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29章

作者:欧阳墨心 标签: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失足落水。”

  “因何失足落水?”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凌芝颜静静看着林随安半晌,移开目光。

  林随安被押出花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竟发现没将她押回大牢,反倒绕了个?圈,去?了南侧的一间屋子,那个?叫明庶的官差显然功夫不弱,大力扯着锁链限制林随安的行动,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好似生怕她凭空飞了一般。

  正在林随安纳闷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墙后的声音,竟然是花一棠。

  “啊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凌家六郎,有您坐镇审理此?案,我真是一百个?放心?了。”

  紧接着是凌芝颜的声音:“花家四郎,久仰。”

  原来刚刚审问的花厅和?这间屋子只隔着一面?薄墙,此?处本就是设计用来监听的暗室,凌芝颜特意?将她安排在这儿,是为?了让她听花一棠的供词。

  这是什么招数?

  凌芝颜:“此?处有一份林随安的口供,上面?交待了她的罪行,是她杀了严鹤和?白顺。”

  林随安:纳尼?!

  还未等她反应,明庶突然发难,一掌将她的头压在了地?上。

  这一掌力量着实不小,震得林随安耳朵嗡嗡作响,下巴似是脱臼了,只能发出“啊啊”声,无?法说话。

  凌芝颜:“这份口供已经签字画押。”

  喔嚯!

  林随安明白了,凌芝颜这招是无?中生有、挑拨离间、逐个?击破,太阴险了!和?周太守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然而,她没有听到?花一棠的声音。

  凌芝颜:“我相信此?案与花家四郎无?关,凌氏与花氏同为?五姓七宗,同气连枝,只要四郎一句话,我定会帮你,还你清白。”

  花一棠终于出声了,声线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有证据?”

  凌芝颜:“我只想提醒四郎,罗氏家主与苏氏苏城先皆是与她相遇后才?遭遇不测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女接二连三卷入凶案,颇为?诡异。四郎以为?呢?”

  花一棠突然“呵”了一声。

  然后,又没了声音。

  林随安的呼吸停了。

  良久、良久,花一棠都没有声音……

  林随安觉得一口气堵住了喉头,心?脏的温度随着花一棠漫长的沉默慢慢凉了下去?。

  真是太可笑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期待花一棠会相信她——怎么可能?!

  他们才?认识三天?,说是搭档,但根本就不熟,凭什么让他相信一个?三天?两头变成嫌犯的陌生人?

  若她和?花一棠易地?而处,她会信花一棠吗?

  想到?这,林随安不禁笑了,堆起的脸皮摩擦着青砖,撕扯着疼。

  她当然不会信。

第24章

  林随安永远记得那一天, 小学四年级因为吃坏肚子,请假提早回家,打开门的时候, 看到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在沙发上光|溜|溜滚成一团。

  说实话,具体的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只有一个画面异常清晰, 那两?人?的身体就仿佛刚煮好的猪肉皮,白|花|花的皮囊泛着黏糊糊的油光。

  之后就是天翻地覆的混乱,女人?的丈夫打上门来?,街坊四邻围在门口看热闹,各路亲戚走马灯似的来?了又走,七大姑八大姨端着普度众生的脸,纷纷规劝母亲不要离婚。

  他们说:男人?出轨不算事儿, 只要心里惦记着老婆孩子就是好男人。

  他们说:女人?要大度,要理解男人?,不要给男人?太大压力。否则男人?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当然要出轨了。

  他们说:一个家不能没有男人?,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为了孩子,忍忍过去?就好了。

  他们说:家丑不可外扬。

  父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对着母亲磕头, 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绝不会了。

  林随安到现在都记得母亲的神情,双目赤红,却?没有一滴泪, 法令纹深深刻在脸上,再也没消失过。

  那时的林随安没有任何发言权, 只能呆呆站在一边听着亲戚们说着听不懂的大道?理,听着父亲痛哭流涕说“相信我!”。

  最终,母亲相信了他,就像那个年代很多女人?一样,选择原谅和?宽恕,被?架上了大度和?贤惠的牌坊。

  林随安也信了,之后父亲也仿佛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一家人?其乐融融。

  直到林随安大一暑假回家,母亲才告诉她?实情。

  初三时,父亲再次出轨,被?对方的丈夫捉|奸在床,高一时,又一次,高三时,再一次。

  这?些林随安都不知道?,母亲和?家里的亲戚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将所有的事都瞒了下来?,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她?升学。

  林随安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问?母亲为什么?还不离婚?!

