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269章

作者:欧阳墨心 标签: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沐浴完毕,揽镜自赏,正好?应景。”

  “……”

  林随安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竟然会心疼这?个家伙,呵呵,就算世界末日,这?种祸害也?能活蹦乱跳,千秋万代!

  林随安气呼呼走了,花一棠收起张扬的动作,长吁一口气,转目看了木夏和木盛嫂一眼,二?人同?时垂首抱拳。

  *

  小剧场

  临进安都的前一夜,花一棠将木夏叫到?了房中。

  “安都花氏八宅的管事是谁?”

  “回四郎,是木盛嫂。”

  “甚好?,你?与木盛嫂商量一下,让她寻个时机,不经意地向林随安说明一件事。”

  “何事?”

  “就说我喜欢华服,大胃爱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喜好?。”

  “可是四郎,你?这?两个习惯分明是六岁那次失踪之后?才?——”

  花一棠皱眉。

  木夏了然,“四郎可是后?悔将此事告诉了林娘子?”

  “那夜月光太美……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我虽不认为告诉她有什么不对……但……”花一棠叹了口气,“那日之后?,她就郁郁寡欢,愁眉紧锁,她那么聪慧,定是发现了……我实在不忍她为我心疼。”

  木夏看着夜色中花一棠俊丽无双的容颜,感觉自己仅有十五岁的头顶已经开始钻白头发。

  “四郎啊,你?何必如此自苦呢?”

  “我宁愿自苦一生,也?不要她为我苦半分。”

  “……”

  “去?办吧,仔细些,林随安不好?骗,莫要露了马脚。

  “……遵命。”

第236章

  宵禁之?后, 安都城每个里坊都是个繁华的小世界,尤其是富人坊区,皆是歌舞升平, 通宵达达,尤以平康坊、太平坊为甚。

  平康坊, 东市隔壁, 著名的青楼妓馆聚集地,也是举子、选人、商贩及各国来往人员的第二个家。

  太平坊,声名显赫的贵人区,坊内有著名的“三楼九肆”,三楼为崇阳楼、青玉楼、东风楼,九肆囊括了安都城最有名的茶肆、酒肆、瓦肆、戏肆、赌肆等等。

  花氏八宅位于太平坊北侧,从大?门出来, 沿着启明街向南走到头,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崇阳楼。

  崇阳楼为太平坊“三楼”之?首,修建于八十三年前,历史悠久, 人文?传说众多,黑柱红墙、悬山飞檐,共有三层, 一层正堂,二层包厢, 三层赏景庭台。据说正堂照壁上留下了无数才子诗人的传世名作,每年旦日,崇阳楼都会将新一年的诗词整理成册, 高价售卖,此传统坚持了三十多年, 堪称安都一景。

  华灯初上,又下雪了。

  崇阳楼掌柜戴着皮帽子,站在雪中翘首以盼,看到花氏的马车叮铃铃摇过来,迫不及待冲过来行礼作揖。

  驾车的小厮眉清目秀,气质却很老成,停下车,摆好车凳,高高擎起胳膊,“四郎,崇阳楼到了。”

  车门缓缓开?启,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手中捧着一只镂雕嵌金五碟捧寿手炉,紧接着是一袭雪白无瑕的狐裘斗篷。车中少年探出头来,五官俊丽,双鬓如鸦羽,睫毛黑如墨,风吹起斗篷下的衣角,翻飞如月下娇嫩的牡丹花瓣。

  掌柜看傻了眼,怔怔看着少年扶着小厮的手慢慢走下车,回?身,伸手,一名黑衣少女出了车厢,挑眉看了眼少年的手,似乎有些无奈,随手搭了一下,却根本没借力,轻轻一跃落在了雪地里,轻盈地像一片羽毛。

  少女长眉凤目,身姿如松柏,腰间挂着一柄漆黑粗糙的横刀,论相貌衣着配饰,远不如少年花俏,但站在少年身边,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掌柜回?神,忙抱拳道?,“见过花家四郎,林娘子,二位里面请,刘长史和郑参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随安顺着掌柜所指方向看过去,屋檐下还有两个人,穿着藏蓝色的棉袍,头戴幞头,都留着三缕胡子,脸上挂笑,前面一个自称“刘某”,后面一个自称“郑某”。花一棠上前施礼,三人热情?寒暄起来。

  木夏低声介绍,“前面胡子短一点的,叫刘义甲,安都府长史,从五品上。后面胡子长一点的,叫郑永言,司工参军,和四郎一样?,从六品。”

  这俩人,一个长史,一个参军,好歹也算是中层官员,却长得甚是瘦弱,刘长史头大?肩膀窄,像颗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郑参军面黄肌瘦,两只脚颤颤巍巍支棱着厚重的棉袍,像根半身不遂的圆规。

  林随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这安都的伙食不太行,今晚的接风宴八成也没啥好吃的,唉,早知?道?不来了。

  进了崇阳楼正门,迎面是一片巨大?的白色照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词、句、赋,鲜红色、绯红色、暗红色的印章叠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写的,绕过照壁,是正堂,亮如白昼却空无一人,显然又是包场。

  红木楼梯有些年头了,又高又窄,只能踏三分之?二个脚掌,脚后跟只能悬空的,踩上去,楼梯吱扭扭作响,扶手吱呀呀合唱,林随安走得心惊胆战,花一棠扶着栏杆的手都在发抖,讪笑道?,“这楼梯是不是该修了?不会走着走着塌了吧?”

