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外乡人
距离贺兰芳的那封信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没有回信,也没将贺兰芳的话放在心上。除了闲着的时候翻一翻百家姓,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云团团和云团团工作安排的事上了。
除了房子太小,省城的生活和村里没什么两样。云团团不在的日子里,云彩只有晚上在家,老太太能自己找乐子,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贺之亦想,等云团团毕业了,回了镇上工作,他们的日子应该也和现在差不多。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你说谁?崔星辉他妈?”云团团中午没回来吃饭,而是在学校吃的。
毕业在即,云团团便开始有计划,有选择性的跟这些校友们打起了招呼。
她是跳级的,所以不管是今年毕业的还是明年毕业的都是她的大学同学。
专门找出一个本子记录这些大学同学的信息资料后,云团团还特意去照像馆花重金租了台相机,到处跟人合影。除此之外,云团团还特意找贺之亦帮忙做了两本超厚的同学录。让这些个同学都给她留些祝福的话。
其中,凡是已经有工作的放在一本同学录里,没有工作的则放在另一本里。
又势利又现实。
当然了,在交往过程中云团团会一视同仁绝不会做出短视肤浅的行为来。毕竟老祖宗传下来的莫欺少年穷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是有一定道理和概率的。
因为任务重,云团团中午都没办法回来吃饭,也是一直到晚上回房时才从贺之亦那里知道他白天看到了崔星辉的生母。
“她应该是来看崔星辉的。”贺之亦让云团团将脚搭在自己脚上,两人特别「节俭」的同泡一盆洗脚水,“我担心崔星辉会被提前放出来。”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团团心忖:与贺兰芳相比你仿佛更忌惮她。
“比贺兰芳女士更现实,也比她会演戏。是个非常擅长借用自身条件达成目的的女人。”说到这里贺之亦顿了一下,不太想过多在作风问题上打断。抬眸对云团团笑了笑,“小时候她来看崔星辉时,还给我买过和崔星辉一样的礼物。”
虽然最后都被崔星辉抢走了,但她这一点就做得比贺兰芳「真实」。贺兰芳用亏待亲生儿子的方式表达后妈的慈爱,王玉兰,哦,就是崔星辉的生母,王玉兰用近乎讨好儿子后妈的方式表达母爱...高下显而易见。
这俩人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云团团听完贺之亦的描述,又多少有些不解。
如果王玉兰真是这样性情的人,那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看崔星辉呢?
“先别急,我明天找人打听打听再说。”
“好。”
转天,云团团没直接去学校,而是跑去找了席征。当初这个案子是席征办的,现在找他也算一事不烦二主了。
席征见云团团来了,一边笑她大惊小怪,一边又拿起屋中坐机给同事们打电话。
按席征的级别,他家是不应该有坐机的。但架不住席征重伤,陈英有孕在身,这俩口这种情况,安装坐机太有必要了。领导们体恤下属,破格为他安装了电话,如此到方便了云团团。
几个电话打下来,席征的脸色就变了。
电话不拢音,云团团也能听一耳朵,加之席征与电话另边的人一问一答间透露的消息,云团团的脸色也黑了大半。
王玉兰正月里的时候就跑了一趟林省了,在监狱里见了崔星辉一面后又去给崔星辉翻案。但案子不是她想翻就能翻的,于是王玉兰又回了承恩市,找到贺兰芳去当地派出所录了一个口供。
上面说贺之亦与崔星辉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纵有不和,也只是兄弟间的小矛盾,还表示他们对崔星辉判罚的太重了。不光如此,贺兰芳还表达了一回男孩子打打闹闹那是常有的事,说出去的话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讹传讹。另外,做为贺之亦的亲生母亲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呢?
