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恭安
以后并不存在一家名叫“欢合”的律师所。
于佩也知道贸然提出这个建议有些唐突,她想了一套说辞:“我估摸着律师所里一直没有生意,是名字的问题,名字犯了忌,运道不好,引不来生意,既然咱们以后想要一个好的发展,有必要改一下名字。”
这说法听得其余三人一愣一愣。
虽说听起来有点封建迷信的意味,但是现在做生意的人,谁不讲究个风水啊。
陈焕河心里捣鼓,“于律师啊,你还懂这个?”
于佩没解释,只往整个律师所望了一圈,故作高深地说:“我看就叫做‘大盈’吧,有‘打赢’官司之意,也有‘大大盈利’之意,很吉利,咱们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业务找上门。”
这……
何欢和顾长林面面相觑,他俩望了陈焕河一眼,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陈焕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受过教育,平时压根不信这个。
或许是于佩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又或许是的确创办律师所以来一直不怎么顺利,陈焕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下定决心:“行吧,改改也好,看看是不是真能转运。”
他吩咐何欢和顾长林:“就改成‘大盈’,我明天去备案,你俩去隔壁打印店一趟,把咱们的招牌先打出来。”
得了吩咐的何欢与顾长林很快往打印店里走。
在红色横幅上打印几个大字并不难。
没过多长时间,新的招牌做成。
何欢拎着新招牌和顾长林一起往回走,他好笑地望着手中刻着“大盈律师所”的红布,“嘿,你还别说,大盈这两个字听起来蛮吉利的,你说咱们改了名字,真能转运吗?”
顾长林一向不相信这一套,“转不转运的都是虚话,图个心理安慰而已,要是真这么管用,那大家还需要努力工作吗?直接找算命的改个名字算了。”
“也是。”何欢哈哈笑起来,“不过我还是希望有点用,你说咱们都多少天没有与业务了,现在新来了一位同事,怎么说也得有点新气象啊。”
“况且这位同事还是实习律师,到时候要是实习考核案件都凑不够,那多尴尬。”
何欢捧着红横幅,心情颇好地和身旁的人聊天。
“你说咱们这么新同事长得挺好看,又有钱,唉,可惜结了婚。不过话说回来,以她这样的条件,没结婚我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吧。”
顾长林心里忧愁着老丈人开出的条件,压根没仔细听,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两人走回律师所,于佩正准备离开。
陈焕河见两人回来,赶紧拉着于佩,“于律师,你先别走,先来看看咱们律师所换上新名字是什么样。”
说着吩咐何欢和顾长林将新招牌换上。
新招牌也不过是一块布,实在没什么美观度,何欢和顾长林一人踩着一张木凳子,伸手将红布覆盖在原先的招牌上,两人用钉子将红布固定。
换完之后,于佩站在底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招牌。
很粗糙的招牌,但是“大盈律师所”的名字让她心里有所感触。
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成立的律师所,提早好几年,就这样在一个平淡的黄昏出现。
放心吧,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于佩目光炯炯地盯着头顶的招牌,陷入对未来的沉思。
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于佩以为是律师所的人,没太惊讶,转过头一看,竟然是云华商业城手表店的经理章伍桦。
“章先生,怎么是你?”于佩愣了一下。
章伍桦面露喜悦,“于律师,可算找到你了!”
“我去了一趟勤年律师所,听说你在那儿,朝黄律师打听,才问出了你现在的地址,你以后就在这里入职?”
章伍桦越过于佩肩膀,目光匆匆在廉价的律师所招牌上扫了一眼,立即识趣地转移话题:“于律师,我过来是想问问你,我这案子你还准备接不?我一直等着你回信呢!”
于佩微微怔住。
她没料到章伍桦竟然会找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愣住的陈焕河,“陈律师,你说这业务接不接?”
“接!”什么业务都能接!
反应过来的陈焕河立即将章先生往律师所里请,就着刚才何欢烧热的一壶水给章先生泡了茶。
律师所里有了生意,立即有了活气。
陈焕河自动将于佩和章先生请进会议室,充当倒茶角色的他丝毫没有半点觉得放不下面子,贴心把会议室的小门合上之后,他嘴角的笑容简直快要咧到天上去。
何欢和顾长林就没她这么高兴了。
两人站在律师所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彼此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震惊的意味。
“不是吧?这么邪门?一改名就有生意上门?”何欢一脸震惊。
这时间太巧合了,莫不是于佩的嘴巴开过光?
