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江雪
“这哪是贫嘴?”李璟笑道,“这都是儿臣的真心话,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好,我儿有志气。”皇帝又道,“不过,如今你既已?‘立业’,也是时候考虑一下‘成家’之事?了。”
李璟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父皇说笑了,二哥都还未娶妻呢,我这个做弟弟的哪能越过兄长率先?‘成家’?”
竟是轻描淡写地把锅抛给了李珩。
李珩倒也不接锅,只淡淡笑道:“我不急,姻缘之事?,命数天定,许是因缘还未到吧。不过父皇既已?准许,三弟又何?必在乎这点规矩,辜负了父皇一片好意呢?”
一番话把锅又抛了回去。
皇帝点了点头:“二郎所言甚是,不过你的婚事?也该抓紧了。”
李珩沉默片刻,温声道:“……是。”
李璟道:“二哥不急,我也不急。再说了,淮之不是也还没成亲吗?父皇,他也是您晚辈,您也该为他考虑考虑啊。”
萧淮之怎么?也没想到这番击鼓传花还能传到他这里来。
他瞥了李璟一眼,眼刀如果能杀人,李璟此?刻已?经死?无全尸了。
眼见皇帝的注意力?被拉到他这里来,萧淮之道:“谢陛下关心,淮之也不急。”
“真是怪了。”皇帝奇道,“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提到婚事?全都推三阻四的?”
按照惯例,早在两年前,作为皇子?的李珩李璟就?该开始选妃了,如果顺利,到了今日?恐怕连小皇孙都有了。
可不知为何?,这两人就?是对娶妻之事?百般推脱,仿佛未来的妻子?是洪水猛兽似的,还口口声声自己不急,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寻常人家的男子?,十八九岁也早就?成亲了,何?况是皇子??这是想不成家就?能不成家的吗?
眼见两个最看重的儿子?都是这番作态,皇帝有些不悦了:“荒唐!婚姻大事?,关乎皇室子?嗣传承,岂能由着你们性?子?胡来?况且你们作为兄长,若是一直拖着不肯娶妃,桃桃的婚事?又怎么?好定下来?”
桃桃的婚事?。
此?话一出,整个宴席似乎都有一瞬的停滞。
一种?恐怖的沉默蔓延在空气中。
烛火的光影照在李璟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好似魑魅,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杯脚碰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
李璟微微笑了一下:“这么?说来,父皇心中是已?经有了未来驸马的人选了?是哪位公子?啊?”
第44章
“这么说来, 父皇心中是已经有未来驸马的人选了?是哪位公?子啊?”
李璟笑吟吟的,面无异色,问这个问题似乎也只是单纯出于?好奇。
整个夜宴突然安静了下来。
皇帝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他沉吟片刻,道?:“人选么,自然?是有几个的。”
李珩温声道?:“父皇,姑娘家出嫁总是不比在娘家自在, 即使是公?主?恐怕也难以避免。桃桃还小, 性子又一向天真烂漫,何不再多留她几年呢?若是知晓父皇现在就急着想?把她嫁出去, 桃桃怕是要难过得哭鼻子了?。”
“再多留几年?留到什么时?候?她这两个死活不成婚的兄长的年龄吗?”皇帝轻哼了?一声, 语气却缓和?了?下来,“你们也不必担心, 朕心中虽已有了?几个考量的人选,但归根到底, 一切还是得看桃桃自己?的心意。她是朕的女儿, 是大昱最尊贵的公?主?,自然?是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绝没有勉强的道?理。”
“父皇圣明。”
“父皇英明。”
这惯例的马屁没让皇帝开心起来,他没好气地瞪了?这两个儿子一眼:“桃桃听话懂事,我?一向很少操心,倒是你们这俩臭小子, 越大越忤逆。”
面对皇帝的数落, 李珩安之若素, 李璟嬉皮笑脸,两人都不是脸皮浅薄之辈, 不会轻易被三言两语说动。
皇帝当然?知道?这俩儿子什么德行,只是如今他还正值壮年,对于?皇孙的渴望并没有那么迫切。见这两人如此作态,只以为?是他们尚未定性,想?到成婚之事也不急于?一时?,便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
*
如今成年的皇子们早已不住在皇宫之中,一年前,二皇子被封为?楚王,三皇子被封为?晋王,四皇子被封为?庄王,都在宫外有自己?的王府。
韶宁公?主?虽说还未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但是皇帝偏爱这个女儿,自然?格外娇宠一些,皇子们出宫建府之时?帝王也给韶宁公?主?建造了?公?主?府,一切规格与皇子府邸无异,甚至还要稍胜一筹。
只不过和?其他皇子不同的是,皇帝虽然?在宫外给韶宁公?主?建造了?府邸,但她多数时?候仍住在皇宫内,只是偶尔兴致到了?,才去公?主?府小住一些日子。
夜宴之后,天色已晚,李璟在离宫的路上突然?收到了?一个宫人塞来的纸条。
这是相当逾矩的行为?,但李璟却并未动怒,他只是挑了?下眉,视线落到打开的纸条上,瞬间笑了?起来。
因为?纸条上潦潦草草地写着几个字——
【这破夜宴怎么还没结束?来荷风亭啦!】
虽然?并未落款,但从那娇纵又气鼓鼓的语气,还是不难猜到写纸条的人是谁。
……
古来曲院枕莲塘,风过犹疑酝酿香。
荷风亭字如其名,取荷风之意,便是因为?其位于?荷塘之中,里面种满了?荷花,夏日至,亭子周围便全是清雅如仙的粉白芙蕖。
此时?若有微风,便能感受到一阵荷香扑鼻而来的清凉。
李璟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到了?荷风亭,却发现整座亭子里只有他一人,没有桃桃的身影。
亭子外一只小舟静静地停在湖面上,李璟的目光落在小舟旁的一朵芙蕖上,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那朵芙蕖浑身雪白,像是有点害羞似的半阖着花瓣儿。
湖中这么多亭亭玉立的芙蕖,粉红白净,姿态各异,其实很难说哪朵最特别,但不知为?何,唯独这朵芙蕖看上去格外清新绝俗、仙气飘飘。