贺兰芳强调崔星辉人品没问题的同时,又一脸感伤的说出贺之亦的出身,强调贺之亦骨子里就带着资本家的恶习,自私自利……
王玉兰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来找崔保刚和她,还向贺兰芳保证崔星辉以后再不会从崔保刚要钱,打扰他们的生活,贺兰芳想到自家那个狼心狗肺的大儿子,便一脸勉强的同意帮这个忙了。
在贺兰芳看来,儿子是她生的,她对儿子做什么都没错。而且她之前也给贺之亦去过信了,他是不听话,那就别怪自己这个当妈的了。
贺兰芳录了口供后,还出具了谅解书和保证书,王玉兰拿着这几样当地派出所证明有效的文件才又来了林省。
贺兰芳是贺之亦的亲生母亲,她给出的证据还是有些力度的,不过想要立即无罪释放是不可能了。但这些东西交上去后,再想办法给崔星辉弄个病例,到是可以给崔星辉减刑的同时来个提前出狱。
王玉兰就是医护工作者,在承恩市那边给崔星辉弄个病例不是难事。像是一些心脏方面的问题,不犯病的时候一般都查不出来。于是崔星辉就在他妈妈的大力支持下也终于得了病。在王玉兰的用心教导和避人耳目的偷渡下,崔星辉也成功用自己最精湛的演技和药物加持粉墨登场的表演了一回。
原本还剩一年零几个月的刑期,如今...也就只有几个月了。
踩着亲生儿子的骨血做人情,普天之下的畜生都未必干得出来,可贺兰芳就干出来了。
若是贺兰芳在这里,云团团肯定会大巴掌扇飞她。不将脸上的骨头全给她扇碎了,云团团都不带停手的。
这也太气人了。
越想越气的云团团都想直接冲到承恩市去了。
席征也挺生气,毕竟他经办的案子被人用这种恶心的方式翻案,没谁能不恼的。但这会儿见云团团气成这样,他又不敢火上浇油,生怕云团团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要知道那九个流窜犯上个月才处决,还都是用轮椅推到行刑地的。他可不想云团团将崔星辉母子和她嫡亲婆婆都打成那样...妞,那可是犯法的呀。
“杀鸡还用宰牛刀?哼,敢用成分出事,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云团团没好气的瞪了罗里罗嗦劝她的席征一眼,跟陈英抱怨了一回席征怎么越来越唠叨。随即便在陈英的温柔目光下气呼呼的走了。
状态不对,云团团便没回学校而是去找了黑老六的那个同行,拜托他在省城的所有招待所里查一回王玉兰的入住信息。
云团团请了黑老六那位叫三哥的同行到国营饭店一边吃饭一边等消息,等查到了王玉兰的入住信息后,云团团又要了几个饭便结帐先走了。
云团团也去那家招待所要了一点房,特意要了王玉兰的隔壁屋子。
锁门进空间,云团团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装有深灰色粉末的瓶子,往一旁的小碗里倒出一些后,又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医用针筒就着凉水将这些粉末都抽到针筒里。
再之后,她拿出一个小铁盒子,将针筒和装有深灰色粉末的小瓶子都放进去。
王玉兰住的那家招待所用的是明锁,云团团提前将一整盒火柴的火柴头都刮下来,之后将这些刮下来的粉末倒进明锁的锁孔里,之后再插一根火柴在钥匙孔里。点燃那根火柴,明锁就开了。
仗着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云团团趁王玉兰外出的时候将这个小盒子放在了她房间的行李里,之后原样锁上锁头,等王玉兰回来了再跑到有电话的地方给革委会打电话。
有人行迹可疑,疑似带了毒药。
也不能说是毒药,毕竟那些只是云团团早些年在山里采的彩色蘑菇磨的粉。
云团团不知道哪种蘑菇是有毒的,哪种是没毒的。但她秉承着彩色鲜艳的蘑菇九成以上都有毒的心思去采蘑菇,有毒的概率肯定是比较大的。
先冒充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给革委会打电话,云团团又准备明天上午再冒充革委会的内部人员给派出所打匿名电话。
想要些业绩的革委会是不会放过王玉兰的。哪怕是屈打成招也会想办法让王玉兰认罪。先让王玉兰遭上半天一夜的罪再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去捞人。
除了会遭些罪,命肯定是能保住的。又因为现场和证据都被革委会破坏了,派出所这边也不会有多少实质性进展就是了。加之她此行就是为了给崔星辉翻供。那么她带着毒药来林省未必不是想要伺机报复贺之亦。
谁叫她有作案动机呢。
忙完这个事,云团团又带着手套拿出信纸和新华字典以描字的方式,在不透露自己字迹的前提下给王玉兰的单位写了封咨询函,将她儿子崔星辉犯罪入狱以及她疑似想要毒杀报复的事情透露过去。在革委会的人还没将王玉兰带走时,这封信就已经丢进了邮筒里……
哼,论恶心人这事,云团团可不会让他们专美于前。
至于崔星辉...他出来后还是要回云家堡插队的。想到这里,云团团勾起唇角,笑得异常凉薄。
想提前出狱?
