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江雪
自然便是高?居榜首的裴宣。
永安侯捋了捋胡子,呵呵乐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是要提前恭喜裴国?公了。”
几位与裴氏交好的勋贵也都好意出声祝贺,一时间?和乐融融。
却突然听见噗嗤一声轻笑。
“永安侯这声恭喜,怕是说得早了些。”
林叶深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多时,一只眉间?贯穿羽箭的狻猊便被骏马驮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运送到了观猎台前。
裴宣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众所?周知,此次秋狝除了凭猎物数量取胜外,还有一条隐藏规则——无论此前各人猎物数量几何,只要狻猊一死,秋狝立刻结束,猎到狻猊之人即为榜首。
在原以?为已成?定局之时出现这样戏剧性的情况,众少年顿时眼色满天?飞,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
然而下一秒,就连最喜欢看?戏的人也笑不出来了,整座观猎台都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身负弓箭的俊美少年伸手拂去枝叶,骑着马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望向裴宣,那双桃花眼噙着些许笑意:“抱歉啊,又赢你一次,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是否是猎物挣扎所?致,他?的衣襟上、双手上、乃至面庞上,都沾染着大片猩红色的血迹。
像是从地狱中厮杀而出的恶鬼。
没人会不认识少年那张过分俊秀的脸庞,就像在场之人没人会不认识当?朝三皇子,晋王殿下李璟。
但——
这可是为韶宁公主招婿的秋猎,就算亲自下场,不争第一也该是众皇子们心照不宣的事!就算真的对五公主抱有幽微难言的心思?,也得像二皇子一样死死按捺住,否则现在的庄王就是他?们的下场!
晋王如何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挑明一切?!
事到如今又要如何收场?!
他?是真的失心疯了不成??!
不论旁人作何感想,此刻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李璟却很?淡定,他?抬眼望向高?台之上的皇帝,语气平常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魁首我拿了,父皇该下旨,将桃桃嫁给我才?是。”
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句话,简直是蔑视皇权罔顾人伦,直接震得在场诸人瑟瑟发抖,唯恐自己撞破了皇室秘闻会不得好死。寥寥几位在场的官员们一时竟连斥责都忘了,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席过这场秋狝。
君王面色难看?至极,他?望着台下一向钟爱的儿子,不敢相信他?竟真的会当?面忤逆自己,一时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这就是晋王这月余来反省的结果?璟儿,你到底还是让朕失望了!”
从古至今,儿子让父亲失望都是大逆不道之举,而皇子让皇帝失望更是一件很?要命的事——要命就要命在它真的会要命。
可李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帘,似乎有些厌倦般轻声道:“实不相瞒,父皇,我也很?失望。”
草木飒飒之声不绝于耳,骊山的风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大了,刻有“李”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翻飞。
风声大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摧折旗杆。
就像是一道雷劈开脑海,近日来一连串事突然在他?脑海里连成?了一片,裴宣瞬间?明白了李璟为何要仿佛失心疯了一般自寻死路……可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裴宣咬牙死死盯着他?,几乎尝到了舌尖的血腥味:“晋王殿下,驮着狻猊回来的是你的坐骑,而你骑的——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楚王殿下的爱驹!楚王殿下呢?”
“楚王……殿下?”
李璟神色平静地歪了歪脑袋,似是要回想一下此人是谁,随即恍然。
“李珩?”他?微笑道,“我杀了。”
第50章
行?宫建在骊山山腰, 前?任皇帝还在位时便已落成,数十年来始终作为秋狝时的宫殿。
初秋气候微凉,引一□□水, 泡在行?宫的温泉之中欣赏漫山如火的枫叶,一时竟让人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仙境。
来行宫自是要泡温泉的,韶宁公?主屏退了旁人,只留如画一人服侍。
水汽蒸腾, 如云烟缭绕, 熏得人昏昏欲睡。
如画一边摘取花瓣撒入水中,一边柔声?道:“时辰快到了, 也不知?此?次秋狝最终是谁摘得魁首。”
夏桃撑着脸, 懒散道:“是谁都无所谓,总归不会是本公?主的驸马。”
“这……”听她如此?笃定, 如画一时有些吃惊,只能揣测道, “此?次秋狝……难道其中并无殿下心仪之人吗?”
夏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道:“心仪又?如何?不心仪又?如何?难道他们之中,就有人真心钟情于我吗?”
“殿下何以如此?妄自菲薄?”如画不解,“公?主是天边月画中仙,又?深得陛下宠爱,身份尊贵,玉都之中哪位男子不为殿下神魂颠倒呢?为了博得公?主一笑,今日?在场诸位公?子可都是卯足了劲, 又?有谁会不钟情于殿下?”
夏桃神色淡淡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簪:“听起来似乎是有一腔真心, 但?其中又?有多少人是为美色权势而来呢?”
“我是公?主的时候, 自然千好万好,人人都想娶我, 可我若不是公?主,只是一介身份低微处境尴尬的民女,被父皇所不喜……不知?眼前?这些痴心人,有多少会迎难而上?,又?有多少会原地消失?”
分明是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小公?主,言辞间却不见?天真烂漫,透露出的全是对人情冷暖世一针见?血的锐利和?冷漠。
如画一惊:“公?主为何做此?猜想?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在您面前?嚼舌根么?殿下金枝玉叶,是在玉碟上?过了名号的公?主,天下万民都承认的事,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即便是、即便是——”她一咬牙,“即便是圣上?百年之后,继任的新君难道就敢对您不敬吗?”
