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陆安荀摇头:“他们不肯给钱。”
杨知府直言泗州入冬灾祸频繁以备不时之需,钱不能动。可他清楚,户部年年拨款,即便没有高家这笔钱也能应付,杨知府只是不肯给罢了。
这事他早有预料,所以去时带上了津阳县的税收账本。
津阳县无疑是泗州最落后的地方,然而却能在短短两个月内缴纳这么多税钱,说明津阳县很有发展前景。若能修路,他就能保证次年再翻一翻。
这对杨知府来说,无疑是政绩锦上添花的助力。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杨知府却拒绝了。据他所知,杨知府八年前便已经任泗州知府,如今多年过去一直无升任也正是苦于政绩平平。
如今有大好机会,他为何拒绝?
陆安荀想了一路也没想通,他又大口将半块饼子咬下,潦草吃完。
“你慢点,还有很多。”苏绾倒了杯水给他,问:“听说有人受伤了?我大姐带了药过来。”
“那你们来得正巧,刚好有位娇贵的伤患。”
“谁?”
“祁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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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苏娴VS祁渊(二)
苏娴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祁渊。
祁渊受伤了, 据说是回津阳县时遇到塌方,整个马车陷入坑中,若不是他动作迅速从马车里出来, 恐怕也要被掩埋进土里。
可从马车里出来时,他手臂不小心划了道口子。
这伤口看着凶险却并不深,只是流了些血而已。可他坐在陆安荀的马车里,死活不愿下来。
陆安荀鄙视得很。
没见过娇贵成这样的!
这会儿, 苏娴就坐在马车里帮祁渊上药。
她此前在闺中时曾跟苏瑛学过些简单的医术, 多的不能够, 但简单的伤口包扎和头疼脑热处理还是有些经验的。
是以, 照顾“伤患”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事。起初并不知是谁受了伤, 钻进了马车后发现是祁渊,她愣了愣。
祁渊也愣了下,但他脸上素来没多少表情,只漆黑的眸子微微变了些色。
“我.”苏娴颇是局促:“我听说这里有人受伤了,难道是祁大人?”
祁渊点头。
“祁大人伤着哪了?”
“苏大小姐懂医?”
“略懂些。”苏娴故作镇定。
祁渊点头, 默默捞起袖子,露出受伤的手臂。
苏娴见了,暗暗心惊,竟不想伤口这么长, 占据半个手臂之多。
毕竟是内宅女子,跟陆安荀不一样, 在她看来这样的伤口实在严重, 于是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祁渊。
这一小心翼翼,动作就变得格外缓慢。
祁渊觉得她不是在上药, 而是在折磨他。
她就侧坐在他一旁,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臂。上药时, 她微微垂头,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车外光线轻柔地照着她肌肤,像一块极品美玉。
祁渊尽量忽视这美玉所在,将视线挪向窗边,却似乎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忽视。
她指腹温热,轻轻触碰他的皮肤,有点痒。
再加上马车逼仄,她身上的香气轻轻悠悠地散发,吸入体内,令他觉得心也是痒的。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苏娴极其认真:“祁大人伤得重,得细细用药,不然伤口难愈合。”
“嗯。”祁渊索性闭眼。
可闭眼后,胳膊上皮肤的触感就越发地强烈,哪怕轻轻触碰都跟蚂蚁爬似的。
如此又过了会,他突然道:“苏娴,你是故意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喊苏娴的名字,苏娴一怔。
祁渊缓缓睁开眼,盯着她。
他想这么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就该喊她苏娴。什么苏大小姐,始终带了些跨越不过的距离。
“你是故意的?”他又问。
“故意什么?”苏娴茫然。
祁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根根葱白的手指上。
适才就是这几根手指在他心中挠,挠得他烦躁而酥麻。
苏娴不解何意,她挣扎:“祁大人请放开,如此,于理不合。”
祁渊努力调整呼吸,缓慢松手。
他神色些许不自在:“快点,我没空。”
“好。”
苏娴这回动作变得极快,三两下上完药,然后跟躲洪水猛兽似的出了马车。
等她一走,祁渊阖眼,重重地往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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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塌方的地方过多,道路清理缓慢,天黑后,索性借住在附近的村庄里。
夜里,用过膳后,陆安荀在小院篱笆下燃了堆篝火,篝火旁苏绾坐在那扒拉地瓜。
按她的意思,这么好的火堆不烤地瓜可惜了。
陆安荀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祁渊面上看不清情绪,但苏绾隐隐觉得他有些无语。
毕竟,她扒拉的地瓜就在他脚下,金丝绣皂靴下并排滚着两个地瓜确实看着有点滑稽。
而对面,苏娴礼貌地忍着笑。
“长坡镇非大镇,却地处要道,出入津阳县都得从这经过。”陆安荀说:“如今这条道塌方影响重大,津阳的百姓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苏绾问:“你想先修这条路?”