原本不信的顾长林此时也动摇了。
他不可思议盯着刚刚被他挂上去的律师所招牌,嘴里喃喃:“看来咱们这位新同事真的有点东西。”
……
于佩没料到这样的巧合已经为她在同事们心里竖起一个“有本事的神棍”的形象,她在小型会议室里和章伍桦简单聊了几天。
之前在勤年律师所的时候已经有所了解,基本情况她都清楚,片刻之后,和章先生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送走章先生,她很快也回了家。
另一边的勤年律师所里,吴羽乐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今天是于佩离职的日期,王律师没回来,小园同学也没回来,她姐夫李勤年不在,只有她目睹了东方律师所的抢人行径。
气都被她一个人受了!
一回家,吴羽乐就迫不及待将所有情况添油加醋地报告给待在家里的李勤年。
“姐夫,你是不知道东方律师所的人有多过分,他们抢人都明目张胆地抢到咱们律师所门口来了,你说于佩她是不是之前就和对方通过气,不然人家怎么这么会掐时间点?”
这话颇有些偏颇,听得李勤年直皱眉。
从厨房里拿出汤勺的吴羽欢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下,问:“那于律师最后答应去了东方律师所?”
吴羽乐闭了嘴。
好半天才接话,“没有,她去了一个好像叫做欢合的律师所,名字我都没听过。”
“那不得了,”吴羽欢瞪了自家妹妹一眼,“人家也没去东方律师所,你自个儿这么揣测于律师做什么?她要是真准备去东方律师所,也无可厚非,人家有人家选择的权利。”
被吴羽欢怼了几句,吴羽乐不吭声,脸色拉下来,闷闷不乐坐在客厅里。
吴羽欢问她,“欢合律师所是哪一家?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吴羽乐心里有气,耷拉着脸,不准备接话。
一直默默听着的李勤年开了口,“很小的律师所。”
吴羽欢没听说过,他倒是听说过,这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律师所是他偶尔经过时瞧见的,在极其偏僻的地方,没什么客源。
对方竟然挺了一年,这样艰难的条件,对方竟然挺了一年,也可以算是厉害。
只不过,于佩为什么会去那样一家明显没什么发展的律师所呢?
李勤年心里有些不安,问吴羽乐:“你当时在场,知道情况,你给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于佩为什么要选欢合律师所?”
意识到李勤年有兴趣听,吴羽乐立即又来了兴致,把当时的情况几乎事无巨细地表达一遍。
“嗐,当时别说是我,就连方朝祥也懵得很,他大概没有想到,于佩竟然不会选他,于佩宁愿去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律师所,也不愿意选他,他当时离开的时候,那脸色臭的哟。”
想起方朝祥吃瘪的模样,吴羽乐心里乐呵,毫无掩饰地笑起来。
一旁的李勤年却没笑。
他脸色沉重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个欢合的律师所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吴羽乐顿时笑得更厉害了,“那律师说是只有一个初心,哈哈哈哈,姐夫,你说这样的理由,骗小孩都不去呢,咱们的于律师竟然被这样的理由拐去了,看来她连小孩都不如!”
吴羽乐笑着笑着,笑不下去。
她瞧见李勤年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越来越难看。
“姐夫,你怎么了?”
李勤年没作答,站起身走到阳台上,背着双手,迎面吹着夜里的凉风。
不知过了多久,阳台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叹息。
李勤年想起自己那些年艰苦奋斗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条件大概比欢合律师所还艰难,家里人不支持,他几乎是怀着一腔热血,怀着自己作为律师,想要帮助更多人的初心,一往无前地走在孤身奋斗的路上。
怎么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未来可能会对自己产生竞争的人,而开始变相地使绊子呢?
怎么会开始慢慢地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呢?
明明当初见到于佩的时候也是万分高兴,也是庆幸自己拥有了另外一个得力助手。
李勤年惆怅地立在阳台上,心里满是苦闷。
于佩选择以那样的理由接受欢合律师所,大概也是想告诉他,他忘了自己的初心吧。
那一天,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露水打湿两肩,也打湿了他的脸。
——
换了新单位的第二天,于佩一大早开车过来上班。
车子停在律师所门口的时候,于佩摇下车窗,从里面探出脑袋,对站在外面的何欢问道:“这里有没有其他停车的地方。”
何欢一听,急了,“你干嘛要把车停到别的地方去?”
于佩稍稍愣住,道:“我停在正门口,不是挡住咱们的店,耽误咱们做生意么?”
这可都是何欢昨天的原话啊!
哪知何欢嗤笑一声,摆手:“嗐,你这车哪儿也不去,就停在咱们大门口,你想想,大家路过的时候一看,哎哟喂,居然有辆汽车停在律师所门口,一看就是有上档次的客户过来咨询啊,这多给咱们律师所长脸啊,不能停在别的地方,就得停在咱们律师所门口!”
于佩:“……”
正话反话都给何欢一个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