如画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但?话至于此?,不过一笑了之,夏桃并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图。
她刚想起身,一只手直接掀开了珠帘,如诗挟着一袭凉意刺骨的寒风直接闯了进来。
风中似乎隐隐约约有着兵戈之声?。
如画皱眉,还没?来得及斥责她冒失,就见?如诗满脸惊慌,跪下焦急道:“公?主!猎场出事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他率兵谋反了!”
*
秋狝的猎场在骊山山脚,而行?宫却在远离猎场的半山腰上?,相距甚远。
好处在于,无论猎场发生了什么变故,行?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被波及。
坏处在于,无论猎场发生了什么变故,行?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得知?具体情况。
韶宁公?主上?山时只带了几十个护卫,就这几十人,保证自己的安全都很勉强,更不要说掺和?进宫变之中了,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
夏桃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如何惊讶,但?如诗如画却很慌张。
如诗主张先让护卫们护送公?主回宫,远离是非之地,保证安全后再做打算;如画却认为留在行?宫之中更好,毕竟现在情况混乱,刀剑无眼,若是离开的时候公?主不慎被箭矢所伤又?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二人争出个结果,行?宫外突然来了一群士兵,密不透风地将整座行?宫围了起来。
这些将士显然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既不越界也不喧哗,像一棵棵松柏,沉默地伫立在行?宫之外,与其说是圈/禁倒更像是保护。
为首的少年将军一身银白铠甲,他非常年轻,一双水墨画似的凤眼斜飞入鬓,整个人俊美锋锐得就像是一把?亟待出鞘的利剑。
正是此?前?称病未曾出席秋狝的萧淮之。
可如今看他的气势,又?哪有一点像是生病的样?子呢?
此?前?李璟的反常、负责此?次秋狝护卫的李珩、称病不出的萧淮之、还有萧家和?玄铁军……这些名词飞速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夏桃几乎是在瞬间就理清了一切。
而如今,萧淮之既已出现在此?处,胜者是谁再明显不过,李珩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有点可惜,谨慎稳重?是李珩的优势,如今却也成了他落败的致命点,和?李璟相比,李珩到底还是少了点掀桌子的魄力。
不过无所谓了,夏桃想,总归对她来说,谁赢谁输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想是这样?想,表面还是不能崩人设的。
如果是天真烂漫的韶宁公?主,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萧淮之,她会是什么反应?
以上?这些千思万绪,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见?来者是萧淮之,韶宁公?主微微一怔,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淮之哥哥,你来得正好!”韶宁公?主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我听他们说三哥哥谋反——简直荒谬!三哥哥怎么会谋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趁现在还来得及,淮之哥哥你快带我下去找三哥哥,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好好说呢?就、就算真的是……我也会帮忙向?父皇求情的!”
她双目泛红,雪肤乌发,衬得肤色愈白,唇色愈红,下意识咬住唇的模样?楚楚动人得让人顿生怜意,美得令人无法逼视。
这样?惹人怜惜的小公?主,却用如此?殷切期待的目光望着你。
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拒绝。
想保护她,想占有她,想将一切美好的东西双手奉上?,想立刻答应她的所有要求,无论这些要求是否超出自己的底线。
可萧淮之只是垂眸望了她片刻。
直到胸口处那股让他几乎心窒的疼痛感稍稍退却后,萧淮之才平静道:“山下情形混乱,还请公?主殿下待在行?宫之中不要外出,有事可随时吩咐臣手下的将士。待局势稳定后,晋王殿下自会派人接公?主入宫。”
完全没?有要反驳或是回应她方才请求的意思。
韶宁公?主愣愣地看了他片刻,萧淮之的面容俊秀似玉,却又?冷漠如冰,不见?丝毫动容,全然不是同窗时面冷心热对她照顾有加的“淮之哥哥”了。
她下意识松开抓住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像是终于从幻想中清醒过来,韶宁公?主深吸了几口气,失望至极地望着他:“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合谋好的对不对?你、还有三哥,你们原本就打算在今日?起事谋反!父皇待你一向?不薄,你却做出这种事来,萧淮之,你可知?乱臣贼子这四个字该怎么写么?”
乱臣贼子。
即使被用这样?难听的字眼形容,萧淮之俊秀的脸上?神色依旧丝毫未改。
猎场形式紧急,他不能再在此?处多留。
萧淮之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冷漠地对身旁的女官命令道:“保护好公?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任何人不能伤害到公?主。”
他顿了顿,看了韶宁两眼,补充道:“更不许让公?主伤害到自己。”
“是。”
女官应道。
韶宁气急:“萧淮之!”
然而留给她的只是萧淮之离去的背影。
*
萧淮之一走,夏桃就懒得继续演戏了。
她待在行?宫里吃吃喝喝,安然地等待着局势尘埃落定,思绪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世。
晋王与楚王的夺嫡之争,最终以二人同归于尽作为结局。
骤然痛失两个爱子,皇帝化悲痛为镰刀,所有卷进了这场夺嫡之争的人全都未能幸免,五姓望族首当其冲,被杀得人头滚滚,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玉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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