章

作者:欧阳墨心 标签: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丁仵作:“泄|秽|物处。”

  穆忠捂脸:“亲娘诶。”

  朱达常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表情怪异,“所以苏城先是因为整夜都……所以早上出门头晕眼花腰膝酸软才失足落入污水渠的?”

  “呵,很适合他的死法。”林随安转身走出县衙。

  穆忠紧缀其后,朱达常犹豫一瞬,果断抛弃了闹心的案卷文书,成了第二条尾巴。

  *

  其实听到卫黎说出苏城先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林随安已经知道苏城先不是凶手了,之所以非要来县衙找朱达常和丁仵作核实证据,只是因为心存侥幸。

  万一卫黎撒谎呢?

  万一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万一卫黎记错了日期呢?

  林随安其实想过放弃查案的,苏城先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死不足惜,他是凶手对所有受害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她看不惯。

  纵使苏城先是渣男,她也看不惯他被诬陷成为杀人犯,她更看不惯真凶逍遥法外,自以为作案手段天衣无缝,假装无辜。

  罗宅内院中的桂花树没了主人庇佑,花朵凋零,残瓣遍地,微弱的花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漂荡在风中,仿佛罗石川最后的执念拼命缠绕着林随安的思绪。

  苏城先的记忆为他洗脱了嫌疑,那么罗石川的记忆又想表达什么呢?

  林随安不敢妄断,但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真相之后隐藏的东西并非罗石川的本意。

  “林娘子,你来这里难道是——”穆忠猜测,“真凶就是罗宅中人?他还在罗宅?”

  林随安没回答,她已经猜到了凶手的身份,如果那人是凶手,那么之前所有的违和感都有了解释。

  凶手的名字呼之欲出,只是缺少证据。

  “朱县尉,负责打扫罗石川内室的人到了。”李尼里带着一名年过半百的仆从过来施礼。

  林随安点头,掏出袖中的案发现场图,“这张图茶器的摆放位置和罗家主生前可有不同?”

  仆从细细看过,摇头道,“除了风炉位置偏左外,并无不同。”

  “除了你,还有谁熟悉茶器的摆放位置?”

  “家主不喜仆从动他的茶具,平日里也喜一个人吃茶,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熟悉。”

  “罗家主每次煮完茶后,都会把风炉炉膛清理得很干净吗?”

  仆从摇头:“家主会留下少量炭渣温养风炉。”

  林随安点头,示意仆从离开,拿着图纸在屋里转了一圈,罗石川死后,罗蔻没有挪动家具,只是命仆从清洁整理,收拾了罗石川私人用品,重新换了大门。

  这里和案发现场几乎一模一样,林随安眼前几乎浮现出当时的幻影:

  靠门坐在血泊中的罗石川……门闩撞断,罗石川尸身倒地……孟满冲进来伏地大哭……罗蔻扑在阿爷身上,满手是血……

  林随安闭了闭眼,重新查看新换的门板。厚度,高度、材质、花纹、门闩几乎和原门相同,只是没有了细小的凹槽。

  此案最大的诡计就是密室,也是凶手留下最多线索的地方,林随安有个感觉,决定性的证据藏在这密室谜团中。

  到底在哪呢?

  她合上门板,搡了搡,又拉开门板晃了两下,再合上门板观察门缝,和她推测的一样,门板和门框严丝合缝,林随安又挪插门闩,大约是她之前不常用,弄了半天才插好,原来要用脚同时抵住两扇门板再插才方便。

  等一下!

  林随安拔出门闩,又插了一次,脑袋好像被铁锤抡了一般嗡嗡作响。

  “穆公!朱县尉!”林随安大喝,“我们再做一次密室。”

  二人:“啥?”

  一炷香后,三人大汗淋漓瞪着那根不听话的门闩,脸色都不甚好看。

  他们将门闩、门板磨出相同的凹槽,按照之前林随安推理的办法从门外闩门,反复实验了十次,全部失败。要么是皮绳滑出凹槽,要么是门闩掉在地上,要么是门闩插不进去,就算有人在屋内指挥动作方位,也没有一次成功。

  “不用试了,是我推断错误,”林随安道,“用这个方法做不出密室。”

  穆忠愕然,朱达常骇然变色,指着林随安大叫,“原来你才是真凶!”