没问题呀。
她会好好照顾崔星辉,直到明年七月份。
其实这件事情最让云团团气恼的还是贺兰芳。别看贺兰芳远在承恩市,但云团团要是想折腾她,有的是办法。可还是贺之亦之前说的那句话。贺兰芳过得好了,才不会时刻扒着他们。若是她过得不好,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概率就能直线上升到百分之二百。
除非...下狠手,往死里整——
可若是她真将贺兰芳摁死了,回头贺之亦心软了怎么办?
忙完这些事云团团就回家了,到家时正好看见云彩将一把手术刀递给贺之亦。
云彩新得了一把手术刀,当宝儿似的想要随身携带,这会儿正拜托贺之亦帮她弄个好看又结实的刀鞘呢。
云彩很少会拜托旁人做什么事,这也是她头一回麻烦贺之亦。若不是太稀罕这把手术刀,想来云彩也未必会张这个口。
云团团瞧了一眼那手术刀,刀刃短还轻飘飘的,都不及她惯用的钢筋有份量。
贺之亦拿着手术刀琢磨了一回,脑子里便有了刀鞘的模样。之后便去院子里的木头绊子堆里找木头了。
云团团弄来的这些木头绊子什么木头的都有,这会儿到方便了贺之亦旧就地取材。
怕贺之亦难受,云团团并没有立时就将崔星辉和贺兰芳以及王玉兰三人的事说给他听。
虽然这事早晚都得知道,但晚点知道就能晚点生气难过,用物理方法缩减难过的时长和愤怒的时间。
然而贺之亦心细,他本身又惦记这事,晚上睡觉前还是问了云团团。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贺之亦不问她,那她就晚点说。但贺之亦问她了,她就会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贺之亦。同时,为了让贺之亦心情转好,她还将她今天做过的事和做的决定也告诉了贺之亦。
乖乖,你别难过,你也是有人疼的。
纵使贺之亦对贺兰芳没有期待,但他还是因为贺兰芳做的事气得不轻。
没有哪时哪刻贺之亦会这么嫌弃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仿佛血液中都在散发着恶臭。
那么的肮脏,愚蠢,无耻,卑劣……
第116章
“全世界我最爱你,最最爱你。”
贺之亦那明显的自我厌弃情绪一出来,云团团就感觉到了。上前抱住贺之亦,又不停的亲他的脸,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花国币那么重要,也总有人不喜欢它。他们不喜欢我们很正常……”为了让贺之亦明白不是他的错,云团团还不惜将云吉云利扯出来举一回例。
这些道理贺之亦都懂,只是每每事到临头仍会被刺|激到。紧紧回抱云团团,一颗心仿好似被劈成了两瓣。一半是自私自利的母亲和与人私奔的父亲,一半是怀里这个仿佛蜜糖成精的女人。
听着云团团一句又一句对他的肯定,贺兰芳从小骂到大的那些话仿佛都已经渐渐远去了。
他不是讨债鬼,他没有那么差……
贺之亦就这样沉默的抱着云团团,云团团则只一颗心的双手抱着贺之亦用各种甜言蜜语狂砸他,用三寸不乱之舌告诉贺之亦他就是最棒的。
没有哪一刻,云团团是如此憎恨用贺之亦做跳板却又嫌弃贺之亦没给自己带来好处的贺兰芳以及贺之亦的那位虽然传授了贺之亦手艺却也对贺之亦进行冷暴力的祖父。
他们把孩子当成了什么,又把贺之亦当成了什么?
云团团垂眸,虽然不想承认但仔细想想,世间所有人都生活在PUA的环境里。父母,师长,恋人都在主动或是被动的接受PUA,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将PUA传递下去。
但PUA的方法有很多种,而贺兰芳和贺之亦的祖父却选择了最激进,也最冷漠伤人的方式。
长期生活在那种高压环境下,贺之亦能成长成到如今这般性情为人,也真的太不容易了。
在云团团的一通输出下,贺之亦再度被云团团的糖衣炮弹炸得不留片甲,心情重新阳光明媚起来的贺之亦恢复了之前的生活节奏,再不将那些人和事放在心上。
转天,贺之亦便跑了一趟县城,将县城的院子都收拾出来,又给院子里的果树浇了水。心里盘算着天气渐渐暖和,等到下个月就可以将院子里的空地都种起来了。
和再次积极生活的贺之亦不同的是云团团第二天一早就跑了一趟书店,特意买了几份旧报纸回来。
报纸是过年那会儿云团团一个人逮了九个流窜犯的描述,为了警示世人,上面详细描写了那九个人的惨状。云团团将其中一份旧报纸装在信封里,又托席征打听了一回贺兰芳的地址便将报纸给贺兰芳邮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