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不敢肯定,可未必与朝廷里的人无关。”
卫婧冷笑,“他们也就这样!再糟糕也就这样了,此番我回郢都自会查清楚,若真是他们所为,说明他们在江湖上有势力,否则神偷世家在江湖上也不算无名无姓,敢动我们的人来头不会小。”
温宛脸上浮现愧疚神色,“是我……”
“县主别往身上揽这种事,从苏玄璟入吏部开始,太子府盯的就是吏部尚书的位子,若非县主及时拉住我,状况可能更糟。”卫婧对温宛心存感激,“时候不早,我该出城了。”
眼见卫婧起身,温宛不忍,“夫人放得下?”
卫婧长长叹出一口气,眼中有撼无悔,“如果离开可以让肃郎好,我放得下。”
房门突然开启!
“我放不下!”
浑厚的声音带着沙哑传过来,二人同时望过去,正是杨肃。
明明已经离开杨府乘轿上朝的杨肃因为忘记昨夜写好的奏折匆匆折返,方才看到卫婧留下的书信跟那封休书。
他震惊,并不是因为自己发妻是江湖人,是他的发妻竟然给他留了一封休书?
“夫人……”
杨肃未着官袍,一身褐色长衣,脚踩绵靴,眼睛里装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看着走向自己的杨肃,卫婧眼泪瞬溢,却强迫自己咽下所有不舍跟委屈,“夫君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杨肃止步在卫婧面前,神色温柔,抬手替她拭掉睫毛上莹莹欲坠的眼泪,“你跟孩子在这里,我怎么会在别处。”
温宛静默站在旁侧,心中闪过一念,眼底渐渐变得落寞。
卫婧再也控制不住,低声呜咽,“对不起……”
“是为夫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竟然不知你背负这样重的责任跟家族使命。”杨肃自怀里取出一张文书,把它交给卫婧。
卫婧疑惑看向杨肃,接过来缓缓展开。
不是休书,是辞官文牒!
她在这一刻泪崩,“你太傻!你知不知道你辞掉的官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
杨肃由着卫婧朝自己发脾气,看着看着,眼睛湿润。
他含着泪的眼睛紧紧盯住眼前女子,双手握住她肩膀,笑起来,“你才傻,为夫这一生梦寐以求的只有你。”
杨肃越是这样说,卫婧越是愧疚忏悔!
或许不是她!
“夫君……”卫婧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扑到杨肃怀里。
这世上有太多不可承受的痛苦,温宛静默站在角落,无比清楚卫婧的哭声里除了感动还有什么。
那些永远都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将永远困扰在她心里,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可这样的秘密说出来又是什么结果?
她脑海里一瞬间想到萧臣。
可也只是一瞬间,她可笑自己竟然在给萧臣找理由!
抛弃就是抛弃,没有任何理由值得原谅……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乾坤震
杨肃决意与卫婧一起离开皇城共赴郢都,离开之前他与温宛说了一些话。
此事不管是不是太子府所为,他们都达到目的。
他向温宛说了抱歉,之前那么努力保住的官职如今被他轻易丢弃,当是辜负温宛一番苦心,世间最无奈不过是人算不如天算。
或有遗憾,可比起卫婧独自离开皇城,温宛更喜欢这样的结局。
她叫杨肃放心,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与其担惊受怕敌人如何强大,倒不如专注自己如何成长。
金禧楼外,温宛带着卫开元送走杨肃夫妻。
“姨娘跟姨夫就这样走了吗?”卫开元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中流露出淡淡不舍。
温宛拍拍他肩膀,“别怕,本县主还在。”
卫开元闻声扭头,与温宛对视。
“那你什么时候走?”
温宛,“……所以我在宰相府被你戳透的手腕终究是错付了咩?”
卫开元撇撇嘴,“看起来已经好了呀!”
“外面好了里面就好了?我要不要把这只手剁下来叫你看看里面到底好没好!”温宛举起拳头,“你来,还是本县主自己来?”
“不是……我现在怀疑你想讹我。”看到温宛挥拳,卫开元下意识后退。
温宛笑的尖酸刻薄,“本县主有你终身卖身契我犯得着讹你?你可以走啊,随时都可以!不过你前脚走,本县主即刻到大理寺报案,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卫开元瞧着温宛朝他龇牙的样子,老气横秋皱皱眉,“我是不会屈服的。”
温宛拳头直接砸到卫开元胸口,“才偷我一枚珠子就想跑?嗯?我叫你跑!”
