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狄翼自天牢到法场这一路,萧臣用了心思。
钓什么样的鱼,用什么样的鱼饵。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想找到觊觎天杼的各方势力,想引出藏匿在暗处的北越细作,抛出去的鱼饵必然不俗,才能有所收获。
月光如练,透过窗棂洒下满地霜白。
萧臣暗暗吁出一口,正要离开时,握住桌沿的手猛然一顿。
他皱眉,微俯身朝桌底细看。
竟有一道剑气?!
萧臣愕然,半蹲下来顺着那道剑气扫过去,他抬手,指尖抚过剑气在桌底留下的痕迹,心下略惊。
袁忠武功不弱,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在他剑启瞬间将其制服?!
数息,萧臣缓慢起身,再次打量整个房间,的确没有打斗的痕迹。
熟人。
萧臣忽然想到郁玺良自北越传回来的黑色毒尾蝎的标记。
北越细作?
如果是北越细作,他们抓袁忠意欲何为?
萧臣目色渐沉,狄翼棺椁……
随着狄翼殒命于法场,这一晚又有多少人不能入眠。
宰相府密室。
鹤柄轩醒酒了。
他坐在桌边,一双深黑冷目静默盯着铜盏里如豆的灯火,微微的闪。
鹤杨氏刚刚给摆在正南方位的灵牌上完香,她转身走到桌边,坐下,“老爷?”
“萧彦在灵堂里头睡着了……”这是他前半个时辰得着的消息。
鹤杨氏知道这件事,彼时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但没在意,“贤王这次倒是出奇,好像先帝驾崩时他都没守过灵吧?”
“自碧水苑赶到皇城用了十五日,次日入皇宫祭拜,午后回府邸睡了两日,错过先帝入皇陵时间,之后回了碧水苑。”鹤柄轩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人,自然记得清楚。
到底是与先帝同血同脉的亲弟弟,没守灵,没哭丧已经说不过去,最后一程都没送,实属不该。
好在没人挑他,谁都知道萧彦懒,懒到什么程度……就是在他脖子上套张饼,他就咬他嘴能够着的地方,手都不好转一转。
这么说,那个懒货亏得投胎投的好,要么得懒死。
“萧彦奇懒,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为狄翼守灵,甚至睡在灵堂前……”鹤柄轩目色愈深,“人不知理定有祸,事有反常必有妖。”
鹤杨氏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老爷,怕不是那狄翼……那狄翼没死吧?”
鹤杨氏一语,鹤柄轩猛然转头看过去。
相视之际,鹤柄轩忽然有些叫不准,“不该。”
“就是不该啊!玄璟晚膳时说的清楚,那会儿他离的近,狄翼被戳中要害,满地的血,被人抬起来时一点儿呼吸都没有!”鹤杨氏着急,“要那样还能活,狄翼是人么!”
鹤柄轩眉头紧锁,“老夫大意,当时就该……”
“开棺?”鹤杨氏狐疑问道。
“就该早些过去验证,而不是抢尸,或者那时不给战幕脸面,硬将棺椁抬入皇陵由咱们的人守着也会方便的多!”鹤柄轩有些懊恼。
“老爷,狄翼必须死透!否则……”鹤杨氏立时哽咽。
鹤柄轩拍拍她肩膀,“无妨。”
“老爷的意思是?”
“棺椁自法场离开一路那么多眼线看着,任谁也动不了手脚,入国公府时司徒佑早早就在,但凡有异常,司徒佑一定看得出来,只要狄翼还在棺椁里,老夫自有办法验他生死。”
听鹤柄轩提及司徒佑,鹤杨氏抹了泪,“说起来,老爷为何启用司徒佑?而且……发了两道令?”
“暗蝎所发之令,是让司徒佑守在狄国公府,查看任何值得怀疑的人,重点在萧臣,萧臣去收尸这件事透着蹊跷,而且你别忘了,狄翼手里有天杼图,至于老夫以宰相之名发给他的令,则是为第二道令做掩护,不然如何解释他突然出现在国公府这件事。”
“可没人知道司徒佑是宰相的人。”
“苏玄璟知道。”鹤柄轩轻描淡写道。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既是告诉苏玄璟,就是想把‘司徒佑是皇上的人’这件事透露出去,目的是为掩护接下来司徒佑以北越细作身份,做的事。”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逃不过的身份
道理简单,就是让司徒佑以镇军大将军的身份,光明正大行北越暗狐之首该行之事。
鹤杨氏颇为不解,“老爷,你以宰相跟暗蝎这两个身份同时朝司徒佑下命令,那他会不会猜出……宰相就是暗蝎?”
“夫人啊,暗蝎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你可知道?”
鹤杨氏想了想,“北越细作。”
“是极致。”鹤柄轩身形朝后靠了靠,双手搭在桌边,轻轻吁出一口气,“老夫已经把‘细作’这两个字做到了极致啊!”