  掌柜笑道?:“花参军放心,此楼乃是安都第一匠师封元子开?山之?作,坚固非常,屹立百年不在话下。”

  刘长史:“花参军有所不知?,这崇阳楼的风水好,凡是接风宴设在此楼的,定能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郑参军连连点头,“刘长史所言甚是、甚是。”

  刘长史:“当?年咱们嘉刺史来安都的接风宴,就设在了崇阳楼,如今想来,就仿佛昨天的事儿?一样?,真是怀念啊。”

  郑参军:“刘长史所言甚是。”

  林随安:“……”

  这郑参军是应声虫吗?还是出门太赶,只来得及背这一句台词?

  一行人沿着狭窄的楼梯慢慢腾腾总算爬到了三层,掌柜和木夏退了下去,刘长史和郑参军引着花一棠和林随安走进了观景庭台,嚯,四面无墙,四处透风,棉布帘子高高卷起,能看到几乎整个太平坊的夜景,万家灯火如梦似画,最闪亮那一片自然就是花氏八宅。

  地上摆着火红的炭盆,外面吹着呼呼的西北风,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串,灯火照耀下,雪花繁密如天上星子飘落,别有一份情?调。

  林随安见到安都刺史嘉穆的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刘长史和郑参军瘦成了那般——感情?这安都府的饭都被嘉刺史一个人吃了。

  嘉穆是个大?胖子,五十岁上下,目测起码有三百斤,身上的棉袍扯下来能当?被子盖,比花一棠高一个头,横里有三个花一棠宽,纵里有三个花一棠厚,因?为太胖,脸盘子太大?,显得五官很拥挤,也不知?如此肥硕的体型是怎么从那狭窄的楼梯上挤上来的。

  “哎呦呦,花家四郎啊,你可算来了,我?们在这儿?等的是望眼欲穿啊!来来来,这几位都是你的同僚,过来认识认识。”

  嘉刺史拍着花一棠肩膀,挨个介绍,司功参军、司户参军、司兵参军、司仓参军、司田参军,加上接人的刘长史和郑参军(原来是司士参军),共有九人,林随安基本没记住名字,只顾着研究嘉刺史的三层下巴——说话的时候,像肥猪皮一样?颤悠悠的——林随安很是手痒,想上去拍两下。

  对花一棠来说,这不过是小阵仗,嘉刺史只说了一遍,花一棠就将能准确对上每个人的名字和官职,招呼了一圈,已然称兄道?弟。

  夏长史颇有眼色,见嘉刺史无暇分|身,忙引着林随安去了座位,位置居然在左侧上首位,单人单座单案,可惜花氏的新款高脚桌椅还未在安都打?开?市场,目前仍是坐榻凭几,只能跪坐,案上酒水菜肴已备好,每个座位旁边都配备了炭盆,烘得脸蛋子滚烫。

  嘉刺史对花一棠的表现很满意,拉着花一棠坐到了右侧上首位,上上下下打?量着,“花家四郎名不虚传,果然是兰枝玉树一般的人物,和我?年轻时一个样?,翩翩少年郎,白衣俊无双,引无数小女娘为之?疯狂啊!”

  花一棠飞快扫了眼林随安,“嘉刺史过奖了,花某自认样?貌平庸,远不及嘉刺史容姿万一,哈哈哈……”

  刘长史:“四郎也太谦虚了,扬都第一才子的名号在安都也是如雷贯耳,人人都说,扬都花氏四郎,才貌双全,红颜知?己遍天下,无论多高冷傲气的花魁娘子,只要被花四郎看一眼,便被勾走了魂,抢走了心——”

  “绝无此事!”花一棠高呼,“花某家教极严,若花某胆敢流连花|街|柳|巷,兄长第一个打?折我?的腿!”

  花一棠反应如此之?大?,倒把众人搞蒙了,仔细一瞧,花一棠目光几乎黏在那黑衣小娘子身上,神色紧张,脸色黑中透红,额角冒汗。那小娘子挑眉瞅着花一棠,表情?似笑非笑,全身上下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气势。

  众人纷纷明了,忙尴尬转移话题。

  “对对对,都是坊间传闻,做不得准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

  嘉刺史哈哈大?笑,“想必这位就是名震几大?都城的林娘子了吧,”他第一次正眼看林随安,“江湖上人人皆说,千净之?主,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嘉刺史突然停住了笑声,瞳孔剧烈一缩,好像在林随安脸上看到了什么骇人之?景。

  林随安感觉到了嘉刺史眼中的杀意——不,或许是恨意,又或许……是某种夹杂着恨意和恐惧的奇特情?愫。

  “在下林随安,见过嘉刺史。”林随安抱拳。

  嘉刺史三层下巴同时一抖,失控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笑道?,“看到林娘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故而?有些失态,还望见谅。”

  林随安:“我?与那位故人长得很像?”

