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紫
她已经后悔了,她很后悔很后悔,她明明可以在她父母的规划下,好好念书,考个大学,出来当公务猿,日子过的也不知道有多舒服,她和江柠,原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是天上的云,江柠就是她脚下的烂泥,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去搭理一个烂泥。
她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
这两年的时间,她无数次的回忆起自己做的事,越想越是后悔,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意说的一句话,竟然给自己带来了牢狱之灾,过去一直想的,规划的未来的美好生活,全毁了。
她现在只觉得世界一片黯淡,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甚至不敢见人。
她无法想象,她过去的朋友同学,见到现在的她,她有多么丢人。
之前她妈妈为了安慰她,早早就告诉她,她爸给她找了关系,让她能提前出来,让她再等等,再等等,等她出来,给她换个名字,换个地方,重新上学。
可江荷花如今的心气已经全没了,完全就是荷花妈妈说什么,她听什么,荷花妈妈让她等,她就等,一天一天的数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年的五月底,之前说是六月份就能出去。
可现在听到父亲说,外面发洪水,她的事情现在根本没人有心思去给她走关系后,她还是崩溃了,嚎啕大哭,原本就小的眼睛,哭的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
她原本胖嘟嘟的脸颊,现在完全瘦了下去,原本有些敦实的身材,也如她曾经理想的那样瘦了下来,她个子不高,一身监狱制服穿在她又矮又瘦的身上,可怜巴巴的。
大队书记看到这样的女儿,心里是又气又痛,又无奈,对江荷花说:“原本以为你今年就能出来的,哪晓得会发洪水,所有人都去抗洪救灾了,哪还有时间管你的事。”他安慰江荷花:“也就一年了,这两年你都熬了出来,你别急,我和你妈妈准备到你哥哥的大学附近买套房,你出来后就不回村了,外面人不认识我们,你到时候找个学校,把年龄改小一些,继续念书是一样的。”
就是不能考公考编了。
江荷花能怎么办?只能哭,只能继续后悔,她真的肠子都悔青了,尤其是看到她爸白了一大半的头发,还有她妈妈发间的白发。
其实大队书记愁的,不光是江荷花还有一年刑期的事,还有他辞去大队书记工作后,他完全没有其他技能,出去后,完全不知道该做点别的什么。
他都四十多岁了,十几年都在村子里,从一个小记分员,干到大队书记,一辈子都在临河大队,没出去过。
安稳的日子待久了,也被人捧习惯了,这小半年,他和荷花妈妈出去找工作,完全不适应。
荷花妈妈自从嫁给他后,就没工作过,一天到晚都是叶子牌,已经完全丧失了工作的能力,只能依靠他,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儿子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家里家外完全靠他。
他想找个文职工作,可现在工作哪里好找?尤其是他都四十多岁了,别看大队书记的官不大,那也是一个大队的一把手,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现在离了临河大队重新找工作,走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
这样的落差,荷花爸爸根本受不住。
原本他存了些钱,是想在买套房子的,可半年下来,他找不到工作,坐吃山空,他哪里还敢贷款买房,让自己背那么多债务?没看大个子那些年,年轻时多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硬生生都被那些债务压垮了吗?
