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掌柜一听,稀奇:“姑娘怎么知道?”
接下来苏绾拿了块半月形状的玉牌给他看, 掌柜见了, 顿时笑起来:“原来是少东家。”
掌柜说:“四月之际, 苏大掌柜曾来这查过账, 少东家也是来查账的?小的这就去将账本拿来。”
“不必, ”苏绾道:“我只是随意路过,况且查账非我之责,苏掌柜已经查过我不再多问。”
“是是是。”掌柜道:“没想到小的还能在这见到少东家。”
苏绾又问了些旁的事,生意好不好做,津阳县的百姓们消费水平如何, 店内商品价格分几档,进出货渠道有哪些,客源是否稳定等等。
陆安荀坐在一旁安静听,暗暗稀奇。
过了会, 等两人出了铺子,陆安荀问:“你怎么懂这些?”
苏绾愣了愣, 随即会意过来他问的什么, 她道:“我此前在家跟着我娘学过如何打理生意。”
当然不是。
柴氏素来觉得这个四女儿是懒的,所以也没想要教她生意怎么打理, 而是想着她嫁人以后能把家中事务料理清楚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生意怎么做, 这些是苏绾前世所学, 原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东西,适才顺口就问出来了。
不过陆安荀信以为真,今日见识过苏家财富后,认为苏家人会做生意理所当然。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走。
苏绾问:“你想去看些什么?”
“什么都看看。”陆安荀视线在街边的商铺还有摊贩上打量,边说:“我总得清楚这津阳县的商业情况,百姓们如何做生意,行市结构是否合理,才知如何调整。”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得帮百姓从乡绅手中夺回田产地铺。”陆安荀道。
这些日来县衙告状的,不乏一些陈年旧案。大多是跟侵占田地和铺子有关,能当场判决的陆安荀当场判决了。可他清楚,这些远远只是九牛一毛,还有许多百姓被侵占的产业在势力更大的人手中,百姓们不敢告。
苏绾点头,开口正欲说话,却见陆安荀脚步缓缓停下来,视线落在街边一处小摊上。
她顺着望过去:“陆安荀,你看什么呢?”
陆安荀回神。
适才摊子旁有一对男女,许是夫妻。男子买了支簪子插在女子头上,那女子娇羞地笑了。
画面美好,以至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象自己买一支簪子插苏绾头上,然后苏绾娇羞的样子。
陆安荀觉得自己有毛病,先不说苏绾不会娇羞,就说他若是平白无故给她买簪子,铁定被她笑话。
“我就看看,”他说:“那摊子上卖的东西还怪好看的。”
苏绾瞥了眼摊子上种类繁杂的首饰,奇怪地看向陆安荀。
陆安荀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像是被看穿心思似的,有些窘。
他灵机一动,道:“下个月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吗?我想着总得给你买样东西。”
说完,他当即拉着苏绾走过去:“正好我见这摊子上东西便宜,你随便挑一个。”
“.”
苏绾怒:“陆安荀,你抠门成这样了?好歹也是我的生辰,就不能送贵点的?”
陆安荀理直气壮:“首饰还分贵贱?好看不就行了?再说了,咱们出门在外到处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毕竟陆安荀不像苏绾财大气粗,他陆家本就没产业,随母嫁入林家,他有自己的骨气不肯平白接受林家的给予。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几间铺子,也全给苏绾作聘礼了。
聘礼的钱自然不能动,陆安荀手上能花销的钱少之又少,来了津阳县后几乎是靠苏绾救济。
“我看这个就挺好看的。”陆安荀拿起一支刻纹镶粉绿珠簪子,跟此前那男子买给妻子的一样。
那人的妻子见了这支簪子欢喜,他想苏绾应该也是欢喜的.吧?
一抬眼,对上苏绾嫌弃的眼神。
“你什么眼光!”她说。
“.”
“挑簪子有讲究。”苏绾道:“贵的簪子可挑华丽精致的,若是便宜的簪子,就不能挑这种花色繁多雕工复杂的。”
“为何?”
“你想啊,它这么便宜,雕工越复杂越粗糙,花色越繁多越显劣质。还不如选样式简单的,这样既不显得廉价,还有朴素之美。”
陆安荀面无表情:“行行行,你喜欢哪个,你选。”
苏绾认真挑了会,最后选了支桃木簪。
“这个就挺好看,咦?背后还刻了字?”她轻声念出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①
“咦.酸掉牙!”苏绾打了阵寒颤,忙将簪子放下,换了旁的。
陆安荀盯着那桃木簪子:“不要那个了?”
