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这会儿被温御点名指姓,战幕端直身形,纹丝不动。
“战哥你倒是过来啊!”温御心里也难过,也悲伤,可他不能叫这种悲伤往下延续,“战哥你要不过来……”
形同威胁的口吻引起了战幕的兴趣,在其身侧,顾寒亦探头过去,神情充满玩味跟隐隐的挑衅,他倒要看看温御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战幕也很想知道,这时的一经亦摒弃掉刚刚颓败的心情,他真希望温御能把战幕叫过来。
然而并没有。
战幕只是看过来,身形丝毫未动。
动的是温御。
温御毫不犹豫站起身,想都没想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战幕另一侧的空位上。
身后一众武将皆愣,形同木雕。
几乎同时,一经也跟着站起来,但他没走,依旧飘。
他飘到顾寒面前,居高临下凝视,那双充满佛光的眼睛看的顾寒极不自在。
顾寒好歹也是大将军,面对如此重压,他硬逼着自己坐稳。
一经见状双足落地,挪一步坐到顾寒另一侧。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一经侧身,双目如同长在顾寒身上一般,双手下意识捻动佛珠,薄唇轻动,“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疾病,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
得说顾寒不是没听过佛经,佛经的真谛在于什么,在于多数情况下你听不出个数,但一经念的佛经他听清楚了,非常清楚。
“大师念的是什么?”反正顾寒觉得不像是好话。
“佛经咒语,顾将军可理解成诅咒。”
顾寒冷笑,“本将军记得佛经多为唵、阿、哞之类,不似大师说的那么清楚。”
一经十分耐心解释道,“那些将军听不懂,贫僧翻译了一下。”
顾寒,“……”
顾寒百般挣扎之后选择起身让位,不为别的,他还有大事未成,不想一经这会儿就把他送走。
于是一经坐到顾寒的位置,与战幕相靠。
原本还陷入悲怀情绪的战幕心里莫名满足,面上却在强撑,“你们两个有位子,过来作甚。”
温御不说话,双手搬住座椅,屁股黏在上面,整个人朝战幕蹭过去。
“天气这么热,你挤过来干什么!”
“战军师莫怕,贫僧给你念一道清凉咒……”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王爷莫要看轻自己
看着前座两个主心骨靠到左侧,原本坐在右边儿的顾铮等人也都开始‘不要脸’,搬着椅子就朝左边儿靠。
中间过道没有了,顾铮直接坐在顾北霖旁边,丝毫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嫌弃不嫌弃。
堂外画风突变,没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一团和气。
公堂内,萧彦将堂外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躺在摇椅上,眼珠儿上翻看向柏骄,“娇娇,温御可能是本王这辈子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了。”
柏骄低下头,深深凝望自家主子,“王爷莫要看轻自己。”
四目相视,萧彦发现柏骄老了。
另一处,苏玄璟亦将堂外发生的事看在眼里,他很清楚战幕选坐在顾寒身边的用意,作为太子身边最权重的谋士,战幕在这件案子上的立场必然要站在太子的利益上,狄翼拥护太子,哪怕太子府不想领这个情,也不能薄了这份好意。
不然叫那些有心投奔太子府的人如何思量?
至于温御跟一经,向着萧臣的心也是不想隐瞒了。
这一刻,萧臣便算是向太子府宣战。
苏玄璟面色无波,这些想法在他心里也只是一念,而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狄翼。
想要狄翼身败名裂再五马分尸的心如同烈火烹油,沸腾又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府门再次响起。
宋相言在温宛搀扶下走进来。
残缺的左腿,肿胀到变形的五官,如果不是宋相言腰间挂着牌子,他连大理寺的门都进不来。
温宛将其扶到公堂外止步,转尔看到自己祖父时坐过去。
宋相言硬撑着走到主审位置,朝左右看两眼,“两位旁审都到了?”