两个人没办法,就只能在儿子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也学着别人,支了个小摊,卖早点。
这件事他自己是完全不会的,只能依靠荷花妈妈来做,可荷花妈妈这么些年,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在荷花爸爸完全帮不了忙,她自己干了两天,就累的干不动了,荷花爸爸就只能自己硬学。
这对顺遂了一辈子的荷花爸爸而言,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为了这个女儿,一辈子的尊严和老脸都踩到泥地里去了,社会地位的落差,这让他在重新适应这个社会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对女儿生出了些怨怼。
如果不是这个女儿太蠢,好好的去造自己族妹的谣,他现在还是风光无限的大队书记,哪里像现在这样,处处陪笑脸,看人脸色,连家都不敢回。
其实艰难的何止是他,所有受灾的灾民们都很艰难。
江大伯一家,往年都靠接泥瓦匠的活来维持生计,今年因为一直下雨,没接到什么活,即使接到了活,也一直因为雨水的缘故,不得不停工,本来就没赚到什么钱,又因为洪水,家里的水田全都被淹了,相当于今年上半年,既没有泥瓦匠的收入,也没有田地里的收成。
好在他家去年的粮食没卖,还承包了江爸家的田地,家里还不至于断顿,没粮食吃。
他家都算好的,有泥瓦匠这个手艺,一年到头赚些钱,那些不愿意离开家乡,出去打工,一年到头都考地里的那点收成,完全是地里刨食的人来说,洪水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很多人家,去年多出来的粮食卖了,只留些口粮,如今这些口粮也只能撑到今年秋收,现在这种情况,别说秋收,这雨就跟天漏了一样,还在下,八九月份水能不能退下去都不晓得。
想到江柠给老家捐赠了物资,虽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捐赠个三五千块钱,换成粮食,也够村里人吃不少时间了。
考虑到他们可能还要上电视,接受采访,出发的时候,还特意把自己梳理的干净整洁,一个个的穿上了自己没有补丁的好衣服,比如江红军三兄弟,他们三人因是泥瓦匠,常年和砖头、水泥打交道,职业使然,再好的衣服到他们身上,也成了灰扑扑的旧衣服,所以他们三人,一年到头都是洗的发白缝补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临河大队的新大队书记也穿戴一新,他老丈人看到他们这模样,立刻就是将他们一顿训斥,让他们换上最破最差的衣服来,骂他们:“你们是去接收捐款,接收赈灾粮食的,穿的这么好,还怎么拿赈灾粮?脑子是不是虎?”
一顿骂,让几个年轻人都赶紧跑回去换上自己的破烂装了,新任大队书记今年才三十岁,找半天也没找到啥破烂衣服,只好把老丈人的旧衣服穿了。
他今年刚一上任,就遭遇了这样一场大洪水,后面如果没有他老丈人给他指点,他家在许家村也有些势力,还真要手忙脚乱,可即使如此,他也是焦头烂额。
他们这些人出发的时候,一个个都用水把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衣服旧的不要紧,脸要好看。
可到了吴城的时候,被河风吹的,一个个都原形毕露,全都是纯天然原始农村汉子。
因为绕了很长一段路,他们来到吴城时,已经是中午。
到了码头的时候,率先看到的,便是被很多警察保护着的七八搜大船。
他们开过来的船,在他们大队都是大船了,平时周末接送学生上学回家,日常赶集,都用的他们的船,船舱也能放不少货物,可与这几条大船相比,那真就是小船了。
看着那几条小山一样的大船,大队书记和村长几人都傻了眼。
江红军兴奋地说:“我还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船,这是大货船吧?这船也就江里能开,在河里,有些河沟窄的,这船过都过不去。”
“柠柠捐的物资不会是这个吧?”江军兴奋的脸都涨红了,脸上全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被村长呵斥了一句:“你就别想了,柠柠才多点大的小姑娘?这么多的物资,这么多的船,没个十几万都拿不下来。”想了想,他说:“柠柠捐给老家的物资,大概是跟着这些船一起送来的,就不知道柠柠捐赠的在哪里。”
几条货船,有大有小,他的目光往那些小些的货船上看,也不知道这些物资,能捐赠给他们临河大队多少,不知道能不能让柠柠跟他们说一说,从那些大船上,也给他们村子发些。
村长想的只有江家村一个村子,大队书记想的却是整个临河大队。
他此时才刚当上大队书记,目前还没有什么利用职务便利敛财的想法,只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大队书记干好。
他们的船是不能靠近赈灾物资穿的,就和许许多多被调来的船只一样,停在了码头下面的地方。
第187章 187
这次临河大队来的, 一共三条船,他们江家村一条,许家村两条, 三条船并排停在了一块儿, 此时这里已经停了许多像他们这样不大不小的柴油木船。
几个人将船停好后,带着许家村的几个有威望的汉子一起, 一边拉绳,将四角钩狠狠嵌在泥地里,固定住,防止船跑了,一边望着江上面的大货船。
这么多警察在把手着, 他们自然是没胆子去偷去抢,这一点, 江家村的风气还算好,除了极个别的, 很少出现偷东西抢东西的恶习,但许家村就不一样了。
许家村是出了名的好斗野蛮。
江家村在整个十里八乡,都算是有名的大村落,四百多户人家拒绝,旁边就是小江家村, 一个老祖宗, 互为助力, 就这, 村子没有江家村大的许家村, 却能在名声上, 比江家村还要让人惧怕一些,就是因为他们村彪悍好斗的民风。
他们看着那船上的物资, 眼里满是贪婪,心想着要是能搞一船,那兄弟们就发了,这一船物资要多少钱啊!