  母亲说:她?相信父亲能改好,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还说,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血浓于水,你要尊敬他。

  在那一刻,林随安感受到了无比的荒唐和?无奈,更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她?是他们的孩子,但对于他们夫妻来?说,她?终究只是个外人?。

  他们的一切,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她?的想法和?决定根本无关紧要。

  大学毕业后,母亲的“相信”终于有了结果,父亲退了休,每日给母亲做饭,陪她?遛弯,亲戚邻居对父亲交口称赞,说老林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还说母亲是苦尽甘来?,有后福。

  林随安却?知道?,是因为那个人?老了,玩不动了,所以老实了。

  可她?又能如何,母亲看起来?很幸福,仿佛这?一辈子的宽恕和?守候都值得,现在的“后福”就是她?一生所求。

  但母亲的后福只持续了短短两?年。

  因为常年失眠、抑郁,损害了心脏,一次心梗带走了她?。

  父亲在葬礼上哭成了泪人?,说要后半辈子守着母亲的照片过。同事邻居亲戚们纷纷交口称赞,说父亲是个重情义的,真是个好男人?。

  林随安只觉得无比讽刺。

  更讽刺的是,三个月后,父亲经同事介绍,相亲成功,兴致勃勃准备再婚。

  林随安接到父亲报喜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回公司取资料,父亲兴奋和?期待就仿佛一柄刀,狠狠扎入她?的心脏,眼泪不受控制哗一下涌了出来?,堵住了视线。

  刺耳的喇叭声中?,她?被?狠狠撞了出去?,视线和?蓝天平行?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成了这?个世界的林随安。

  上个世界的记忆随着新?生变得无比遥远,可是,她?终于还是想起来?了,那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仿佛心口被?挖去?一块血淋淋的肉,吹着冰冷的寒风,永不停歇。

  谁都不能相信,只有靠自己!

  这?句话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了脑海里,耳中?响起微弱的嘶鸣,血液流速越来?越快,仿佛被?高压水泵压进了四肢百骸。林随安猛地攥住铁链向上一勾一圈,正好绑住了明庶的脖颈,一甩一抛,明庶打横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那面薄墙上,咔嚓一声,薄墙裂开了,原来?只是一面伪装成墙的木板门。

  林随安双掌拍地,旋身起身,手指掐住下颚向上一推,归位下巴,飞脚踹翻门板,径直走进了隔壁。

  漫天烟尘中?,她?看到了吓得坐在地上的周太守和?目瞪口呆的凌芝颜。

  她?还看到了花一棠,被?另一个官差从背后制住,还被?捂了嘴,一条腿保持着踹人?的姿势,见到林随安,双眼发亮,拼命挣扎,双腿旋风似得在空中?狂踢,口中?呜呜呜乱叫。

  林随安怔了一下:原来?花一棠一直有回答凌司直的问?题,是因为被?人?控制了……吗……

  控制花一棠的官差冲了上来?,被?林随安一铁链抽飞,花一棠趁机挣脱,破口大骂:“啖狗屎!林随安才不可能杀人?!凌芝颜你个狗鼠辈,竟然伪造供词,还挑拨离间诱供,凌氏百年世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狗屁不是的东西?,凌家先祖要是知道?,肯定掀了棺材板爬出祖坟咬死你!”

  花一棠的喝骂声飘进了耳朵,仿佛一杯冰水浇在了林随安过热的脑细胞上,耳中?嘶鸣弱了三分。

  他……刚刚说什么??

  说她?不可能杀人??

  “你……怎么?可能?!”凌芝颜愕然看着林随安,林随安的目光顺着他的声音刺了回去?。

  “凌公小心!”明庶大叫着扑了过来?,林随安连个眼神都没给,甩过铁链将其抽飞,凌芝颜面色大变,抽出腰间横刀劈了过来?,林随安拽住铁链再甩,可这?一次,铁链不知为何突然变重了,她?居然没甩起来?。

  怎么?回事?!