这朵小芙蕖躺在一片大大的荷叶上,风吹动荷叶它也还是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李璟笑了?起来,他脚尖轻点堤岸,很轻松地便落在了?小舟上。
他俯下身,轻柔又小心地把这朵小芙蕖捧进了?手?里,防止它不小心掉进湖中,可即便如此小芙蕖还是没有醒过来。
李璟摸了?摸下巴,仿佛自语般笑道?:“这么可爱的小芙蕖,一定很好吃,要不拿去喂五妹妹府里那只雪白狸奴吧?”(注:狸奴是古代对猫咪的称呼)
似乎是被这句话吓到了?,小芙蕖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就像是做噩梦惊醒的人一样,它从李璟手?里跳下来,直直落在了?小舟上,瞬间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衫的绝色少女。
大概是刚才在湖中沾了?水的缘故,白衫少女如瀑的长发有些湿漉漉的水汽,面容也沾染了?露水,清泠泠的,显得她雪肤越发莹润透白,乌发素颜,唇色就像点缀在纯白莲花尖一抹嫣红,和?她别在发间的纯白芙蕖交相辉映。
月色如水,美人如荷。
她捧起小舟上那一大把粉白芙蕖,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一直不来,你看我?摘荷花摘得都睡着了?。”
“是吗?那你摘了?多少荷花了??”
“唔,让我?数数……”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韶宁公?主?在数完荷花之后,立刻毫无所觉地忘掉了?自己?刚才差点被拿去喂猫的事。
李璟一向宠她,又很会逗小姑娘玩,以前还在学堂的时?候两人就常常在一起厮混,所以桃桃一直都很依赖亲近这个三哥。
她抱着芙蕖,抬头望着他说:“三哥哥,这次出征你离开了?好久,我?都有一点点想?你了?。”
明明是在撒娇,看上去却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李璟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心口突然?一窒。
桃桃一向自我?,只在乎自己?有没有表达完感受,但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感受。
她也不等李璟回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皇宫里又发生了?哪些事,世家圈里又闹出了?什么乐子,玉都又多了?哪些好吃的时?新果子,并表示之后有时?间带他一起去尝尝……
李璟撑着头,微笑着听她讲,他本就俊美,一双桃花眼生得潋滟,看人时?更是无暇,此时?专注地望着她,简直是十分的风流都赋予这一眼之上了?。
他并不插话,只是听她说,直到看她说得有点累了?,他才突然?开口道?:“桃桃,我?不在玉都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啊?”
桃桃困惑地歪了?歪头,主?要是他这个问题来得实在莫名,什么叫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又是困惑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三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有没有人欺负我??玉都哪儿有人敢欺负我?啊?”
她是昱朝最尊贵的韶宁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欺负她呢?
这个事实浅显易懂,李璟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出征北境的这些日子,他不知为?何却总是担心桃桃在玉都过得不好,担心她会受了?欺负。
脑海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她哭泣的模样,那张雪白小脸上不断滚落泪珠,让人心痛无比。
真奇怪,他此前明明从未见过桃桃落泪,为?何脑海中却能如此清晰地复现这个场景?
就像他曾经亲眼见过一样。
可是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谁能——谁又敢让她哭成这样呢?
他没有追究自己?对她这股过度的保护欲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在北征大胜之后便匆匆赶回了?玉都,连停下休整的时?间都没留多少。
好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没有发生,桃桃还是这么活泼开朗,温柔烂漫。
“话说回来……”桃桃想?道?,“今日庆功宴,父皇和?你们说了?什么呢?居然?结束得这么晚。”
“没什么。”李璟道?,“父皇只是催促我?和?二哥早日考虑成婚之事。”
“噢,这个啊……”桃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对,是该考虑了?。上次父皇还说,二哥哥和?三哥哥一直不娶妃,实在是太不像话,还问我?有没有心悦的公?子,将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
李璟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
桃桃反应慢半拍。
“心悦的公?子。”
“现在还没有心悦的公?子呢,我?也是这样和?父皇说的。但是父皇说,一定要我?提几个稍稍看得过去的,毕竟将来我?的驸马要从玉都这些公?子里选……”桃桃绕了?绕发尾,“所以我?就随口说了?几个,比如、比如宴时?哥哥……”
闻言,李璟笑了?一声:“王宴时?那傻小子有什么好的?就他那样,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那词安哥哥呢?”
“谢词安呆板无趣,和?他一起过日子,怕是把人能憋疯。”
“那淮之哥哥呢?淮之哥哥总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吧?”
“淮之性子冷傲,不懂体恤人,绝非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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