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49章

作者:欧阳墨心 标签: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我能找到她们,信我。”

  林随安闭上眼睛,眼泪落在了花一棠花瓣般的衣襟上。

  *

  真丢人,林随安想?,她居然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怀里哭鼻子,幸好她自制力不错,只是掉了眼泪,没有哭出声,他应该……没发现吧?

  林随安不动声色观察着座上的花一棠,回?到花宅的扬都第一纨绔果?断摒弃了低调服饰,衣衫奢华,香薰缭绕,连发髻上的簪子都多?了两根,也不知用了什么美容圣品洗漱,皮肤光滑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长长的睫毛像刷了一层墨。

  尤其是盯着坊图的那双眼睛,专注又漂亮。

  林随安看着、看着,不禁发起呆来。

  其实认真说起来,当时花一棠并?没有抱住她,他的手臂虚虚圈着,没碰到她的身体,很是恪守有礼。他的肩膀很硬,根本?不像他表现得?那般娇弱,大约是他平日的穿衣风格太过华丽飘逸造成的错觉。

  “嗯咳,”花一棠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何事??”

  林随安目光不偏不倚,直盯着花一棠的耳根泛红,才开口道,“你真能找到她们吗?”

  她问的是那些女孩的尸体。

  “能。”花一棠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并?非信口胡言,也不是狂妄自大,随着木夏和穆忠走马灯似的前来汇报消息,林随安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做纨绔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应该去做计算机,投身科研事?业,为人类进步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木夏送来主要是冯、严、白、蒋及其余附庸冯氏家族的基本?境况,包括地盘划分、势力划分、人脉关联等等,尤其是对?杨都城外?的庄子、宅地特别进行了梳理,花一棠以恐怖数据分析能力,将任何可能藏匿尸体的地点勾出,又一一排除。

  穆忠着重?查的是冯氏的地盘,铺子、庄子,这部分更令林随安震惊,因为穆忠汇报的每个地点,她都似曾相识,比如红妆坊的斗鸡坊,其实是冯氏开设的地下赌坊,比如卷玉坊的四时茶肆,两年前曾售卖过五石散,掌柜隶属白氏,比如西风坊的马球场,正是严家地下赌球坊……

  几乎每个地方,都能在花一棠记录的小黑账里对?上号,全是他和冯愉义撕逼打架的重?要场所。

  “所以,你一直是故意的?”林随安问。

  “身为扬都第一纨绔,打架也是有讲究的,岂能随随便便出手掉了身价?”花一棠似乎有些燥热,飞快摇着手里的扇子,目光在坊图上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不对?、不对?不对?,都不对?!靳若还没回?来吗?”

  “这不来了嘛,叫魂啊!”靳若步履如风进门,抓起杯子咚咚咚灌了几大口水,“问过了,杨都城所有明?里暗里做白事?的行当,都没接过处理白牲尸体的生意,运出城的可能性很低。”

  花一棠:“消息可靠吗?”

  “冯氏倒了,蒋、白、严三家也朝不保夕,如今扬都花氏一家独大,他们没必要得?罪你。是实话。”靳若道,“那些白……孩子的尸体,应该还在扬都城的某个地方。”

  花一棠摇扇子的速度更快了,指尖沿着坊图挪到了罗城最北侧的阳关坊,眸光凌厉,“那就只剩一个地方,冯氏私塾。”

第40章

  冯氏私塾位于阳关坊, 东临官河,与衙城仅有一墙之隔,和花宅所在的流花坊在同一纬度, 占地?面积甚至有两个流花坊大,足见其在扬都的地位举足轻重。

  可此时的冯氏私塾, 上百名夫子, 上千名学子逃逸一空,门可罗雀,只有两个守门的不良人,见到花一棠也不敢拦,众人畅通无阻进了私塾,但见这偌大的庭院内,冷风戚戚, 一片萧瑟。

  “这鬼地方怎么这么渗人啊?”靳若搓着胳膊道。

  “平日里?人声鼎沸还不觉得,这会儿?空了,还真是不舒服。”木夏道,他身后的十几名花氏侍从也是面色刷白。

  林随安观察着四周, 私塾的整体?建筑风格与米行的暗塾如出一辙,但是面积大得多,又是山, 又是园子,甚至还有小型人造湖, 凭他们?这几个人,若想搜出藏匿多年的尸体?,如同大海捞针。