祁渊听见了,抬眉:“修路?”
陆安荀点头:“如今津阳县的豪强已经铲除,眼下要恢复百姓生计自然得修路。”
“你倒是想得挺长远。”祁渊说。
这话不知是夸他还是别有含义,但陆安荀照单全收,继续道:“只可惜钱不够。”
“不过.”他又道:“但钱不够慢慢凑就是,津阳县现在有多少钱就先修多少路。”
比起两个月前津阳县县衙穷得叮当响的状况,如今不知好了多少倍。
至少陆安荀养得起衙役了,也能留有余钱修路救济百姓了。
高家一倒,大量被霸占的田地吐出来,还有许多因高家而荒废的田地也被重整入册。而津阳县人口少,要想建设,自然缺不了人。
是以,陆安荀颁布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条政令,那便是:凡是无田无地之人,在津阳县落户便可按人口领取一亩田。
这条政令无疑吸引了大批无家可归之人,从泗州各地涌来津阳。是以,在明年春耕种前,先由县衙统一救济。不过眼下要修路,这些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陆安荀道:“有人种田,明年秋就能有更多税钱,也能修更多路。”
思忖片刻,陆安荀对苏绾道:“回头你把现有的税钱重新规划规划,一部分修路,留一部分买明年春种和农具。咱们二者兼顾,虽慢些,但也不是没法子。”
苏娴问:“就没其他法子了吗?州府不肯给钱,能否向朝廷要?”
祁渊道:“朝廷不会给,我们在津阳自然清楚津阳的困境,可朝廷看到的是天下的困境,对津阳不会重视。”
一个长年都缴不上税的县,在朝廷眼中几乎可有可无,自然不会拨钱来这个地方。
闻言,苏娴沉默了。
没钱,寸步难行。今日道路塌方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这条道原本就是沿山开挖的土道,根本没任何支撑。如今塌方即便再挖开,保不齐来年还会如此。
津阳县不仅要修路,还得给朝廷纳税。可眼下连路都破旧,百姓生活困难,谈何前程?没有前程,陆安荀政绩便也上不去,更无升官可能,兴许老死在津阳也说不定。
陆安荀这个县令当得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火光跳跃,映着众人面孔,各自沉思。
苏绾翻了翻地瓜,将另一边未烤的朝向火堆。然后出声道:“若州府不肯给钱,我倒是有个法子。”
三人齐齐看向她。
苏绾讪讪:“我这法子也只是临时想到的,不一定管用。”
陆安荀:“你说。”
“朝廷的钱不能用,那民间的钱呢?”苏绾说。
“民间?”
“是啊。”苏绾道:“不行就在民间招商试试嘛。”
招商引资可是个好手段,不用白不用。
“只不过.”苏绾说:“要想让天下商人来津阳出钱修路,需给他们看得见的利益。比如免三年税,或免租提供土地等等,总之有哪些能吸引他们的招数,通通使出来,让他们肯在津阳花钱。”
陆安荀听得新奇,问:“可你也说了,商人逐利,修路对他们来说无利可图,又岂愿出钱?”
“修路无利,但津阳其他东西有利啊。津阳的茶叶、盐矿、渔产、粮食等等都是百姓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也都是有利可图的。”
她说:“就拿盐矿来说,盐矿可是大买卖,咱们可以招商的形式交给私人经营。”
陆安荀正色:“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