大队书记许长江一看这些人眼神,就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立刻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说:“想想去年枪毙了多少人。”
一句话,说的许家村的六七个大汉一愣,念念不舍地收回黏在大船上的目光,嘴里嘟囔着:“外地那些人真有钱,捐了这几大船的物资!”
对江家村村长说:“三大爷,不是你们村江柠叫我们来领赈灾物资的吗?她跟那些人肯定认识,能不能叫她帮我们说说情,给我们临河大队多一些物资?”
“就是,可惜我们许家村就两条船,不然就多开一些船过来。”说话的人舔舔唇,又转头看向江面上停着的那些大船。
江村长实在看不上这些野蛮的许家村人,但还是说:“柠柠是我们临河大队的人,她如果不想着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的话,就不会冒着洪水捐赠物资回来,她能帮的,肯定帮。”
一群人不舍得坐小三轮,就租了一个敞篷平时用来运送猪的三轮车,拉着一车人突突突的前往了吴城。
这两天,因为很多下面的船被调往吴城,每天都有三轮车和小三轮守在这,半个小时,就将他们拉到了县/政/府大院,过来登记临河大队村民名单,包括每个村子的在校生。
江镇长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这事是他们村江柠牵头回来回馈家乡的,可千万别给他在里面搞鬼,要敢在江柠的事情上搞鬼,别怪他回头收拾他们。
江镇长不光在江家村很有威望,在许家村,整个临河大队,甚至附近的很多乡,包括他曾经任职过的石涧乡等,都是很有威望的,吴城的其它乡镇的镇长、乡长,他也通通都是认识的。
这事又和宋书记儿子相关,是他儿子和江柠两人亲自带了这么多物资回来,各种想伸手的魑魅魍魉,都被压着,一点不敢伸手,有些还想回了自己地盘,再将这些东西克扣下来的,谁知道中间各种手续十分严密,就连发放物资,都有人监督,必须发放到每一个灾民手中,他们这才收了小心思,乖乖去登记。
有登记多了的,对吴城十分熟悉又是从基层的基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江镇长,一看那名单数量,就知道不对,当场就骂了起来,叫人滚回去重新去统计,他站在桌子上,大声呵斥着他们:“这些物资有大半都是我们村的江柠捐给我们家乡父老的,为的就是帮助家乡父老渡过这次洪灾,你们是知道我的,要是连我们江家本地人的便宜都敢占,到时候就别怪我不给你们脸!”
多了几个十几个人头数量的,可能还难以察觉,一下子多出来太多,都是吴城人,谁不知道谁啊?
站在人群中排队的江村长和江红军他们,听了都呆住了,江军性子跳脱些,不敢置信的问他大哥:“大哥,我刚刚听到四叔说了啥?物资是柠柠捐给老家的?”
江红军白了弟弟一眼:“四叔说的是柠柠带救援物资队,回我们老家帮助父老乡亲的!”
老二江红兵说:“不对啊大哥,我怎么听着四叔意思,也是说物资大半都是柠柠捐回来的呢?”
江村长不耐烦地说:“你们过去问一下你们四叔不就成了吗?”想了想又说:“你四叔现在忙,不一定有空搭理你,你们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许家村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江镇长的喊话,也在一起讨论:“是不是真的啊?那么多物资是江柠捐回来的?”
