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梨春
兰陵坊,承恩寺。
今儿天还算晴。
坊墙屋脊上落雪正在消融。
两人在承恩寺下碰面。
林君熙下了马车见到人,碎步过来就牵挽住沈灵姝的胳膊。“沈娘子最近可是大忙人,长安城里都没有比小娘子更繁忙的人。”
林君熙以着这几日坊里坊外的传言戏谑着人。
如今长安贵妇间的宴会,无论有没有沈灵姝来,贵妇们的话题中总是不缺提起人的名号。
前有亲手将庶妹送去坐牢,后有王家上门提亲。
可不就是长安城贵妇口舌间最繁忙的?
沈灵姝:“君熙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呢。”
林君熙挽着人的胳膊走上前往寺庙的三十九阶白石阶。
压低了声音。“灵姝,听我二叔说,王家早在前几日就同圣上求和你们沈府结亲的赐婚。不过被圣上拒了,听说是晋皇后有意拉拢你和太子成婚。你且看着吧,再过几人皇后的宴请。一定会同你提及此事。”
沈灵姝却似毫不在意。目光幽幽数着白石阶的阶数。“你说是幽州还是蕲州宜居?”
林君熙:“……”
林君熙说,“灵姝,你怎么不急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选中我前头说的话里的两人,都是不归路!你怎么现在还有功夫想着去哪游玩?”
太子懦弱,王家人心狠手辣,都不是良人!
沈灵姝:“我自是不会嫁与他们。君熙,你何时回江南?”
“怎么忽然说起这事?”
“听说江南风景好,我想这江南的冬,兴许不会似长安这般难熬。”
“那是自然,江南冬日都不怎么落雪。雪瓣只有拇指点,一到春季,江水粼粼,不到几日,遍野都暖和了呢。”林君熙谈起家乡,目光也变得缱绻柔和。
林君熙有林家这个大族护卫,哪怕是几年后城池破,也有林家给人盾后。沈灵姝对人的安危还算放心。
“灵姝,你就没有自己想嫁的意中人么?”林君熙止了话,瞧着人,意有所指地引导着。“长安城郎才俊秀那么多,就没有一个从小到大让你心动的?”
“那林小娘子中意哪家小郎君?”沈灵姝打笑着反问回去。
林君熙脸一红,“不与你说了。”
沈灵姝跟在人身后哄说着好话才让人消气。
林君熙此前是来祈福的。
听说承恩寺的香火特别灵验。
林君熙拉着沈灵姝一并。“求姻缘、求平安也好,这里的荷包也灵验,传是佛祖座下莲花化成的呢。”
“你就求几个,送送友人,做做人情也好。”林君熙意味深长。
沈灵姝若有所思。“那便求几个吧。”
林君熙:“你也别光保平安,这里最灵验的呀,还是姻缘。”林君熙推着沈灵姝往抽签木箱子的方向过去。
抽姻缘的木头箱子摆放在挂满姻缘结符的槐树下。
林君熙双手合十,虔诚闭眼:“听说前世的好姻缘,这一世足够诚心,就能延续下去呢。”
沈灵姝立马松开好奇踮脚,够手碰触槐树上垂下的姻缘结的手。
“……”这可不兴有。
*
又过了两日,晋皇后宴请世家夫人娘子进宫。
果然如林君熙所言。宴中,晋皇后单独寻了沈灵姝,牵着人的手,和颜悦色同人聊了许久的话。
晋皇后年貌雍容,出身名门,又是王家嫡女,王家现今的家主便是晋皇后的嫡亲兄长。
只不过听说当朝皇上偏宠司马氏的姜贵妃,几乎把半个后宫都交给了姜贵妃操持。晋皇后现今只是空有皇后名头。
晋皇后入宫十余年,迟迟无子。而姜贵妃也只是在十多年前生下过一个死婴。皇室子嗣凋零,现今只剩一子一女。太子是宫婢所出,养在皇后膝下。公主则由姜贵妃所养。众人都知是晋老皇帝多年丹药熬身,荒唐孟浪不节制所致。如今年岁已高,怕是再无生育能力。只不过无人讲实话。
晋皇后寻沈灵姝闲聊,自先是将人上下夸赞一番。而后才隐晦说起了婚事。询问着沈灵姝可有意中人云云。
太子不是晋皇后所出,但一直是养在晋皇后膝下。但太子其人,似是被保护得太好,因是晋皇室唯一男郎。性子软弱,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上辈子被扶持登基,直到死时,都只是个傀儡。
沈灵姝打着圈绕开了晋皇后的问话。
等人走了。
旁边听了许久沈家娘子装傻充楞,阿臾捧笑的宫婢上前。“娘娘,这沈娘子予殿下是不是不妥?”