  花一棠却似胸有成竹, 率众人穿过前堂、中堂,穿行回廊, 直接到了后园,着眼之处,一座四层楼亭拔地?而起,飞檐黑柱,很是气派。花一棠率众人登楼,攀至最?高一层,凭栏四顾,“玄奉五年七夕,冯氏私塾举办诗会,我与裴七郎等人闲逛至此?,本欲登高望远,不想冯愉义一众匆匆赶来,不由?分说就与我等厮打在一处,当时只觉得冯愉义无理取闹,如今想来,此?处定有不妥之处——”花一棠喃喃道,“他是想藏什么东西?呢?”

  林随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园中花团锦簇,风景极佳,池塘、假山、小桥、怪石星罗密布,园林规划颇有讲究,猛一看去,似是什么特殊的风水阵法,可惜以林随安的知识储备,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花一棠的小扇子越摇越快,口?中的喃喃声也越来越快,“太阴在寅,朱鸟在卯,勾陈在子,玄武在戌,白虎在酉,苍龙在辰……故神四五日而一徙,以三应五……”

  林随安诧异:他在说什么?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

  突然,花一棠扇子一停,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应该不是这个。”

  林随安:“……”

  花一棠又摇起了扇子,“一三七九居于四正,一为君,在北,象君人南面,三和七为相,将在东西?……二、四、六、八居于四隅……天?盘九宫也不对。”

  林随安:这货到底在干嘛?!

  靳若:“他行不行啊?!”

  木夏示意身?后侍从,“回花宅多找些?人过来。”

  侍从苦着脸:“要多少人啊?”

  “越多越好。”

  侍从应命退下。

  林随安和靳若眼皮抖动,花一棠嘴里?又换了套说辞,“莫非是地?盘之规?二分二至居于四正……还是对不上,九野?二十八宿?八极?八风?大荒北略要?不对不对……”

  靳若:“他不是不是读书读混了?”

  林随安:呵呵。

  “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坎者,水也……”花一棠嘴里?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串不知道什么鬼的东西?,眸光一厉,啪一声合上折扇,“如此?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绝非我花氏的行事风格,木夏!”

  木夏:“四郎请吩咐。”

  花四郎高举折扇向下一指,气势万千道,“全给我刨了!”

  靳若:“……”

  林随安:“……”

  *

  最?终,花一棠还是选择了人海战术,亏得花宅离得近,侍从数量惊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招来了百十来号,挥舞着锄头、铁铲,掘地?三尺,誓要将整个园子挖个底朝天?,只是园子太大,挖起来颇费功夫,热火朝天?挖了一个时辰,想找的没挖到,却招来了凌芝颜。

  “花四郎,你这是打算将冯氏私塾挫骨扬灰……吗?”凌芝颜站在一片狼藉的后园里?,眼皮乱跳。

  花一棠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已近午时,阳光炙烈,照得他满头薄汗,相比之下,林随安仿佛根本没晒到任何阳光,瞳色幽深,面色苍白,连半颗汗珠都没有。

  事实上,林随安不仅不热,甚至还觉得有些?冷,而且越来越冷。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寒意,随着被?挖开的地?面越来越多,寒意越来越重,她不知道这种寒意是来自地?下,还是来自心底,正午的阳光落不到她的身?上,只有身?侧的花一棠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暖意,让她不至于被?冻僵。

  凌芝颜叹了口?气,“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花一棠停扇:“凌六郎,你听说过白牲吗?”

  凌芝颜一怔:“白什么?”

  “你不知道啊,”花一棠目光终于转向了凌芝颜,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凌芝颜:“你到底在说什么?”

  “找到了!这有东西?!”

