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梨春
入眼,是一间?破窄的屋。门?扇紧锁,从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光,只能见屋内空气中漂浮的尘粒。
可见外头还是白日。
沈灵姝被空中的尘埃呛得一阵剧烈地咳。
只记得自己在回府的途中,马车遭了劫持,车夫被杀,自己被抓……
春桃呢?春桃可还平安?
沈灵姝心头急。手中一动?,才发现双手竟被绳索捆缚,动?弹不得。
旁边忽然传来轻的咳嗽声。而后是耳熟的声音。“阿姐?”
沈灵姝回头。
灰头土脸的沈静姝也被绑着,蹲坐在她旁边。
许是刚醒过来,声音还有?些哑。“阿姐……”
沈灵姝心神一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静姝眼露片刻迷茫,“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去给?姨娘买胭脂,回来的途中,在巷曲中被敲昏了,对了,是土匪,我昏迷前,听到的那些人对彩月是怎么称呼自己的……阿姐,这里是土匪窝!”
沈静姝脸上流露出?惊恐害怕。“土匪……阿姐我们怎么会?被土匪绑了呢,定?是阿耶平日朝中积仇积恨多?,仇家盯上了我们要报复阿耶……”
沈灵姝皱眉,片刻才语。“土匪怎么进得来长安?长安现在已封禁了不说,土匪没有?路引文书,就进不来城。其次,沈府周围,都?是王家兵在巡逻。当街劫持沈家的马车,这么大的动?静。王家兵不可能不惊扰了。如果这里就是土匪窝……他们如何挟持着两人出?的城?”
沈灵姝冷笑。“进出?城门?哪有?这般容易,就不无古怪了。”
沈静姝顿住。“阿姐……你是说,挟持我们报复沈家的,是王家的人?”
沈灵姝没答话。而是环看着四周。屋子虽有?尘埃,破物。却不似废旧屋。凝心侧听,还能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
沈静姝:“阿姐,我们是不是要完了?整个长安定?都?知道了我们被土匪捉了。被捉上了土匪的据点,我们的清白就毁了,就算土匪没对我们做什么,但?流言蜚语之下,我们要如何嫁给?好?人家……阿姐,阿姐你还快成亲了……成亲前,却遭了这般□□,如何有?颜面在长安活下去。”沈静姝说着,竟真?流下了几滴眼泪来。
沈灵姝:“你想说什么?”
“阿姐,我们的命就是这么苦。没了清白的女子,以后如何嫁人。”
“你现在人还好?好?的,便先想到了失去清白?不想着怎么活着离开,想着被欺被辱?清白比你的狗命还重要?”沈灵姝着实气笑了。
沈静姝被一顿骂,斥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回。“世?人便是如此,就算我们好?好?地回了长安,也没有?人会?信我们是清清白白的!进了土匪窝,他们怎么可能善待你,怎么可能……就算可能,也没人会?相信!等到了官府来救,也不知猴年马月,这数日里能安然无恙,谁人会?信!”
“长一句别人信,短一句别人不信。你的日子就是要别人来定?夺才过得下去吗!你只等着别人来救便等吧。”沈灵姝冷冷。“你只把自己的命,寄存给?他人?那你活该直不起身子骨来!”
“我问你,为何你知道这就是土匪窝点?”
沈静姝面上青红交错。最?后崩出?一句“猜测的”,便不再言语。
沈灵姝也没再问人。
破屋中空荡狭窄,只堆放了些木柴。
绳子磨得手腕疼。
沈灵姝细细将柴屋扫了一遍。想着有?何物能先解了手中的束缚。
忽想起腰间?有?玉佩。是元日卫曜赠与?自己的。砸一角,尖锐的角便可做割绳子的利器。
沈灵姝迟疑了分。最?后还是将背后的手,竭力?摸索拿捏住腰间?的玉佩,扯下,拽在手中。
玉佩质地温凉。
沈灵姝摩挲片刻,敲在了地上。
玉佩砸裂的同时,门?扇一震响。
原是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是一喝得醉醺的络腮胡摇晃不定?地闯进来。“嘿嘿,别拦着老子!老子抢过来的,还不能老子乐呵乐呵了!”