金屋里,萧臣看着楼下疯狂踢踹卫开元的温宛,唇角不自觉勾起淡淡的弧度。
玉布衣就站在他旁边,“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笑的比哭还难看。”
萧臣没意识到自己笑,直到温宛与卫开元打闹着走去问尘赌庄萧臣才回身坐到桌边。
“本王可能会离开皇城一段时间。”
玉布衣没意识到自己笑,“你要离开多长时间?”
“你现在笑的很好看。”萧臣深黑明目微微眯起。
玉布衣意识到了,双手按住唇角,往下一拉,“你要离开多长时间?”
“不会很长。”萧臣想到一件事,“本王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接一个人回来。”
“谁?”玉布衣走到桌边,挑起眉梢。
“孤千城。”
昨晚萧臣把孤千城拎去十里亭,封了穴道藏在草垛里,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冻死……
御南侯府前,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停下来。
驾车人将长鞭插到车沿铜扣里,抽出登车凳,恭敬掀起轿帘。
一袭深青色儒袍的战幕缓缓走下马车。
他停在车前,微抬首,银白发丝被风吹起,白须在胸前拂动,深邃沉敛的目光里闪出一抹怅然,神情看起来有一丝期待。
仆从上前叩门,管家钟岩刚好路过,打开府门瞧向外面。
未及仆从开口,战幕踏步走上台阶,“通报你们家侯爷,就说太子府战幕来探他。”
钟岩眼神一亮,‘砰’的关上府门!
仆从诧异,“主子,他们这……”
“等罢。”
十五年未见温御,他倒想瞧瞧这老小子能耍什么花样。
锦堂里,钟岩跑的急,气喘吁吁进来时温御正在抠咸鸭蛋。
孙女争气,受那么大委屈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能利用自己弱处捞到不少好处。
这才是他温御的孙女,人生中不可挽回的事太多,固然难过,可既然活着就得朝前走!
“老侯爷!战……”钟岩跑进屋里时差点儿摔倒。
温御看了眼钟岩,“有什么急事比命重要,你这一大把年纪卡到地上不一定就能起来了!”
“是是是,老奴一定注意,战幕!战幕来了!”钟岩提着长袍立在桌前,慌慌张张禀报。
温御不是没听清楚,只是想再听一次,“谁?”
“太子府,战幕!”钟岩将战幕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温御视线从钟岩身上转到手里的鸭蛋壳,握着竹筷的手紧了紧,呼吸微顿。
咔-
蛋壳被温御捏碎,“去把本侯那身战袍拿过来。”
“侯爷要穿战袍相迎?”钟岩虽然觉得战幕的确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可自家侯爷也不是二等二,出门相迎自然,穿战袍就有些夸张。
温御瞪了眼钟岩。
钟岩懂,当即去取温御那身银白铠甲。
矮炕上,温御一阵无言,把蛋壳拍到桌面……
人老就怕冷,更何况冷寒深冬在外面站足一盏茶的时间,战幕冻到不时颤抖,他旁边仆又则抖抖擞擞。
府门外,仆从再欲叩门时战幕直接抬脚把门踹开,大步走进去!
十五年未再踏进御南侯府,格局未变。
战幕原还有心情想要欣赏一下这十五年来御南侯府有没有什么细节上的变化,现在心情全无,他就想看温御是不是老到掉牙,双腿残疾,拄拐出来迎他的时候双拐皆断,这会儿正在地上爬!
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爬到府门,这个老蜗牛背上的老壳肯定是露出一个大洞,寒风从洞里吹进去冻住壳里浆液,老东西现在一定是爬在地上疯狂吐唾液想要把自己融化开,继续爬!
砰-
就在战幕行至锦堂弯月拱门时,分明看到温御一袭戎装在练武台上耍长枪!
阳光下,那袭银白铠甲光芒熠熠,难以形容的尊威跟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自温御身上自然流露,将军未老!
战幕蓦然止步,远远看着那抹身影手执长枪挥动生风,一招横扫千军气势如宏。
回忆如洪水开闸。
眼前一幕让战幕瞬间回忆起那些杀伐滚滚,血乱红尘的年月。
无数金戈铁马的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
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那些岁月一去不复返,那些人再也回不到从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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