  远远的,能看到一柄锄头探出地?面疯狂晃动,人应该是钻到了地?坑里?,周围的人全围了过去,待看清坑里?是什么,轰一下又散开了。

  “你胆子小,留在这,我去看看。”林随安嘱咐了花一棠一句,快步走?了过去,花一棠在身?后叫了句什么,还有凌芝颜的声音,林随安都没听清。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坑边,众人七手八脚将坑里?的侍从拉了出来,坑很深,差不多有一人多高,直径大约四尺有余,可容两三个人。

  林随安跳了下去,脚下咔嚓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弯下腰,捡起了脚下的东西?,是一截纤细脆弱的白骨,似乎是孩童的肋骨,林随安蹲下身?,扫了扫地?面,刺骨的寒意逼进了指尖,和身?体?失控时的状态很像,她手指一颤,鬼使神差抬头,望向了四周。

  坑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头骨,头骨都很小,显然都是孩子,眼眶中满是黑泥,仿佛一双双漆黑的眼瞳,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吱——嗡——”

  尖锐的耳鸣犹如钢针刺进脑仁,白光如同千万道刀刃,疯狂切裂着视觉景象,林随安双手胡乱扶住了坑壁,整个人控制不住滑跪下去,意识仿佛受到什么不可抗力的召唤,飞速抽离身?体?,眼前白光逝去,换做大片的黑暗,就在此?时,一抹香气裹住了她,是昂贵的花果调香,黑暗散开一缕,她看到了花一棠明?亮的眼睛。

  “林随安、林随安!”

  她的听觉恢复了一瞬,除了花一棠的聒噪,还听到了凌芝颜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周太守……”

  所有嘈杂的声音离她远去,林随安闭上眼睛,再次坠入黑暗。

  *

  几盏花灯朦胧地?亮着,高高挂着,随风摇着,河水倒映着光,波光粼粼,一只温暖的手紧紧牵着她,喧闹的笑声擦肩而过,抬起头,看到半张笑脸。

  【小英儿?,抓紧了,人多,别走?丢了,喜欢哪盏灯,阿娘买给你。】

  灯光闪灭,一缕阳光落在了她肉呼呼的小手上,手里?拿着软软的窝窝头,屋外?是绵延的山脉,有人坐在对面,大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说:

  【三娘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哦。阿爷明?日上山给你打只兔子玩,好不好?】

  光影错落,油灯摇曳,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炉中火星跳动,两道影子坐在桌边,女子缝着衣衫,男子拨着算盘。

  【四娘明?日生辰,十岁了,不能总是穿旧衣服了。】

  【明?天?将铺中的存货抵一些?出去,给四娘买套新罗裙,我看别人家的女娃都喜欢石榴裙,好看。】

  夜雾蒸腾,刺鼻的药气涌入鼻腔,一个空药碗放在桌上,她被?人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二娘真厉害,喝了药都不哭了,明?天?阿娘买蜜饯给你吃,弟弟也有,二娘也有,一起吃好不好。】

  摇着摇着,屋顶变作了瘦瘦窄窄的船舱,耳边枕着船桨的吱呀声,女子软糯温柔唱着催眠曲,随着潺潺水声荡啊荡。

  【九初河水清又清,阿娘的娃儿?眼儿?明?,看着日头东山落,听着山头鸟鸣鸣,鱼儿?回水塘,蛙儿?藏莲下,阿娘的娃儿?也要归家咯——】

  日晕初升,洒落一片金鳞,她推开门,急急跑了出去,小手里?捧着一小碗软糕。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步履匆匆的少年转过头,鬓角的被?风吹起的发丝染上了金。

  【哥哥吃过了,秀儿?自己吃吧。】

  【阿爷说,哥哥读书辛苦,哥哥吃。】

  【好,等晚上哥哥回来,和秀儿?一起吃。】

  【哥哥骗人,你一走?又是好久……】

  【这一次,哥哥定早早回来。】

  【那哥哥笑一笑,秀儿?就相信哥哥。】

  【秀儿?为何总是让哥哥笑啊?】

  【因为哥哥长得好看,秀儿?最?喜欢看哥哥笑了。】

  少年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晨光落在少年清澈的眼睛里?,美得像画。

  *

  林随安睁开了眼,看到了高高的屋顶和华丽的窗棂,是花宅的风格,眼睛干涩得厉害,耳后的枕头湿了大片。

  “月大夫,你快来看看,她不对劲儿?!”靳若咋咋呼呼推门冲了进来,还拽着面色不善的月大夫,“她一直在哭!太吓人了!”

  “我早就说过了,林娘子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呦,这不醒了吗?”月大夫道,“睡得怎么样?”

  林随安坐起身?,摸了摸眼角,泪水已干,了无痕迹。

上一篇:相亲大逃亡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