  林随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剩下一个可能性。”

  穆忠:“何意?”

  “从门外无法闩门,”林随安合上门板,插好门闩,“那就从门内闩。”

  穆忠长大了嘴巴,朱达常噌一下窜出老远,“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关门打狗杀人灭口吗?”

  穆忠盯着林随安半晌,脸色微微变了,“难道是……”

  林随安闭眼,轻轻颔首。

  朱达常抱头:“想不到我朱达常一世英名,竟然死得如此不光彩,阿爷、阿娘,我对不住你们呜呜呜——”

  林随安拉开门,光影的绚烂洒落在脸上,耀得视线一片澄黄,桂花树叶随风沙沙作响,仿佛罗石川低喃的嗓音: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年中秋圆月,丛桂怒放,郁香扑鼻,蔻儿和满儿顶着两张小泥脸,把藏了好几日的茶釜送给了我,那夜的茶真香啊……】

  *

  罗蔻被请到内堂的时候,发现穆忠、朱达常和林随安都在,朱县尉表情迷糊,穆队首长吁短叹,最奇怪的是林随安,一直望着园中的桂花树,眸光悠远,神色迷蒙,仿佛正在做一个万分艰难的抉择。

  罗蔻一一见礼,有些疑惑,刚刚不良人明明朱县尉说请她和兄长一同前来,为何不见孟满,本想询问,但想起这几日孟满因为分家之事与她多有争执,此时不见反倒松了口气。

  不多时,孟满也到了,也是面带疑惑。

  “见过朱县尉、穆队首,不知唤我兄妹二人前来有何要事?”

  穆忠看向林随安,朱达常咳嗽两声提醒。

  林随安似是从梦中惊醒,幽幽目光在罗蔻脸上顿了顿,突然抽刀出鞘,挥刀砍向孟满,众人骇然变色,罗蔻的尖叫卡在嗓子眼还未发出,林随安的刀停了,距离孟满的发髻只有三寸。

  孟满坐在地上,面色惊惧,右手撑地,左臂护在额前,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达常倒吸凉气,指着孟满大叫,“他他他他他他……”

  “他其实是左撇子。”林随安收刀回鞘,“只是平日里伪装成右利手,但在紧要关头依然惯用左手。”

  穆忠恍然,“灵堂上他揍罗六郎的时候,用的也是左手。”

  罗蔻:“什么左手右手?这有何意?”

  林随安瞥了朱达常一眼,朱达常顿感压力山大,清了清嗓子道,“根据仵作验尸,杀害罗石川的凶手是左撇子,我们一直以为罗宅中只有苏城先是左撇子,未曾想漏了一个……”

  “什么意思?”罗蔻声音发抖,“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听闻日前苏氏派人入南浦县衙,要为苏氏族人正名,还苏氏清白名声。莫不是县衙受不住苏氏的压力,打算找个替死鬼洗白苏城杀人凶手的身份?”

  说到这,孟满冷笑一声,“我一个孤儿,未入罗氏族谱,无权无势更无靠山,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做替死鬼吗?为了替高门士族洗刷门楣,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罗蔻满面震惊。

  “别听他胡说,苏氏虽有此意,但我可没答应!”朱达常道,“我朱某是南浦县的父母官,怎可为一己之私胡乱诬蔑无辜之人,若说出去,我如何面对家中父母乡里乡亲?!”

  “孟郎君说苏城先是凶手,可有证据?”林随安问。

  “林娘子问这话可就怪了,”孟满似笑非笑,“当初解开密室之谜的是你,从苏城先窗外搜到铁证的是你,做实苏城先是凶手的人也是你,怎么却问起我证据了?”

  “因为苏城先当夜并不在罗宅,而是整夜都待在千度坊。”

  孟满面色倏然大变:“你说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苏城先是外乡人除了罗宅无处可去?还是因为千度坊皆是本地居户,断不会接纳一个陌生人过夜?”