苏玄璟不说话,萧彦瞧着宋相言被那张肿脸挤到缝隙里的眼睛,“误工的费用大理寺须另补给本王。”
宋相言不理萧彦,重重敲响惊堂木。
案件开始一刻,赫连泽带着媚舞跟九禅姗姗来迟,九禅搬了一个空椅拿到最前面,与温御等人并排,稍稍挨着温宛,媚舞跟九禅则分站两侧,气势……
完全没有对面足。
诚然对面武将也都心面不合,但在面对他国皇子时,倒是有同仇敌忾的觉悟。
宋相言宣原告入堂,一直在后堂等待的萧臣终于现身。
紧接着,是被告。
狄翼非一般被告,他是大周肱骨重臣,没有谁能叫这样一个人蹲进囚车,是以案子未审之前他一直呆在府门外的马车里。
这一刻,他自府门而入,所有人视线皆落过去,眼睛里不约而同生出仰慕跟钦佩,哪怕是顾铮驰靖他们也没有丝毫不敬。
案子是案子,并不影响狄翼在他们心里的位置。
一代武将至尊,纵年过古稀,那份威严霸气却似刻在骨血里,每行一步,仿佛地面都跟着震颤,而真正颤抖的,是人心。
狄翼入公堂之前看到了温御跟战幕还有一经,他瞥过去一眼,忽的一笑。
纵然他不说话,温御三人也能明白他这笑里定有嘲讽,多半是觉得他们三个老东西也这么喜欢八卦,还来看他的热闹。
待其走进公堂,宋相言再次让萧臣当堂陈述所告何人,因何而告。
萧臣便将那日公堂所言重新叙述一遍,“狄翼在鹿陵一役命副将檀牧假降,待檀牧得敌将曹勋信任,他便命檀牧诱引曹勋十万大军入腹地,曹勋大败,以身葬了十万兵,檀牧侥幸存活,本该立大功一件,然而狄国公……”
萧臣转身面向狄翼,眼中平静,“然而狄国公却没有向三军及世人昭告檀牧功勋,而是将他绑至校场,片片凌迟 ,以泄众愤。”
看着眼前苍老发间无一根青丝的狄翼,萧臣心中悲怆,就像是一条可以掀起巨浪的鲲,纵然水面静谧,却在沙底翻涌,假象而已。
若非为大周,他怎会这般忍心!
堂外,战幕黑目幽深,“魏王以这样的罪名状告狄翼,未免小人。”
温御没有接话,一经也没有。
他们知道,萧臣甘做小人才是真大义。
堂上,狄翼转身迎向萧臣的目光,“魏王殿下说檀牧是功臣,可有证据?”
萧臣深吸口气,看向宋相言 。
宋相言容貌不再,气势在,“萧臣,本官记得你说过再开堂时会带与本案相关的证人袁忠出来作证,人在哪里?”
“回大人,人在外面。”萧臣拱手,随即朝府门处看过去。
府门再次打开,卓幽与戚沫曦共同押着一人走进来。
袁忠。
与之前在平雍坊不同,今日的袁忠换了一身特别干净得体的衣裳,腰间挂有一枚赤金色的腰牌,那是曹勋在攻打鹿陵之前传给他的将军令。
袁忠刮了一脸胡茬,纵然消瘦却异常精神,哪怕消沉几十年,此刻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却带着十足的军人霸气,还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深凹的眼眶里早就没有了光芒的眼睛,此刻仿佛一潭泥沼,任谁看一眼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
过去几十年,如被暴雨淋过的丧家犬,如今倒像是带着锋利爪牙的恶狼。
他从进来一刻,眼睛就一直盯着狄翼,所有的恨如地狱岩浆翻滚。
卓幽跟戚沫曦带他走进公堂,为免意外,袁忠全身都用锁链捆绑。
“狄翼,二十八年不见,你过的可好?”袁忠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仇恨,鹿陵一役好似就发生在昨日。
狄翼看向袁忠,颇感意外。
他还记得当年的袁忠是何模样,与檀牧一样,是个帅气逼人的小伙子,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是北越年轻一代天赋极高的武将苗子。
不过二十八年光景,落魄于此。
战争的残酷又何止血雨腥风,它让太多满怀壮志的少年魂断沙场,马革裹尸,那些所谓的理想跟抱负也都随黄沙入土,留下的,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壮烈往事,一曲悲歌。
“袁副将,好久不见。”狄翼没有质疑袁忠的身份。
算是他为眼前这位武将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好久?是太久了狄翼!”
袁忠突然暴躁起来,他想挣脱卓幽跟戚沫曦的束缚冲向狄翼,却被卓幽狠压在地上。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狄翼有什么错
袁忠废了一条腿,他被狠压,却倔强的将那条废腿掰直,头颅高傲抬起,如何能在敌将面前跪!
“卓幽。”萧臣朝卓幽使了眼色。
待其松手,袁忠挣扎着站起身,锁链声刺痛耳膜,更让人无法正视的,是袁忠充满仇恨的眼睛。
“袁忠,这里是大理寺公堂,本王状告狄翼诛杀忠臣檀牧,你为证人,便说一说,本王所告是否冤枉了狄国公。”萧臣提醒他。
袁忠终于冷静下来,他用怨毒的目光瞪向狄翼,嗤笑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狄翼!你不如曹帅!”
狄翼默然不语,他想听一听袁忠口中的不如,具体是什么。
二十八年光景,袁忠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此刻他瞪向狄翼的眼睛里,血丝满布,却干裂的像久旱土地上一道道裂开的缝隙,弯弯曲曲,狰狞可怖,“曹帅爱兵如子,他不会罔顾任何一个士卒的性命!不会如你那般冷血,将自己最得意的副将置于万死之境!寒水一役,檀牧率百余士卒与我北越十万兵对峙,我想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他,还有那百余士卒会全军覆没?”
狄翼看着袁忠,他好似在思考。
堂上堂下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狄翼回答。
他想了想,苍老的容颜望向堂外湛湛青天,万里无云,与檀牧制定反间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他与那少年踏着地上刚刚冒出头的青草,微风卷过,青草的味道迎面扑过来,很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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