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为何?”
苏绾不说话,但莫名地,陆安荀从她眼里读懂了意思。
“.”
第55章 成亲
三月二十八, 大吉日,宜嫁娶。
申时四刻,林家的迎亲队伍从林家左拐出巷子, 转入长相街,沿街穿过五马路又上了汴河桥,再绕大相国寺街走一圈。如此,约莫走了半个东京城, 才来到苏家门前。
一年前人们见过陆安荀身着状元红袍游街, 意气风发。一年后的今天, 再次见他一身新郎官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 唇红齿白, 眉目俊逸,风采依旧不减。
只不过,再俊俏的新郎官到了新娘家门前都得为难一番。
迎亲花轿停在门口,苏家无旁支兄弟,但从广陵来的几个表兄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几人衣袍鲜艳靓丽, 横身拦在门前:“听说陆状元才高八斗,想必傧相也不逊色,不妨先作诗一首?”
时下迎亲,以诗词讨利市, 是以迎亲的傧相们有备而来。
一人出列,高声道:“佳偶天成拜玉堂, 争看娇女配才郎。樽前合卺调鹦鹉, 台上吹箫引凤凰。华月团圆除宝扇,香云袅娜斗新妆。因风传语张京兆, 日画春山几许长。 ”①
此诗赢得众人喝彩, 诗作得越好, 新娘家越有脸面。苏老爹在门内听得笑呵呵直抚胡须。
他这个女婿招得好哇,越看越满意。
当即,他大手一挥,命小厮抬着一箩筐铜钱糖果出大门口,将铜钱和糖果纷纷撒向围观的人群。大人和孩童们哄抢成一团。
没办法,苏家太有钱,旁人家撒钱撒铜币,苏家是铜币掺碎银一起撒,不捡白不捡嘛。
等在门口的迎亲队伍也人人得了利市,作诗的傧相们更是个个得了个大封红。
皆高兴不已。
如此这般,新郎官陆安荀得以进门,进门后还得作催妆诗,三诗三请,新娘子才被喜婆们扶出闺阁。
一对璧人相携去苏家堂屋磕头拜别,陆安荀风姿卓绝,站在那,仿佛苏家门楣都亮堂起来。
苏老爹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倒是柴氏,养了多年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可也感情浓厚。她眼眶微红,严格嘱咐:“嫁作人妇务必要孝顺公婆,听从长辈训诫。要勤俭持家,要敦亲睦邻.”
说到最后,柴氏哽咽:“愿我儿夫妻举案齐眉,百年好合。行了,莫误吉时,快去吧。”
跪在堂下的苏绾,不禁鼻头发酸,认认真真地给柴氏磕头:“娘,女儿谨遵您的教诲!”
迎亲有迎亲的队伍,送嫁有送嫁的队伍。苏家请了舞狮的、奏曲的、还有踩高跷演傀儡戏的,吹吹打打按着原来迎亲的路将东京城绕了一圈,又到了林家。
苏家和林家打隔壁,前头才在苏家大门口围观捡钱的人又到林家门前守着,惹得两家宾客好笑。
林家门口迎亲唱礼,苏家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宾客们纷纷打趣:“苏大人,这世上嫁女实属你家最方便啊。”
出门左转走两步就到。
且说林家这边,花轿到了林家门口也被拦住了。
是哪些人这么大胆呢?
不是男家亲戚,也不是兄弟,而是司仪、鼓乐队伍以及那些端茶倒水之人。
拦花轿讨利市也是时下风俗,主人家不仅不会怪罪反而更高兴。
陆安荀赶忙将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这些人一人发一个。而林家的小厮婢女也将钱币、糖果、谷物、豆子抬出来撒在大门口给围观的孩童们。
这般过后,傧相们又念诗,管家执事放鞭炮,敲锣打鼓地将新娘子迎进门。
宾客们瞧见那数不清且沉甸甸的嫁妆几乎将扁担都压弯了,皆是暗暗咋舌。
“天!苏家真是有钱。早知道我就该去苏家向二小姐提亲了。”有人说。
旁观者哄笑:“谁说不是呢,如今被渤泥来的王子捷足先登了去。”
“苏家不是还有两个未定下的吗?大小姐和离在家,听说苏家欲相看人家。还有三小姐也从广陵回来了,若是不回去兴许也要相看。”
“苏家三小姐才情了得却清冷孤傲,等闲不食人间烟火,恐怕眼光也高得很。你若想当苏家女婿,倒是可以考虑大小姐苏娴。”
“往回苏大小姐是京城贵女典范,高不可攀,但如今是和离之身又带着儿子兴许不难。”
“瞧你们说的,再不难那也是苏家女。连苏四小姐都嫁了个状元郎,其他更不愁嫁,还轮得到你们肖想?做梦去吧!”