江柠在他们许家村可是大名鼎鼎,比她大哥江松还出名。
江松早年出名,是因为他从小领着江家村的孩童和许家村的孩童打架,从小到大,愣是把他这一代的男孩子们通通给打服了,所以十分有名。
现在大家提起江柠江柏,再也不是江松的弟弟妹妹了,而是称呼为江柏、江柠,就是因为江柏拍了电影和广告,现在还有几个人没有看过《白蛇》?没有在电影院看过的,也都租了碟片用DVD看过了。
江柠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吴城,乃至乌江市的骄傲。
大队书记许长江白了他们一眼,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却带着几分许家村特有的匪气:“你们就是用你们的脚后跟想想也知道,那么多物资,柠柠一个人哪来那么多钱?”他恨不能直接去敲这些人的头,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们能不能在外面收敛一下你们的蠢气?”
“哎哟,三哥,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嘛!”许长江现在可是他们整个临河大队的老大,他们横归横,也不敢在许长江面前横。
许长江这才收了脸上的神色,斯斯文文地说:“在外面收敛点,别丢了我们柠柠的脸。”
许长江因为是江家村的女婿,在江家村一向吃得开,明明是许家村的人,却因着江家村女婿的身份,一点不见外的,跟着江家村的人,一口一个‘柠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江柠关系有多么亲近。
江红军三人顺着人群,一直挤,挤到了最里面,朝着江镇长喊:“四叔!四叔!有没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江镇长现在人手正不够在这,抬头见到江红军三人,说:“你们来啦?长江和村长来了吗?”
“都来了,在后面排队呢,村长叫我们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江镇长正缺人手,看到这他们三个,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这里在登记吴城各大队、村落的灾民人数,你们过来看着点,别叫人做了假去,这些物资,有一半都是咱们柠柠掏钱的个人捐赠,柠柠回馈家乡父老是她心里有家乡,你们过来看着写,别让人趁机在中间挖柠柠墙角。”
三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江红军,外双大眼睛,眼皮都瞪的深邃了几分,不敢置信地说:“四叔,你是说码头上那八条大货船的物资,还是只捐给我们临河大队的物资,是柠柠捐的啊?”
江镇长故作严肃,眼里却全是笑意和骄傲,高声说:“当然是那八条大货船中,有一半是我们江家村江柠捐给父老乡亲的啊!只捐我们临河大队算什么帮助家乡父老?”
很多还在排队,不明白赈灾物资到底哪里来的,和江家村村长一样,只以为是社会捐赠的,此时听了江镇长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水中,水纹倏地波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了去,就连刚刚训斥过许家村几人许长江,都听到了这话,一个个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许家村一个青年壮汉,掏了掏耳朵,问许长江:“三哥,我怎么好像又听到江家阿叔说是江柠自己捐的啊?”
旁边有认识临河大队的人,已经震惊的对许长江他们说了:“乖乖,那几艘大船的物资都是你们大队江柠捐的啊?”
“去年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也才十七八岁吧?”
“大学生就是了不得,这才考上大学多久,就挣了这么多钱,给家乡捐了几大船的物资,这得多少钱?起码得有十几万了吧?”
大家一听有十几万,一时间都倒抽一口凉气,很多人的全家存款,也就几千块钱,都是挣了钱就用来建房子、修房子,钱少就先建一层,待来年挣了钱,再建二层,再慢慢装修,贴墙砖,有时候一个房子真正全部建好,要四五年。
一年到头挣的钱,全都投到了建房上,实际家里存款的钱,有个两三千就不错了。
这十几万,在他们心中,那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巨款,临河大队的江柠,居然一下子捐了十几万的物资回来。
真是震惊我三大爷!
念个大学就这么挣钱?
很多对自己乡镇上的女生,对自己大队,甚至村子里的女孩子,过去读书上,丝毫不在意的镇长、乡长、大队书记和村长们,一下子在心里就竖起了一个念头:念书!要给村里的丫头们念书!考大学!
这大学生的挣钱能力,真是叫他们开了眼了。
这要不是江柠带着如此多的物资回来,捐给家乡,他们都不知道,大学生居然如此能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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