晋皇后歇在卧榻上,揉着眉心,摇摇头。“不,她才是最适合栾儿的人。”懂得逢迎说话,也懂得审时度势。
太子单纯,便需要这么一个慧心巧思的女娘扶持。
*
沈灵姝在承恩寺求了保平安的荷包后。
立马就打着送平安的名义。给卫曜送过去。
沈灵姝也不亲自去。她找了个信赖的家仆福允,让人跑了一趟。直接送到了武侯铺。
福允自小没少帮大娘子做“坏事”,从给人藏沈家主的“家法棍”,再到当人夜半翻墙的踮脚,到偷听家主说话……任何一项捻出来,福允都能被赶出沈府无数次。
而现在,竟然沦落到要给大娘子的寒门相好送荷包。
可惜福允现在只能依着沈大娘子在沈府中“保命”,再不愿,还得做。
亲仁坊,武侯铺。
福允第一次见大娘子的寒门相好。那可真叫一个……英朗贵胄。福允揉了好几下眼,才敢确认眼前俊美的男郎是自己要找的裴姓武侯。
怪不得他们一向骄矜的大娘子会主动讨好人呢。
“裴公子,仆奉我家大娘子的令,给你送荷包赔不是。我家娘子说之前是她有嘴无心得罪了你,还请你看在我家娘子诚心诚意求来的荷包,原谅她一二。”
福允传述着自己多有润色后的大娘子的话。两手递上绣工巧密的荷包。荷包面上,用着银丝和红线,勾绣着一幅白鹤引颈向朝阳的图。下段,则是打着平安结的粉色缎绳。
福允打量着眼前的男郎,男郎正垂眸不言地盯着他手心的荷包。
福允眼珠一转:“公子有所不知,这荷包是我家大娘子爬了九十九石阶,顶着鹅毛大雪,心念着公子的好,到那姻缘树下诚心叩求。我家娘子性子急,但这么用心对待的,只有裴小郎君您一人啊。”
卫曜眸子一顿。
福允抬手擦了擦眼尾不存在的泪。仰头唏嘘。
卫曜还是接过了荷包,面有缓色。
不冷不淡道了句,“有心。”
福允高兴:“哎,仆这就回去给我家娘子通报,我家娘子定高兴!”
福允风风火火离开。
卫曜并没有生沈灵姝的气。
只是最近筹备的事多了,忙了些。
卫曜单手捏抚着掌心的荷包。
绣面细腻,针脚细密,有淡淡梅花和寺庙香火萦绕的香。
只是小女娘贪玩的求和之策罢。
卫曜冷嗤了声。
仔细收进了衣中。
第十九章
武侯做为长安城的巡逻差,对于收集各坊的情报,极为容易。
只不过随着朝堂的不作为。
长安城的治安已逐渐无序。
武侯铺是负责晚间的巡逻抓捕,白日的案件则交给官衙处置。虽说两者也有护卫交叉的时间点。
但因官府散管,衙门中的官衙懒散。百姓们报案都已习惯了两个地方跑。衙门和武侯铺,谁先出动得快就交给谁断案。
这种踢球一样的管治,最后便成哪边责任心重交给了哪边处置。
武侯铺的武侯长黄义,便是具有强烈职感的一人。
这可苦了铺子里的其他武侯。只要是百姓来报官,他们便必须马上出动。不管白日还是宵禁后。而那些官衙们就乐得轻松,各个肥头大耳,吃油喝蜜,还拿着比他们高的俸禄。
武侯们不痛快,但也因不敢忤背威严的武侯长,只能把这气咽下去。
见有人来寻裴曜,武侯们还以为是新的案子。“裴曜,什么案?”
卫曜:“私事。”
见不是,武侯们才缩回了脑袋,安心回铺子中歇息。
但也有武侯看不惯,以为又是个女娘托送人来向裴曜献殷勤:“瞧瞧,有张好脸蛋就是不一样,怎么不去楚馆卖唱,来这受苦呵?”
同伴拉了拉人,“你少说几句吧。”
裴曜现在可是武侯长眼前的红人。
“可怜咱们不懂,要不高低也得学学这巴结上爬的功夫哈哈。”
挑事的武侯大笑。
但其他武侯只是各自忙事,不予理会。挑事的自讨没趣,只能悻悻到一边。
*
裴曜是买官进来的。起初,武侯们也是不屑好笑。这种累死累活的官,怎么还有人要买进来。特别是看见人的面貌时,这种疑惑就更强烈。
而随着裴曜到了他们武侯铺后,他们经常就会受到周围其他娘子的关照,送点心的问候征询的皆有。不用说,就是沾着裴曜那张脸的光。送东西的既有住在周边的小娘子,也有平时处公事帮了一把的花楼楚馆的花娘、歌姬……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事。寻常小娘子和花娘也罢,裴曜竟然还攀赴上了长安第一贵女文清郡侯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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