  “他住在哪?可有证人?他在千度坊待了整夜做什么?!”

  罗蔻:“没错,可有证人?!”

  此言一出,穆忠和朱达常都沉默了,一个搓额头,一个摸鼻子,实在不好解释。

  孟满冷笑:“果然是你们编造的!”

  “苏城先在千度坊有一个情郎名为卫黎,八月十五整夜待在一起,有实证有人证。”

  孟满的冷笑僵在了脸上,罗蔻身体剧烈一晃,跪倒在地,朱达常忙过去将罗蔻扶到了坐席上,穆忠颇为不赞同瞪了林随安一眼,林随安无视。

  这种事就如发炎的脓包,若不及时挑破放脓,终有一日会酿成大患。

  “那日发现罗石川尸身之时,有好几处违和怪异之处,其一,茶器位置和罗石川的摆放方式分毫不差,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当夜罗石川没动过茶器。但风炉中没有任何火炭残留,侍奉罗石川的仆从说,罗石川从不让外人触碰茶器,皆是亲手擦洗料理,且每次煮茶后都会留炭渣持温养炉。”

  穆忠:“也就是说有人动过风炉,且这个人不是罗石川。”

  朱达常:“可是茶器的摆放方式不是没变吗?”

  林随安:“这就是第二种可能,罗石川当夜煮茶款待某人,不料被杀,为消除自己和罗石川喝过茶的痕迹,凶手完美还原了茶器位置。”

  朱达常:“我明白了,这个人定是罗石川十分信任和亲近之人!那么就只有罗家娘子和——”

  罗蔻怔怔看着孟满,满面不可置信,孟满脸皮乱抖,咬牙切齿道,“若是有心,任何人都能记住茶器的摆放位置!”

  林随安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继续自己的思路,“但这又出现了一个悖论,既然此人如此熟悉罗石川的习惯,为何没在风炉中留下碳底,若是留下,不就没有破绽了吗?所以我猜测,他定是有什么原因必须清理风炉,比如他烧了什么东西,却没烧干净。”

  孟满瞳孔剧烈一缩,攥紧了拳头。

  林随安:“第二处怪异是发现罗石川尸身之后的反应,第一个进门的是孟满,伏地大哭,痛不欲生。”

  朱达常:“这有什么问题?”

  “单独看没问题,但若和罗蔻的反应比较,便是大大的问题。”林随安道,“罗蔻见到阿爷倒在屋内,第一反应是确认阿爷的身体状况,甚至染了满手鲜血都未曾察觉。”

  穆忠:“我记得清楚,孟满没有确认过罗石川的生死,而是直接扑地痛哭,仿佛他一早就知道罗石川死透了!”

  孟满:“荒谬,当时满地是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家主早已身亡!”

  “他说的也有道理……”朱达常说了半句,但一看林随安的眼神,立刻缩脖闭嘴。

  “可罗蔻没看出来,”林随安冷声道,“是她眼瞎吗?是她傻吗?都不是,是因为关心则乱。看到至亲之人倒在血泊中,第一反应难道不是立刻救人吗?”

  孟满:“可笑,家主的尸身早已僵冷——”

  “你怎知他已僵冷?至始至终你没有碰过他一下,你的双手干净白皙,连一滴血都没沾到。”林随安道,“敬爱的父亲死在眼前,你却连触碰都不敢,难道不是因为心虚?”

  “强词夺理,不知所谓!”孟满全身发抖,“你也从未触碰家主尸身,你也双手无血,难道也是因为心虚?!你还和家主待了整整一晚,对了,密室如何解释?!苏城先窗外的凶器和皮绳如何解释?”

  林随安吸了口气,提醒自己平复心情,不能被孟满带走节奏,“若想知道凶手做了什么,我们不妨一步一步还原案发现场。”

  “八月十五,入夜时分,罗宅内院中摆好了赏月的桌案、席位、新鲜水果,罗家娘子爱吃的干葡萄,罗石川在内堂煮茶招待某人,两人相谈甚欢,不料罗石川突然拿出一样东西,彻底激怒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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