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树山楂
“我说呢,怎么吃上一回祥鹤楼就放不下了,老是惦记着。”
“就是就是,谁也没想到,那祥鹤楼这么大的胆子,敢用阿芙蓉。”
“我呸,真是恨不得把我这肠子掏出来洗一洗。”
“哎呦,那我还算走运的了,我也是吃上一回就惦记着,幸好赶上有事,离了新云州,硬生生把我这个馋瘾给断了。”
游行示众的过程中,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还有扔小石头给犯人脑袋都砸出了大包的。
“郑诚老爷”也带着枷锁,比去年方念真和他一起参加会议的时候,足足老了至少五岁。
那时候他还很是威风,自带一股傲气,想争新云州商业的第一把交椅,却不想,利欲熏心,竟然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
最终,害人终害己。
那天,还有人要去祥鹤楼砸东西泄愤,方念真一阵紧张,还好府衙早有准备,围了一圈衙役给拦了下来,也说明了此处财产已充公,不再是郑诚的了。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方念真从冷库里默默掏出了之前缠好的羊肉,拿了切片刀尝试着切。
石友已经给“切片刀”做了好几次升级改造了,如今已经可以切出完美的“卷”了,代价就是肉卷不能太薄。
条件如此,方念真也只能接受。
切了三盘羊肉卷,今天就她和黄莺在,她又现炸了辣椒油。
芝麻酱是她之前特意跑了一趟榨油坊,榨出来的,又榨了一瓶花生酱,兑成了“二八酱”。
腐乳倒是能买到,可惜缺少韭菜花。
芝麻酱用水澥开,加入酱油、醋、香油,最后的诀窍是加了少量的糖,糖也能提鲜味。
这一碗芝麻酱的成本可是不低,最后,方念真把腐乳汁滴在碗里,写了个“方”。
只要羊肉品质好,那就可以用清水涮,往锅里扔了几个葱段、姜片、红枣和几粒枸杞。
“黄莺,来,尝尝这涮羊肉。”
新云州这边因为靠近靳翰,其实也是有羊肉吃的,只不过平民家里舍不得买,日常吃得少。
不过黄莺也是吃过羊肉锅子的,那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吃的羊肉锅子是煮的大片羊肉,蘸着酱油和蒜调制的调料吃的。
她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口感和味道了,只记住了羊肉锅子好吃。
但是,等她吃上方念真准备的羊肉锅子,美味程度迅速就盖过了童年的那顿。
方念真先放了两块羊肥油润润锅,这样清水锅底也拥有了羊肉的香气。
黄莺这妮子不爱吃葱,方念真就给她那碗蘸料只放了点香菜。
说起来,这香菜还是黄莺自己耐心种出来的。
锅润好了,方念真就开始下羊肉卷。
翻过沸腾着的锅底,羊肉卷几乎涮一下就变色了。先给黄莺夹了一片,看看她的反应。
黄莺遵从方念真的指导,把羊肉卷在芝麻酱碗里裹了一下,送到嘴中,先尝到的就是浓浓的芝麻酱香,咀嚼开来,羊肉的鲜美滋味在口腔里迸发开。
黄莺咽下去后,迫不及待地和方念真说:“掌柜的,你这碗蘸料可真是神了!”
能不神嘛,现在“锅里捞”虽然也有芝麻酱,但是那是稀释过的,更不是和花生酱混合的“二八酱”,花生多金贵呢,方念真可舍不得用。
可涮羊肉就不一样了,锅底本就是没味儿的,全靠着这碗芝麻酱呢!
方念真还准备了冻豆腐、牛肉丸、千层肚和白菜。
她始终觉得,冬天涮羊肉锅子的第二精髓就在于冻豆腐。
必须得是豆香味儿十足的大豆腐冻出来的,扔到锅里煮一会儿,拿筷子夹起来,在锅壁按一按,去掉些水分,扔到芝麻酱碗里深深翻滚一下,让冻豆腐的每一个小孔都浸满酱汁,同时也是为了降一降温。
夹出来,略微吹一下,然后微烫的时候入口,此时的冻豆腐只需要用舌尖轻轻一压,芝麻酱的蘸料汁就“嗞”地一下跑出来,“咕咚”一口把酱汁咽下去,而后再吃掉冻豆腐。
嚯,满足!
吃到中途,方念真略微有些腻了,赶紧让黄莺去厨房取了两头腌好的糖蒜,真是,吃涮羊肉怎么把糖蒜给忘了。
把蒜皮剥开,咬一口腌好的酸甜糖蒜,顿时感觉油腻都去掉了。嗯,又能再继续吃肉了!
三盘羊肉卷,半盘千层肚,还有冻豆腐和白菜,二人都吃光了,倒是牛肉丸没怎么动,自打研究出来,没少品尝,多少是缺少了点热情。
最后二人抚着肚子喝着茶水,黄莺吃撑了,精神也有点放空,不似平时,总是把方念真当主子似的,老是紧着根弦。
她说话也有些随意了,“掌柜的,以后可不能拉着我吃这么多了,我现在都后悔了,这么好吃的涮羊肉,分成两顿吃多好啊,应是也能吃饱。”
方念真就“嘿嘿”地笑,“放心吧,以后能吃的时候有不少呢,你觉得,我要是再开一家涮羊肉的锅子店,能火不?”
黄莺这才明白,原来掌柜的又有新的商业目标了!
