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外乡人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上午的课直接被取消了。云团团见状,跟同宿舍的舍友们说了一声便去了招待所。
“咋这么早就过来了?”昨天分开的时候云团团还说中午过来,没想到云老太和云满仓的早饭还没吃完,云团团就来了。
早饭是云满仓拿着钱和全国粮票去买的油条和豆浆,娘俩个有带茶缸子和罐头瓶子,所以豆浆是打回来吃的。
不打回来也不行,从昨天半夜起省城这边就开始刮大风。
原本想要今天也出去逛逛的,但瞧着风实在太大了,云老太就和儿子商量了一回要不要今天就回去。
也行。
云团团怕云老太他们听到今天学校有人跳楼的事,听到云老太要回村,竟也没拦着,担心二人错过晚上县里到镇上的客车就早退房出来了。拿着饭票去国营饭店买了十来个包子,又用云满仓的罐头瓶子装了一瓶米粥就将二人送到了客车站。
担心拿太多东西不方便挤汽车,云团团也没再买什么。将人送上客车后她又转身去邮局给云敏拍了张电报。
现在拍电报都是按字算钱的,为了省钱云团团早在吃团圆饭那天就跟云敏说好了接站的口号,这会儿到了邮局只发了「接站」二字过去。
云敏就在邮局,这封电报还是她亲自接的。收到电报后,云敏又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跑了一趟镇医院。
晚上那班从县里回来的汽车一到,姐妹俩就用自行车将云满仓和云老太驮回云家堡了。
而另一边,云团团刚回宿舍就听傅蓉在那里号召大家将每月的补助都捐出去。
云团团:姐妹儿,咱俩还得再谈谈。
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妹纸就抢别人床铺,被抢的那个妹纸不吵不闹就一屁股坐在原来的铺位上,不管你说什么她就一句我先来的。抢铺位那个还可理直气壮的吵吵,被抢的就坐在那里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坐着不动了。最后还真就用这种方法将被抢走的床铺要回来了。也是个办法。
第35章
云团团性子圆滑,再不认同傅蓉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头鸟。她不光不会立时就站出来质疑傅蓉,还会躲在人群里随大溜,将自己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来到这个时空后,尤其是这几年,云团团遇见过好多人都是热血上头就用大话绑架人,逼着人家做不愿意的事还有口难言的。想来傅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个月五块钱的补助放在现代也就够吃顿早饭的,可放在这个一两毛钱一张电影票,八分钱一瓶墨水的时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这会儿傅蓉红口白牙的就让人捐出来,还不是只捐一个月的...这就有些过了。
“你回来了,我们正说捐款的事呢。”
云团团从敞开的房门走进去,傅蓉先是随意的扫了云团团一眼,当发现是云团团时又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可见之前的事还没消化掉呢。
“嗯。”强逼着人捐款是要被人记恨的,云团团一改昨日对傅蓉的热情,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自己铺位前先将身上的书包放下,随后拎了拎暖水壶,发现里面还有热水便倒了杯热水出来。
宿舍里十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带了暖水壶出来,昨儿晚上云团团发现这个情况便知道有些事主动比被动好。于是便说了一句暖水壶大家用,谁用了热水记得将水壶打满就好。
云团团带来的暖水壶不大,竹子的外皮,里面一个小内胆,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罐头瓶子那么多的存水量。这会儿云团团倒了一杯水出来,又问了一回其他人要不要喝水,见云团团这样就知道她要清空壶里的余水。
杯里没水的,不管这会儿想不想喝水都拿了杯子过来。
这些人的水杯有和云团团一样是带盖或不带盖的搪瓷缸子,也有和云满仓出门那般拿罐头瓶子当水杯的。当然了,也有带那种外面看起来是塑料的保温水杯。
将暖壶里的水清空,云团团又坐回自己床边喝水,准备一会儿就去水房再接壶热水泡脚。
见云团团进来后傅蓉就没再说刚刚那个捐款的事了,宿舍里一位老大姐不知怎么想的就问云团团,“团呀,刚儿傅蓉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昨天一上来,云团团就在跟人介绍了一回自己。只是云朵这个名字好听是挺好听的,可云团团不习惯,旁人唤她她也没反应,最后仍旧将用惯了的小名说了出来。热情无比的告诉人家叫她团团或是团呀什么的都行。于是这会儿同一个宿舍的不是唤她团团就是团呀。
“听见了。”云团团看向说话的老大姐,突然笑了一下,“你有事呀?”