后头两个壮汉来扶拉。“二当家,上家又令不许俺们动?,就关起来,动?了,钱财可就丢了……”
“滚!老子怕他个王八做啥子!老子钱要,人也要!”
络腮胡一把将两个手下卷起来又推出?去。即便是醉酒,也是力?大无穷。“他把人放咱们着,不就有?意给?咱们糟蹋嘛,哪个土匪窝,到嘴的鸭子能给?白白飞走,去,滚外面去守着……”
“嘿嘿美?人,俺来了……”
络腮胡走得摇摇晃晃。手中还提着半坛子酒。半坛子酒洒洒晃晃,酒水洒了一地。
外头手下似也没辙。
一人想拦,另外一人拍了拍肩。“罢,怎么警醒着点二当家,只能动?一个……”
门?扇还打开着。
沈灵姝望见了外头密麻的土匪,天未黑,已经架起来的熊熊燃烧的篝火,肉香,酒水……俨然一副在庆祝的模样。而土匪们往屋里看来的眼神,一个个宛若饿狼盯上了羊。带着毫不掩饰的腌臜念头。
沈静姝已经害怕地缩在了另外一边。
门?被两个贴耳叮嘱后的的手下重新?关上。
意思已几近明了。
被换做二当家的络腮壮汉摇摇晃晃朝着沈灵姝的方向走来。
沈灵姝面色发白,死死拽着手中的半截玉佩。从刚才人踹们就开始奋力?磨着绳子。
“我倒是听闻,长安外有?一寨子,圣人下了旨,剿灭五年,都?未剿灭掉……”沈灵姝强装着镇定?先开声,“想必便是你们熊头寨了。”
长安外的刘山头。受某一世?家收买干脏活的寨子。
某一世?家。凭借着如此轻易进出?长安城,只有?王家。
“哈哈哈……好?!”络腮胡并没有?听清女娘说什么,而是醉蒙蒙的双眼,看清是个美?艳女子,心下满意。更加急不可待。
沈灵姝在络腮胡扑过来的一瞬。从旁滚开,而后站了起来。
手中的玉佩刚好?割断了绳子。沈灵姝握着半截玉佩,不知疼楚。维持着双手还被束缚在身后的姿态。
络腮胡色眯眯随着人走动?。
灌了一口酒后,直接将酒坛子砸碎在地,一声巨响。“嘿嘿嘿,美?人可真?会?逃……”
络腮胡又扑了过来。
但?人醉熏又笨拙,扑过来时,沈灵姝已经从人腋下缝隙躲开,且将绳丢掷在地。立马捡起了地上碎酒坛子的碎片做防卫。
尖锐的一角面向了扑空后又缓慢转身过来的络腮胡。
看见了沈灵姝拿着利器,二当家却没有?半分害怕忌惮的样子。许是喝上头了,也许是根本不将一个女娘看在眼里。
沈灵姝握着酒坛一角的手,因捏握得紧,已经割破了个口子,往下流淌出?了鲜红的血来。
但?沈灵姝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疼楚。
全身紧绷着,赤红双眸死死盯着前头人的一举一动?。
沈灵姝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碎的准备。
然而络腮胡再扑过来时行得急切,竟一头踩滑在酒坛的碎片,往后一倒,脑门?重重摔下,竟昏死了过去。
沈灵姝见人久久未起,额上的汗水流落,后怕地喘气着。紧绷的弦刚一松下。
角落的沈静姝却忽一声尖叫。
沈灵姝愣住,侧眸看去!