她起身坐正,很是正经地肯定着,“我感觉能行,只是这蘸料,得多收点钱,放的东西金贵,掌柜的您的手艺也值钱。”
“嗯,‘锅里捞’那边收底料钱,再开新店用清水锅,就不收底料钱了吧,都补到蘸料费那边一起收。”
不过,新的锅子店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开起来的,起码方念真店里的流水还撑不住。
好在,莫大姐那边的小作坊,已经产出了一大批牛肉干,方念真也等回了去靳翰那边进货的商队,与他们签订了合约,批准将自己的牛肉干运出新云州去卖。
凭借这个,方念真赚了一百多两银子,这才有底气去知晓那边支了钱。
“咳咳,给我支二百两银子,那啥,我要开新店。”
知晓听了方念真的耳语很是惊讶,“二百两?你还要再开一个小食铺啊?”
不怪知晓惊讶,主要是新云州的物价一天一个样,随着通商政策的实行,新云州的商铺价格一直在涨。
比如方念真的第一个小店“方记食铺”吧,当时方念真盘下这里只花了二十两,现在这个价格,连胡家那一小间窄窄巴巴的馒头铺都盘不下来,现在“方记食铺”的地价起码是一百五十两。
所以知晓以为这二百两只是盘铺子的钱,方念真悄悄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把铺子搞定了,这二百两是要置新锅具的。
她左思右想,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桂游手里那批锅子还是得买下来!自己开业也能快一些,趁着现在天气还冷,涮羊肉也能有一波热度。
等到夏日,就改成做烧烤,羊肉制品直接加入,这样“方记食铺”这边外面也不用挤那么多小桌子了。
这次方念真没有直接与桂游相见,而是让小五上门表明了来意,问如果把六十个锅子全都买下,桂游那边能不能把价格再降低点。
小五回来禀报:“他们桂东家不在店里,不过卖锅子这事,他留了话,说您要是全都收的话,再给您打个九五折,现在就能给您运过来。”
“那也就是便宜了十五两。”
方念真一咬牙,“行,买了。”
大不了让店里好好护着这锅子,等她不干的那天,也转给别人。
当天,方记食铺的后院厢房里,就放满了铜锅子,念及这些锅子值不少钱,方念真还派了员工每天轮换着值夜,也就是在食铺后院住。
方念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进到祥鹤楼的里面了,当时办好地契,她偷偷摸摸去过一次,发现里面的所有能摘下来的装饰,还有雅间的摆件、屏风等等都搬走了,但是一楼大堂的桌椅却还留着,这也省了她不少事。
只要将后面的厨房改造一下,就能筹备着开业了。
寻了上次给她装修“锅里捞”的工头,跟他沟通好了,就开始施工了,估摸着半个月之后就能装好了,这样,二月底应该就能开业了。
二月十五,方念真带着一堆红包去了石大嫂家里,今天是她的小闺女满月的日子。
方念真自己也忙,而且她听说坐月子也挺需要安静的,这一个月里她没再来看望石大嫂,只是派了人给石大哥传话,说有需要就来寻她。
今日天气也好,方念真提着一篮鸡蛋、二斤红糖,还有核桃进了院。
正赶上石家的一个邻居刚走,方念真将礼物放下。
一进屋就先看了看小胖丫头,石大嫂满脸的慈爱看着孩子,“刚吃了奶睡下。”
方念真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小手,好软!
“一个月,她长大了好多。”
“是,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
方念真问道:“取名字了吗?”
“大名还没取好,小名就叫元元,元宵的元。”
“元元,真好听,听起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
方念真就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副小银镯子,轻轻地想给元元套上。
石大嫂却极力拦着,“可使不得,念真,她这么小的孩子戴什么银镯子!你都拿了那么多礼物了,这个可不能再要了。”
因为孩子睡着,两人都是压着声音的,方念真只能搬出种花家那句经典的:“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又把那一沓红包都掏了出来:“这都是店里人让我捎的礼,名字都写在上头了,他们忙,等下工了,你们娘俩应该是都睡了。”
石大嫂很是高兴:“到时候摆满月酒的时候请你们吃饭,你石大哥非说让我坐个双月子,那我还不得憋死?最后我俩各退一步,商量好了,坐四十二天的月子,再有十几天我就能出月子了,可算能自由了。”
石友的细心,真是方念真见过的男人中少有的。
“我石大哥太体贴了。诶?可是怎么没见照顾你月子的人呢?”
“今天就让她不用来了,我现在啥都能干,自己做饭吃,你石大哥每天上工前把柴都给我拿到屋里来,这样他下工、小石头下学堂也都能吃上我做的饭了。”
石大嫂这个月子做的确实不错,除了身材圆润了些,精气神和皮肤都比怀孕之前还要好了。
如今春节假已过,小石头也去上学了,她一个人在家寂寞得很,方念真被她抓着说了半天的话,说到元元都睡醒了一觉。
“嫂子,那你就算孩子断奶了,也抛不开手啊?”
“是啊,我也愁呢,你说这得养到几岁,我才能出去干活。”
方念真有心想给她找个轻便的活儿在家干,一时却也想不到合适的,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还是做凉皮,但是凉皮生意也得起码五月份才能做呢。
石大嫂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方念真来送满月礼,她也没让方念真空手回去。
她居然给方念真缝了好几个月事带!都是用的柔软的好料子。
“我听小秋提起过,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我知道你针线活计上差着些,别嫌嫂子做的不好。”
方念真不知道怎么总结自己此刻的心情,真的是“礼轻情意重”,就算是亲嫂子,恐怕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都感觉自己的眼睛湿润了一下,“嫂子,太谢谢你了。”
“谢啥呀,你说你都拉我们夫妻俩多少回了,我这都拿不出手。”
“嫂子,这礼物甚是贴心,我正需要这个。”
在石家“伤感”之后,还是要投入紧张的工作节奏中。
方念真去定制了牌匾,“方记涮肉”,简单的四个大字,又能跟“锅里捞”那边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