“不要了。”苏绾说:“就这个吧。”
陆安荀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
“换这个也行。”苏绾直起身,问他:“给钱吧。”
“哦。”陆安荀掏钱。
走时,又莫名看了那桃木簪子一眼。
.
午时二刻两人回到县衙,然而才进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妇人哭喊。
“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被人抢走了!”
“可知是何人抢你女儿?”陈淮生问。
妇人摇头:“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坐在马车里也没瞧见脸,我女儿被他的仆人带进马车里,就这么走了。”
“官爷!求你们快去救我女儿,再晚点恐怕就.就要被那畜生给玷污了.”
妇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绾走上前,看清妇人的模样后,顿时一惊。
“是你?你说谁被抢走了?”
这人正是此前一同被百里言玉抓起来的海箩的母亲,苏绾跟她们关在一个屋子里,印象深刻。
“姑娘?”妇人显然也认出了她来,忙跪爬上前扯着她的裙摆:“是我啊,我女儿海箩你还记得吗?她被人抢去了,求姑娘帮帮我,帮帮海箩。”
“谁抢她去了?在哪抢的?”这时,陆安荀走过来扶起她。
妇人茫然看向陆安荀。
“他是这里的县太爷,你只管跟他讲。”苏绾道。
“好好好。”妇人忙不迭点头:“我今日跟女儿出门买布,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的马车,但那位贵人也不知是谁,长得什么模样。他看海箩年轻好看,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海箩带上马车,又让人死死拦着我,我想追也追不上。清官大老爷,您快救救我女儿,我就这么个女儿啊.”
“先别急,您女儿我会想法子。”陆安荀沉吟道。
须臾,他吩咐陈淮生:“去叫卫峰,让他带人跟着我走,把县衙里所有人叫上。”
“是。”陈淮生去了。
苏绾安抚了会海箩的母亲,问陆安荀:“你知道是何人抢走海箩了?”
陆安荀分析道:“高家人。”
“咦?”
陆安荀道:“我才将高四爷抓起来,若是旁人肯定不可能这时候挑衅我,除了高家人不作他想。”
“而且.”他又道:“敢当街抢人就说明不怕被我知道,甚至还有报复的意味,就更加确定抓走她女儿的是高家人。”
很快,卫峰带着十几名衙役过来:“大人,都准备好了。”
陆安荀起身,抬脚欲出门。
“我也去。”苏绾道:“我与海箩也算是一面之缘,她若出事,我出面安抚比较合适。”
陆安荀点头:“好。”
一行人骑马迅速到了高家府邸。
高家门庭气派,光大门就是四间。陆安荀冷笑,乡野富户,门庭居然敢按皇亲国戚的规制来建,也不知是高家不怕死,还是高家无知无畏。
他挥手,让人径直闯入。
守在门口的高家家丁见他来,居然不敢拦,惊慌失措地跑进去通传。
陆安荀带人站在高家院中,没多久,高元舟负手出来。
他神情自若,像是看不见陆安荀带人前来捉人似的,笑问:“陆县令驾临,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把人交出来。”
“不知陆县令指的是何人?”
“高家强抢民女,信不信我将你们统统缉拿?”
高元舟脸上的笑更盛,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得狂妄:“陆县令好大的官威,我高家没犯法,你凭什么抓人?就凭陆县令是官,我们是民?”
陆安荀与他对视,也不着急:“官抓民自然不合法,可官抓匪就不一样了。”
高元舟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也沉沉盯着他:“哦?那倒要看陆大人有几分本事了。”
两人目光相撞,各自交锋。
陆安荀开口吩咐:“卫峰,带人搜查一遍。”
“是。”卫峰领命,正欲进去,这时,从游廊处走来一人。
那人懒懒地看着这边:“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陆县令啊。县令大人,来我高家有什么事?”
瞧见他,陆安荀目光一凛。
是高四爷。
“你怎么在这?”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州府受审吗?”
“是啊。”高四爷摊手:“我去州府走了一趟,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得知我是受人诬陷,证据不足又把我放了。”
此时此刻,陆安荀才明白一直以来的那股不安和怀疑是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