沈静姝才咬着唇,垂眼解释。“阿姐,我、我害怕……”
沈灵姝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走到了络腮胡身边,踹了几脚,发现人真?的没声息。才忙将人腰间?的长匕首解了下来,仍了碎瓷片,将匕首握在自己手中。
做完这些,沈灵姝的后背已经浸湿了汗。
掌心被碎瓦片割破处鲜血淋淋,她也顾不及疼。撕下自己的一角裙角的布料缠绕住,先止住血。
外头还有?在庆功的众数土匪。
单凭着她一人,闯出?去像是天方夜谭。
沈灵姝匕首紧握手中。听着外头隐隐的嘈杂声,咬紧了牙思索着如何离开。
忽抬头。
盯着角落的沈静姝。“你不求我给?你解开你的绳子?”
沈静姝抿唇:“阿姐愿意帮便是了。”
沈灵姝朝人走去,眸子往下,直直盯着角落处灰头土脸的人。“我真?不愿帮你,但?我也不愿看你这种死法。”
听到这话的沈静姝死死咬住了唇,抬头。“沈灵姝!你为何这么恨我?之前对我的好?,果然是为了假装给?耶娘他们看的对吗!”
沈灵姝蹲了下来,“我做过一个梦。梦中你为了苟活,出?卖了沈府一百六十口人。沈府被抄家当日,你就站在王家的妾室院里。”
沈静姝瞳孔中是难以置信。唇瓣嗫嚅。
沈灵姝正要给?人割绳索,忽然一顿。按以往的沈静姝,听到沈灵姝这话,早就先开口质问她“难道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不愿相信我吗”云云。
今儿怎么如此安静。
沈灵姝目光再往下。
沈静姝的绳子松了。
人根本没有?被绑住,而是佯装着被绑。
沈灵姝目光已因极大的愤怒至于平静。“你口口声声说清白多?重要,现在宁愿不要坊间?人口中的清白,也要入土匪窝来。怎么,现在不怕闲言碎语道你被土匪糟蹋过?”
“他们议论不上我,现在全长安自始至终认为被土匪掳走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沈静姝松了绳子,“沈府的嫡女,即将成婚前,遭土匪掳走糟蹋了数日才被救回去……阿姐,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你在长安该有?的名声。”
沈灵姝笑了,一把抓过面前人的肩膀,匕首面贴紧了沈静姝的脖子,眼中有?怒也有?悯。“我应该早些一刀杀了你!”
沈静姝却笑了,丝毫不惧怕。“你不敢,阿姐,你连下人杀只鸡都?不敢看。对待我这么一个疼惜多?年的妹妹,你怎么下得了杀手呢?”
匕首又贴近了沈静姝的脖子一寸,锋利的刀尖顷刻沁出?了血珠出?来。
沈静姝讶了。却也只是笑。“沈灵姝,你知道我为何这么讨厌你吗?因为你假惺惺,你有?了那么多?东西,阿耶夫人,叔婶兄嫂……他们都?疼惜怜爱你,整个长安贵女都?要围着你转,你有?了那么多?追捧爱护……你还要拿我来做衬托你,给?你自己增光。因为我是庶女,只是个小小婢子的女儿,我便得低你一等,我便得受你呵护,便得供你取乐……”
“阿耶也是如此,说着心疼我,但?分给?我的,却样样都?是你比我好?。你的生辰,你的笄礼……整个长安都?来给?你庆贺,连皇帝有?三分薄面给?沈府,都?是献给?了你,从来不是我!”
“你还记得你十一岁生辰的那只花鹊吗?阿耶从波斯商那里买来的,你捧在掌心,日日照料相伴。你多?喜爱它啊,你从来就喜爱这些小玩意小生命……你对我也是想对这种小玩意一样是吧?”
“你知道那只鸟儿怎么没的吗,是我趁着你午睡,悄悄拿了给?拧死了,就在咱们沈府的后院。死了我给?扔池子里了。你伤心了好?几日,可我别提有?多?痛快了。你日日要经过那池子,可曾想过你那只给?你卖唱的鸟儿就死在那池子下头……”
沈灵姝红眼听着,心中的澎湃起伏。肩膀上的剧痛传来,掌心缠裹的布料又沁出?血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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