  林随安一晃神的功夫,凌芝颜已经杀到了眼前,刀风凌空罩下,林随安双手抓住铁链横里一圈一挡,刀刃被?铁链捆住,发出牙酸的吱吱声。

  凌芝颜双手握刀,咬紧牙关,双手剧抖,可无论他如何施力,都无法撼动铁链半分,眼前这?小娘子的力气大得恐怖,更恐怖的是她?的眼睛,黑漆空洞不见底,没有任何感情,就仿佛一具木偶。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周太守连滚带爬逃向大门,可还没喊两?声,就被?花一棠踹翻在地,噼里啪啦一顿乱踢,还配着五花八门的骂词,诸如“瞎驴!瞎猪!龟儿子!”等等。

  纵使现在情势千钧一发,凌芝颜也被?花一棠口吐|芬芳的彪悍战斗力惊到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花家这?个纨绔比传闻中?还离谱。

  就在此时,纹丝不动的铁链突然晃了一下,凌芝颜发现林随安漆黑的眼瞳中?亮起了一点光,她?的手开始发抖,额头渗出汗来?,大口大口呼气吸气,仿若从噩梦中?醒来?一般。

  其实,林随安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从梦中?醒来?,倒不如说是鬼压床,身体里澎湃的力量仿佛决堤的河水般泄了出去?,难以言喻的疲乏感沿着筋脉攀上了身体,又仿佛无数白蚁嗜咬全身肌肉,又酸又疼。

  突然,她?胸口一麻,喉头涌上铁锈味,整个人?倏然泄了力,凌芝颜的刀缠着锁链狠狠压向了肩膀,说时迟那时快,花一棠大叫着撞了过来?,凌芝颜正全神贯注和?林随安对抗,哪能料到这?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速度这?么?快,一时不察被?撞了出去?,脑袋磕上桌角,呲呲冒血。

  “林随安,你怎么?了?!”花一棠抱住林随安大喊。

  林随安心口抽着疼,张了张嘴,血顺着唇角溢出,她?想起来?了,这?种痛,和?她?刚穿越过来?时的感觉一样。她?的四肢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在了花一棠的怀里,本来?四条铁链全是靠她?的身体支撑重量,此时她?一倒,铁链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花一棠身上,花一棠啊呀呀呀叫着坐在地上,呲牙裂嘴的,手上却?不肯松半分,拼命揽着林随安。

  花厅的门被?撞开了,冲进来?的衙吏险些踩到周太守的脑袋,幸亏有个衙吏眼尖把他扶了起来?,周太守捂着屁股大叫,“给我狠狠地打!”

  “住手!”凌芝颜捂着头站起身,半张脸都是血,声色俱厉,“不可滥用刑罚!”他的目光直直对上花一棠,“谁都不准伤他们!”

  这?是林随安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

  林随安梦见自己陷在了一团黑色的棉花里,胸口窒闷、压抑、难以呼吸,一只超大号的蜜蜂绕着她?,左边嗡嗡嗡,右边嗡嗡嗡,突然亮出蜂针狠狠扎向她?的手腕,疼得她?豁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视线的是府衙大牢的黑石天花板,发霉的潮气钻入鼻腔,呛得肺都疼了起来?,嘴中?的血腥气更重了,林随安吞了口口水,才发现嗓子干得厉害,最糟糕的是,她?全身酸软,用不上一点力气,梦里蜜蜂的嗡嗡声在现实世界具象化,皆是指名道?姓的骂骂咧咧。

  “啖狗屎的凌芝颜!啖狗屎的周长平!啖狗屎的冯愉义!”

  林随安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侧过头,就见花一棠坐在她?身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一个小瓷罐里挑出绿莹莹的药膏小心涂在她?的手腕上,手腕上的刺痛感被?冰凉覆盖,说不出的敷贴,林随安不禁舒了口气。

  花一棠惊喜抬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衣服脏了,发髻也乱了,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湿漉漉的眼瞳在这?般昏暗的空间里明亮得仿佛P上去?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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