老大姐被云团团这带了点小软刺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又问云团团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能来上大学的,谁的思想觉悟都不会低。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嘛,”云团团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和大家伙的看法肯定是一致的,不过我嘴笨,也说不到点子上去,要不叶姐你给大家伙讲两句?”
将军!
叶玉屏没想到云团团会将话给她顶回来,还顶到了她肺上。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收到云团团眼神的傅蓉也在一旁插话道:“是呀,叶大姐是咱们宿舍的老大姐,大家欢迎叶大姐给咱们讲几句。”
听到叶大姐这个叫法,云团团抽了下嘴角。她一般都是这姐那姐的,听人在姐前带个「大」字,多少有些黑线。
太有时代气息了。
叶玉屏其实和云团团想的差不多,捐一个月的补助出去也没什么,可一下子就让她们将以后的补助都捐出去,叶玉屏就不乐意了。
她不像云团团还有旁的「补助」,所以只是单纯的恼傅蓉这种热血上头的行为。也因此在听到傅蓉这么说的时候,当场就想反驳回去。可她又怕被扣上一个思想不够积极进步的帽子便强忍着火气听傅蓉在那里哔哔。
昨天就已经知道云团团是村里出来的,想来这五块钱的补助于云团团来说极为重要。
这会儿见到云团团进来,不由想到云团团和傅蓉是「旧识」,想到傅蓉昨天晚上乖乖将床铺让出来,今天早上还帮云团团刷饭盒,叶玉屏便觉得可以让云团团出这个头。
云团团也是个促狭的,等傅蓉说完这句话后还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啪啪——
叶玉屏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可这会儿被云团团架起来了,也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说她赞同傅蓉吧,不光要损失到手的补助还会得罪宿舍里其他思想不那么积极的舍友。说她不赞同傅蓉吧,傅蓉和那些被傅蓉煽动的舍友又会给她扣思想觉悟低的帽子...真真是骑虎难下,说什么都不对。
叶玉屏咬了咬后槽牙,到也有些急智的强行换了个角度说这件事。
“小傅的这个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不过我个人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捐款的问题,而是寻找组织。单打独斗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建设祖国打好基实基础……”
云团团垂下眼眸,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起哄的大叫了一声「说得好!」便一脸激动的带头为叶玉屏鼓掌。
叶玉屏:“……”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风头被叶玉屏抢走了,傅蓉多少有些不高兴。不过见云团团在这里,也就只好将不满压了下去。不敢对云团团怎么样,到是欺软怕硬的瞪了叶玉屏一眼。
云团团喝了大半杯水,叫上宿舍里另一个妹纸两人拿着四个暖壶出去打水了。
那妹纸沉默了一路,一直到打完水往宿舍回的时候才问云团团这个捐款的事真的会执行吗?
今天的风特别大,到了这会儿也没见小,好在水房离宿舍不算太远,中间有背风的地方。云团团听这妹纸说完就停下来靠着墙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有六个孩子,家里三个兄弟两个姐姐,我家里,”云团团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着麻木的声音说道:“每年村里分的口粮都不够吃,还得靠工分买些口粮这日子才能过下去。这次来上大学,我妈卖了家里的鸡,总共凑了五块钱给我带在身上。”
越女子闻言侧头看说话的云团团,不由也想到自身的情况。
她能来上这个大学...是因为她答应了那门亲事。之前还想着将每个月的补助都攒起来贴补家用,现在怕是也办不到了。
张了张嘴,越女子到底没说出自家的情况,而是问起了云团团和傅蓉的关系。
“我俩能有啥关系?我家是村子里的,人家是县里的,不过是以前见过几次罢了。”云团团笑,“人家给我几分颜色,是人家礼贤下士。”要是知道傅蓉搞出这一套,她今天早上肯定不会偷那懒让傅蓉给她刷饭盒。
“哦。”
越女子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又与云团团往回走。
云团团有泡脚的习惯,她还特意带了个木头的脚盆出来。回到宿舍后,发现宿舍已经安静下来。云团团也不以为意直接去洗漱间兑了水,坐在床边泡脚。
她奶说过要是泡脚的时候再泡些养生的药包啥的,效果更好。如今在省城,如果有机会到是可以弄些方子或是配好的药包回去。
女人嘛,靠养——
想到这里云团团摸了摸肚子,又有些饿了。
