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恭安
温度烫人。
于佩缩回手,凉凉发问:“你生病了?”
这句不像是疑问,更像是肯定。
“去医院吧。”于佩转身回房间换衣服。
等她出来,谢屹坐在客厅里没动,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合着冷水吞下两片,苍白无色的嘴唇动了动,“不用,吃完药就好了。”
于佩抱臂,静静看着他。
他额头分明已经渗出冷汗,整张脸看上去虚弱得不行,全靠一点毅力撑着走路。
像风雨里摇摇欲坠的小苗,能不能撑过全看天意。
得,这年头还有生病不愿意去看医生的人。
于佩拿起桌上的药看了两眼,“这药吃了也不见得退烧,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吧。”
万一不能退烧,得熬过一整夜。
那滋味可不少受。
再说了,烧坏身体怎么办?
谢屹脸上神情淡淡,显然没把生病当一回事,他大概觉得吃过药就能凭借体力扛过去,起身要往房间里走。
“不要费事了,这也不是……”
话没说完,胳膊肘突然被人架住。
他一惊,回过头,瞧见于佩径直将他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直接扶着他往屋子外面走。
被强制从客厅里推出来,吹了一脸冷风,谢屹满脸无奈,苦笑:“真不用去医院,休息一夜就好了。”
于佩淡淡瞥他一眼。
随后麻溜地将人带到小区门口打车。
夜深了,出来跑出租的人格外少,空旷的大街上稀稀疏疏几辆货车滚过,没见空车。
等了五分钟,看不到任何希望。
附近最近一家医院,走过去也只要十多分钟呢!
于佩没再浪费时间,直接扶起谢屹往医院方向走去。
谢屹身子虚,靠着一点力气在硬撑,意识到这一点的于佩干脆放下他胳膊,上前一步,蹲下身,直接将谢屹背了起来。
察觉到于佩意图的谢屹晚了一步,等他回过神,人已经在于佩背上。
夜风习习,他靠在于佩背上,只觉得这一幕格外滑稽。
轻笑出声:“你放我下来吧。”
“不行,你走得慢,耽误时间。”于佩熟练地背着人,朝医院方向走去。
被嫌弃的谢屹:“……”
他俯下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于佩后脑勺,哭笑不得。
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背过于佩,先让于佩背了。
在以前无数难熬的岁月,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一幕吧。
“你这样会累。”谢屹盯着她漆黑的长发,想要挣扎着下来。
于佩脚步一顿,“别动!你动了我更累!”
谢屹闻声,果然不动。
于佩重新抬步,加快脚底速度。
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一心只想到赶快去医院,全然没心思关注背上的人是个什么心理状态。
谢屹待在她背上,正体验着这辈子都没体验过的滋味。
除了他爸,这世上就没人再背过他。
连他妈也没有。
他爸也仅仅背过他一次,那次也是他生病发烧,没法走路,他爸背着他赶去医院,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大概发生在他小学。
长大后还真没让人这么背过。
更何况让于佩背!
其实他身上的毛病他心里有数,他身体一向不错,只不过人又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生病的时候。
他一年两回感冒,春夏一回,秋冬一回,已成定律。
只要吃吃药,自己退烧了,没过几天就会好,根本不用去医院。
他也不是不爱惜自己身体,以往无数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养成习惯,也知道应对方法,就没必要非去医院。
只是如今于佩的执着让他舍不得反驳。
这也算是关心的一种吧?
算不算一点回应?
哪怕事实并不是如此,但他想自欺欺人。
这样也挺好。
他伸出手,轻轻环住于佩的脖子,将脑袋抵在她后脑勺,满足地闭上双眼。
哪知这样的举动落到于佩心中,让她心里大叫不妙。
完了完了,谢屹这是挺不住,没力气了。
于佩加快步伐,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医院。
将人放下,回头一看,谢屹眼眶发红。
得,烧得这么厉害,竟然要哭出来吗?
全然不知道谢屹内心充满感动而红眼的于佩只以为他快撑不住了,连忙让医院安排输液。
等谢屹躺在病床上,手背插上针头,她心里才放松一些。
依着医生的叮嘱,她找来毛巾给谢屹擦汗。
撩开他衣服,她一点也没避讳,利索的将身上热汗擦了一遍,甚至连下身的汗也擦了,除了关键部位。
做完这一切,于佩抬眸看,发觉谢屹脸色恢复一些,她呲笑:“我说你看着也挺强壮,怎么这么虚?”
被自己老婆评价“虚”,实在不是什么动听的言论。
谢屹:“我不虚。”
“不虚能病成这样?还不如我。”她背着谢屹这个比她高了不少的男人,一路快步走到医院,连声气都没喘。
谢屹:“……”
反驳好像挺没底气,毕竟现在真病着。
他靠在病床上,淡淡道:“人总有生病的时候。”
“哎,你这话说错了,我这几年还真没有生过病。”
于佩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些年在国外她还真没生过大病,连感冒也没有。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外国看医生,挺贵。
刚去国外那会儿,很多事情不太懂,她室友和她一样是国内过去的,室友体质不好,有次生病去了医院,各种检查费用,一通下来花了大半月的生活费,穷得接下来只能喝稀粥。
那高昂的医疗单属实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在国外看个小病也这么贵。
从那之后,她每天积极运动,锻炼身体,健康饮食,按时休息,生活过得有规律有条理,生怕染上什么病。
事实证明,这一套良好的生活习惯的确能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身体才有一切。
这个道理她明白。
谢屹听着,垂着眸子问:“我看你刚才动作熟练,不像是没去过医院的人。”
“那都是因为我有个爱生病的室友。”于佩坦诚地说。
她那时候身体很棒,但她室友不行,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隔三差五地就要生病,温度变化了要感冒,季节更替了要感冒,淋了一点小雨要感冒……
她已经习惯处理半夜发烧的室友。
室友体质不好,吃药熬不过,每次发烧都得去医院,每次都是她照顾。
于佩说完,轻车熟路地将病床上的被子揭开,挪出一点空间,挤进去,安然躺下。
临睡前不忘揪起脑袋望向正在输液的谢屹,“有问题叫醒我。”
说着自顾自地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一张窄窄的病床上挤着并不娇小的两个人,着实有点不堪重负。
谢屹没敢动,只靠在床边,静静盯着身边被子的隆起。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和于佩同床,会是这样的场景。
生了一场病,倒是让于佩背了一回,也同床了一回。
该知足了。
谢屹轻轻将脑袋靠在后面墙边,垂着眸子盯住躺在身侧的人,眸光温柔,连病气也消散大半。
安稳过了一夜,谢屹退烧。
于佩见他没什么事,回家洗了澡,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去律师所上班之前通知一下魏春兰,让她去接谢屹。
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于佩没在律师所多逗留,立即回家。
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今天是老爷子出院的日子,顿时让司机掉了头,赶去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听得两个轮班的护士交头接耳,小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