话落,又是一阵笑闹。
不远处,祁渊坐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
过了会有侍卫来禀报:“大人,道路已肃清,可通行。”
他这才吩咐车夫启程离去。
.
苏绾入了林家后,被径直送去新房等待。
没多久,进来一群妇人小孩,小孩们央着要糖果,云苓就在一旁散糖果给银钱。
而妇人们则打趣新娘子,有大胆的妇人还说起了新婚玩笑,好在苏绾脸皮厚且有盖头罩着瞧不见,无所畏惧。
不过这些人也并没停留多久,打量了会新娘子又参观了下新房然后就走了。
室内开始清净下来,但清净后,苏绾不大安分。
原因无他,此前有新娘子吃太多频频上恭房闹出笑话,后来凡是成亲皆约定俗成不准吃太多东西。今天一大早起来到现在苏绾只喝了两盏茶,吃了个水煮鸡蛋,她这会儿又困又饿。
“云苓?”苏绾轻唤。
云苓正在整理东西:“姑娘,有何事?”
“有什么吃的,你去弄些来。”
“一会还得拜堂呢,姑娘您忍着些。”
“我忍不了了。”
“那万一闹出恭岂不惹人笑?”
“.”
苏绾只好又蔫蔫地继续坐着等待。
好在吉时很快就到,没过一会,傧相和陆安荀进门来。两人披红挂彩,手挽同心结,被簇拥入堂。
这会儿宾客们也来齐了,纷纷挤在林家堂屋,见证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在司仪的一声声唱喜中,两人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夫妻交拜,在宾客们热闹的贺喜声中,送入洞房。
拜堂过后最期待的是什么,就是闹洞房了。今日请来的傧相都是林家好友,且多为陆安荀的同辈。这些人喜欢凑热闹,而且还不嫌事大。
“陆安荀,快掀盖头啊。”
“对对对,我们还得看你们吃交杯酒呐。”
“交杯酒算什么,等着,我这还有大招。”
众人都在起哄让陆安荀快快揭盖头。
苏绾眼前一团昏暗,并未看清外头的人。可恰恰因为视线昏暗,莫名令她些许紧张。
跟外头那群人一样,也开始期盼陆安荀掀盖头。
这时,喜婆笑呵呵挤进来,将秤杆递给陆安荀,又开始唱:
“挑盖头,一挑国色天香,再挑称心如意,三挑吉祥如意拜花堂。”
“挑盖头,南斗六星秤杆上,福禄寿喜聚吉祥,天降祥瑞在今夜,挑开红锦见娇娘。”
“挑盖头,秤杆金,秤杆亮,秤杆一挑挑吉祥,左一挑富贵,右一挑如意,中间一挑金玉满堂。”②
喜婆唱喜时,盖头慢慢被掀起,苏绾眼前光线变亮。
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抬头时,瞧见陆安荀一身红衣望着她笑。
鬼使神差地,像是有人抓了把她的魂魄,苏绾恍了恍,心跳加快。
“快看,新娘子脸红了。”有人说。
苏绾自己未曾察觉,但见陆安荀诧异地看过来时,她居然没出息地垂头,惹得众人笑得更大声。
掀盖头后,接下来便是吃合卺酒。苏绾和陆安荀各执一杯酒,挽手相缠,互相靠近。
喜婆又唱:“一个葫芦分中间,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③
陆安荀的桃花眼仿佛天生会勾人,吃酒时意味深长地瞟了眼苏绾。
他长睫半撩,那一眼看得苏绾浑身酥麻,心脉紊乱。
她清楚,他是在笑话她适才脸红害羞。
苏绾底气不足,暗暗瞪他,然后猛地仰头将合卺酒饮尽。
“哎呀!新娘子好酒量!可要再来一杯?”有人打趣。
“可不是?新娘子如此豪迈,陆安荀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话落,屋内的人哄笑起来。
这下,弄得苏绾脸颊跟火烧似的红。
然而这还没结束,也不知是哪个促狭的想出的主意,居然用一根线吊着林檎④。这林檎吊在两人中间,催促陆安荀和苏绾快吃。
若是私底下苏绾可随意放肆,但当着众人的面不行。她也是要脸的人,当即摇头拒绝。
陆安荀也脸颊通红,一把将林檎夺去,咬了口:“谁想的?站出来挨打!”
“是他!是他!”人群有人出卖,把那个扬言“放大招”的人推出来。
那人拼命挣脱,然后一溜烟跑了。
陆安荀三两口把林檎下咽,然后将这些人通通赶出门。
屋子里这才得了清净。
许是两人身份转变使得心境不一样,又或许是被众人的祝福和气氛所感染,此时此刻,苏绾和陆安荀皆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