要是这会儿在家里,肯定要煮个鸡蛋吃或是让她妈给她蒸碗鸡蛋羹,下锅面条或是煮上一碗疙瘩汤的。可看着这一宿舍的人,云团团便只能将之前在供销社买的炉果找出来,随手往嘴里放了一个。
香酥微甜,好吃是好吃,就是噎人。
可以肯定的说,上学的第一天,云团团就想家了。
云团团不是小气的人,但吃炉果的时候却还是吃了独食。一边泡脚,一边低头吃炉果,时不时的再喝两口水。
压根就不像她以前一把瓜子都要问一问跟前的人吃不吃的行事。好在宿舍里的人也没自讨没趣的问云团团吃啥呢或是从云团团要东西吃。不然云团团不光不会给她,可能还会让人下不来台。
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知道彼此的脾气秉性了,云团团才可能收起这一身的小软刺恢复她社牛本性吧。
集体生活需要一个寸度,就像世人常说的结婚时打下什么底以后就是什么底。云团团不想给人留下太随和好说话的印象,更不想将舍友们惯出理所当然的性子。毕竟时间长了,就忒容易出矛盾了。
与其以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各种生波澜,还会被人指责你以前怎么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怎么样。那不如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底线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要怎么行事而不会越了界。
晚上睡觉前将自己用了好多好多年的旧枕巾从书包里拿出来。先往枕头上一放,再用小脸蹭一蹭闻闻上面的味,然后双手抓着它云团团才睡得踏实。
半夜又将旧枕巾咬在嘴里的云团团是被宿舍里其他人的起床声吵醒的。
伸了个懒腰,一边躺在床上赖床想着床与炕的区别,一边不走心的看着其他妹纸们起床洗漱,等时间差不多了云团团才猛的起床,一边将旧枕巾放在她床头挂着的书包里转入空间存放,一边麻利的收拾自己。
为了能多在床上赖一会儿床,云团团接下来的动作别提多麻利迅速了。
自从发现单梳一条辫子更省事,云团团就不梳两根辫子了。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书包里,云团团仍是一边梳头一边跟着其他人往食堂去。
今天又是大风呼啸的一天,走到教学楼前时云团团还下意识的看向昨日血泊所在的位置。
血已经干了,地上却仍是留下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想到有生命在这里消逝,云团团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感慨。
后世的繁华和崛起,你都错过了。
也许一切都早已经注定了,也许昨日的一波三折也预示了云团团的大学生活并不如她想像的那么美好。
大学生涯的第 一节课不是什么数理化,也不是什么更专业性的知识。而是由革委会的干事带领他们这些学员学习和背诵...语录。
没错,就是语录。
每个积极份子的行囊里都会有一本语录,云团团也不例外。
她不光在书包里放了一本,还在空间里藏了一本,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让云团团没想到的是她大学的第 一节课就要背这个,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背了一上午语录,临近中午放学的时候终于来了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对他们说,他是他们这一届的教导员。
开学两天了才来?您咋不等毕业了再来呢。
腹诽了一回姗姗来迟的教导员,云团团又继续与同学们听教导员开班会。
开了班会,选了班长,最后又选了两个男女生代表。教导员留下那三人开小会,其他学员便都离开了教室。
因为开班会,所以去食堂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食堂这边没剩下多少饭菜,排在后面的同学都没打到饭。
云团团也没打到饭,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就往外走。
免费的饭菜吃不到,那就吃点花钱的呗。
去国营饭店要了碗热汤面,云团团又用之前弄到的副实票去供销社买了些吃的和生鸡蛋。
回到学校后便直奔食堂后厨,找到那个最近两天负责在窗户给学员打饭的婶子请她帮忙将鸡蛋煮熟了。
那婶子哪里就愿意干这个活,可云团团又不是白让她干活。只见云团团拿着五个鸡蛋,睁眼说瞎话的拜托她,“我这有四个鸡蛋,麻烦婶子在我煮熟了。以后婶子有什么活也只管来找我。旁的帮不了,到还有一身的力气使呢。”
在云团团强调她只有四个鸡蛋后,那婶子才带着一副略微勉强的样子帮云团团去灶上煮鸡蛋。
果然五个鸡蛋煮熟了就缩水成了四个。
拿着四个煮好的鸡蛋离开厨房后,云团团在穿过食堂的时候就将其中一个鸡蛋剥皮吃了。
等到了宿舍楼,云团团又去了舍管收发室,女生宿舍的舍管阿姨正在织毛衣,见云团团进来也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云团团先是翻了一下放信件的柜子确定不会有自己的信件又凑到那舍管阿姨跟前看她织的毛巾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