  嘉刺史:“样?貌完全不像,但——又很像。”

  “……”

  嘉刺史显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打?着哈哈略过了,刘长史心领神会,忙给几位参军打?眼色,众人又聊起了安都的风土人情?,饮食文?化,酒气在火光中蒸腾,雪花在灯火中飞舞,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嘉刺史兴致愈高,双颊泛着酒红,舌头打?起了卷,“四郎啊,你可不知?道?嘉某有多羡慕你,扬都花氏,五姓七宗,百年世家,自打?出生起就比常人高一等,人生坦途,羡煞旁人呦……”

  “嘉某是个粗人,只会舞刀弄枪,用了足足三十年,披荆斩棘才到了这个位置,可对你们世家大?族来说,这种位置,勾勾手指头就能得到,真是命好啊……真是好啊……”

  林随安挑眉:这位嘉刺史表面称赞花一棠家世显赫,实?则却在嘲讽花一棠上位全靠裙带关系,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之?前也是,聊什么红颜知?己,实?际却是指桑骂槐,说花一棠是个只知?道?混迹温柔乡的纨绔。

  可惜,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连她都听腻了,毫无杀伤力,更?别提花一棠了。

  花一棠端着标准的营业笑容,“嘉刺史言重了,四郎自知?才疏学?浅,还要向刺史大?人和各位同僚虚心求教呢!”

  “……你不懂……不懂……”嘉刺史醉眼迷离,胡乱摇着头,“像我?们这种人……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拼尽全力想得到的东西,在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眼中,不过就是路边一块石头,轻易得之?,随手弃之?……真是羡慕……羡慕啊……”

  花一棠微笑,“嘉刺史莫不是喝多了?”

  “……不多、不多,嘉某与四郎一见如故,当?浮一大?白!”嘉刺史摇摇晃晃站起身,仰头饮下一口酒,摇摆着走到庭台中央,绕着火盆跳起舞来,别瞧他这么胖,还喝高了,步伐居然挺灵活,载歌载舞,歌声嘹亮,底气十足,自带回?音,唱的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听不太懂,林随安只能辨出几个音节,类似“酱菜沾大?饼”、“傻子吃点冰”、“骨头没有肉”之?类。

  刘长史招呼几位参军凑在嘉刺史周围击掌跺脚,伴舞伴唱,节奏合得严丝合缝,一看平日里就没少练习。

  林随安偷偷问花一棠,“这啥歌?”

  花一棠眉头七扭八歪,“好难听。”

  嘉刺史跳着跳着还不过瘾,提起酒坛子,挨个敬酒,众人不敢推辞,被灌了好几碗,脚步都有些踉跄,转头一看,花一棠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坐在那,顿时一窝蜂冲过来,高呼“不喝了这坛就是不给咱们几个面子!”,花一棠也不含糊,提起一个酒坛咚咚咚倒进肚里,一坛酒下肚,脸不红,脚不晃,眼瞳清明,果然是多年纨绔生涯练就的恐怖酒量。

  几名参军都被镇住了,不敢冒进,纷纷撤退,嘉刺史大?笑着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扭过头,晃晃悠悠朝林随安走了过来,“林娘子,来来来,咱们也喝一杯!”

  花一棠面色微变,一个箭步挡在林随安身前,“嘉刺史,不妥吧。”

  嘉刺史眉头皱了起来,“花四郎,你只是个从六品的参军,我?可是刺史,是你的上司,和我?对着干,你不想干了吗?”

  说着,肚子一挺,肥硕的身躯竟是将花一棠的小身板给撞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林随安倏然起身甩出千净,剑鞘揽住花一棠的腰轻轻向前一送,花一棠又稳稳站了回?去。

  “喝酒,好啊。”林随安手腕一抖,千净出鞘,墨绿色的刀光耀亮了整层观景庭台,浓烈的刀压逼得炭盆火焰全灭。

  一片死寂。

  刘长史和几名参军吓得连退数步,郑参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嘉刺史三层下巴抑制不住发起抖来,冷汗和醉意顺着毛孔流了满头满脸,打?湿了棉袍。

  林随安微微一笑,提起一坛酒,缓缓浇在千净之?上,刀身绽出墨绿色的涟漪华光,震荡着整座崇阳楼,楼板、屋瓦、墙壁受不住这般激烈又纯粹的刀意,发出告饶的哀鸣。

  花一棠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这酒,千净不太满意啊。”

  嘉刺史:“什、什么?”

  “嘉刺史有所不知?,这柄刀是个挑嘴的酒鬼,只喜饮十年的满碧,”花一棠摇头道?,“若是喂了它不好的酒,这刀——”猛地向前一步,漆黑的大?眼睛阴森森的,“是要发飙的哦!”

  嘉刺史一个激灵,踉跄后退三大?步,大?肚子晃悠几下,发出咕咕咕的怪响,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皮霎时变得惨白,大?叫道?,“刘长史!”

  刘长史急忙跑过来扶住嘉刺史,“刺史大?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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