这点鹤杨氏赞同。
谁能想到大周宰相鹤柄轩,竟是北越细作。
“老夫承认,若非周帝看中,一路提携至今,我到现在连六部都进不去,得说老夫能有今日亏得周帝,原本……”鹤柄轩望向桌案上的烛火,“原本若无平儿之事,老夫便想着彻底抹掉我北越细作的印记,踏踏实实做稳大周宰相的位子,与你偕老,看着玉婉大婚生子,这辈子也算活的精彩。”
“老爷……”
“夫人莫急。”
鹤柄轩打断鹤杨氏,夫妻一场,他自然知道鹤杨氏想说什么,“有些事,冥冥中早有注定,不是你我想如何便能躲掉的,我既是北越细作,终究逃不过这个身份,既然如此,我便再谋一谋,虽年过半百,天命未知。”
鹤杨氏沉默数息,“不管老爷做任何决定,妾都相随。”
“这辈子,苦了你。”鹤柄轩拉起鹤杨氏的手,心中愧疚难当。
鹤杨氏摇头,“只要能与老爷在一起,妾不觉得苦。”
不管身份如何,不管立场如何,鹤柄轩与鹤杨氏,确是长情的夫妻。
“对了,老爷为何要启用暗狐?”鹤杨氏忽然问道。
鹤柄轩松开鹤杨氏的手,翻开叩在桌案上的紫笺,笺纸上赫然画着一只形似狐狸的标记,“暗萤主暗杀,暗蛇主市井,暗狐主朝堂。”
主暗杀,便如朱雀大街上的黑纱女子,她们武功出类拔萃,秘术阴毒诡绝,此番诛杀狄翼失败并不能归咎在她们身上,到底是对手太强。
主市井,也很容易理解,当日萧臣言明袁忠在北越上京,但暗蛇很快查到袁忠根本就在大周皇城,连具体在平雍坊内一间荒宅都查的一清二楚。
主朝堂,大抵与他相似,十人为一组,余下九人须倾尽全力助最有希望的一个人往上攀爬,司徒佑能到镇军大将军的位置,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不可否认,此人智多。
鹤柄轩与鹤杨氏解释为何启用暗狐。
非但是暗狐,暗蛇跟暗萤也都没闲着。
“现如今不管大周还是北越,夺嫡之争热火朝天,大周这边,老夫只要紧跟住周帝脚步暂时不会出现问题,问题在北越,在赫连泽。”
“赫连泽初来大周皇城,敌手是萧臣,这你我都能看得出来,期间郁玺良入北越,生生挑起韩统跟太子赫连珏争端,萧臣必是借此与赫连泽达成某种同盟,两人矛头才会指向狄翼。”
鹤杨氏听的仔细,“狄翼在内支持太子,在外对北越是个威胁,萧臣跟赫连泽也算同仇敌忾。”
“可是夫人,这里面有一个问题,萧臣不是我们支持的大周皇子,但赫连泽却是我们选中的北越皇子,老夫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他们之间的所谓结盟,这就需要暗狐在朝廷里施压萧臣,让萧臣处于劣势,让赫连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万一赫连泽选择太子府可怎么办?”鹤杨氏狐疑问道。
鹤柄轩笑了笑,“老夫已向赫连泽投诚 ,他自要权衡利弊,拥有老夫,便是拥有整个暗作体系,他不会不知道细作,尤其是在大周的细作于他将来称帝,征讨大周能发挥什么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老爷想的周到。”鹤杨氏赞同开口。
“眼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天杼图。”鹤柄轩之所以派司徒佑入狄国公府,便是希望他能在国公府里找到些线索。
鹤杨氏不解,“天杼图那么重要的东西,狄翼应该不会带来皇城吧?”
“或许,可万一呢?”
鹤柄轩眉头深锁,眼中闪出一抹锋芒,“当年老夫得天杼结构图跟内膛图,前者换取北越先帝信任,后者换取北越帝信任,若能得狄翼手里天杼,老夫在赫连泽那里,便有了更大的底气。”
“老夫仔细想过,萧臣必然知道天杼图的存在!基于此,他入法场抢尸的目的,很值得人怀疑,若他也是想借机寻找天杼,我自不能让他得了先机。”
鹤柄轩想到此处,“也亏得老夫留下后手,有司徒佑守在那里他们暂时不能动手脚,至于狄翼真死假死,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为何?”
“因为老夫手里,握着一人。”
见鹤杨氏一脸茫然,鹤柄轩笑了笑,“袁忠。”
鹤杨氏恍然,她倒是忘了还有么这一号人,难怪她在朱雀大街跟法场上,都没有看到袁忠的身影……
夜深人静,浮云掠影。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一道身影闪入鸿寿寺。
媚舞睡不着,自那日寂月小筑的人出现在寝殿之后,她心便跟着长了草,白天在赫连泽面前她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待独处则会时不时发呆,脑子里尽是那位翩翩少年。
少年冲她微笑的模样,每每想起,心底便似有涟漪荡起,悸动莫名。
媚舞自认早就看透人间情爱。
人间哪有真情在,只要好看我都爱。
她从来不拘泥于男女之间腻腻歪歪的小情小爱,纵与她睡过的男人,就算入了眼也根本走不进她心里,一个伺候不好,几鞭子下去就把人送到下面回炉重造。
然而那个少年是例外。
她说不出来对那少年的感觉,头一次,面对秀色可餐的人,她心怀敬畏,没有了亵渎的心思。
铜镜里,媚舞解下发簪,长发如瀑散落下来。
论长相,她算好看的,好看中带着些在正经人眼里俗气的媚,平日里搔首弄姿,作派属于特别会勾人的那种。
柳眉入鬓,烈焰红唇,稍稍朝男人抛个媚眼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忽有风起。
铜镜里,媚舞眼底骤然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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