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唐
乐天居。
诸葛不离早借着崔凝侍女的身份已经与所有人都混熟了。
乐天居不是客流大的酒楼,内部人员构成也极其简单,不是从魏家选过来的人,便是魏潜精挑细选,很难被收买。
她昨天刚到的时候便偷偷把各处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丝毫痕迹。
其他人都没有可疑之处,只有这个陈愚是外来者,然而诸葛不离偷偷对他用了催眠秘术,确定他并不知情。
陈愚从催眠术中醒来,晕晕乎乎的问,“诸葛姑娘,你可知阿元何时才能回来啊?”
诸葛不离起身正要离开,闻言顿了顿,“他不会回来了,这两日就会有讣告。”
“讣告?”陈愚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道,“阿元出事了?!”
诸葛不离嗯了一声,“他那日说想吃梅花糕,你若想去看他便让厨房做点梅花糕带去吧?”
陈愚懵懵点头。
诸葛不离又问,“你们怎么会突然想起吃梅花糕?”
陈愚愣了一下,“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云喜说店里有梅花酒,还能做梅花糕……”
也就是说,提起梅花糕也全是偶然。
梅花糕不难做,正是梅花开的季节,不少点心铺子、酒楼都有卖,乐天居便没凑这个热闹。不过乐天居的厨子也会做,倒不值当跑到别处去买,反正他们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因为鲜花需要经过特殊处理,所以云喜就提前一天与厨房说一声。
诸葛不离打听过梅花糕的做法,那些梅花处理过之后需要用蜂蜜腌渍一夜,在这个时间段内,随便谁都有机会往里面下毒。
如果店里面的人都没有疑点,那就是有人潜入下毒。
魏潜前夜过来时,留下暗卫保护陈元,所以事情应当是发生在那之前。
毒下的十分有针对性,厨房里别的东西全都没有碰过,直接在腌渍的梅花里投毒,显然是知道这东西是为陈元准备的。
诸葛不离并没有把目光局限在乐天居里,若真是乐天居的人所为,根本不需要等到专门做梅花糕的时候。
陈元一日三餐都是由后厨提供,他从前吃穿用度很单一,乐天居所有吃食于他而言都是新鲜的,所以他本人对饭食从来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若在他的三餐下毒早就得手了。
诸葛不离认为,之前一直有高手潜伏在附近伺机除掉陈元,碰巧偷听到梅花糕的事情,便顺手利用起来。
乐天居毕竟是桩生意,所以当天云喜让厨房做糕点之前问过掌柜,而当日二人说话地点就在酒楼大堂。
乐天居人少,且都是相识五年以上的熟人,根本不好伪装,凶手能在乐天居出入犹如无人之境,一定是个高手。有这等功夫在身,很可能直接潜入后院偷听了陈元他们的对话。
若是这样就很难查到线索了,但对方也很有可能是在酒楼大堂听见云喜和掌柜的对话。诸葛不离抱着不放过一丝疑点的心态,开始查起了当日来过的客人。
监察司的大牢里关了一堆人。
崔凝知晓魏潜肯定在审问嫌疑人,便直接去那边寻他。
第399章 感天动地兄弟情
方走到大牢附近,却见魏潜迎面而来。
崔凝有些惊讶,“五哥?”
那么多犯人,她还以为要审到晚上呢。
“嗯?怎么过来了?”魏潜问。
崔凝没再多问,连忙把方才在詹师道那里听到的事情与他说了,“我一听赵行之擅长铸剑,便想到了詹师道榻上发现的那块似铁非铁的东西,我猜想,他们可能是从鬼土中提炼出了能够铸兵器的黑铁,合起伙来铸造兵器呢!”
“八九不离十。”魏潜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夸赞道,“不错,反应越来越快了。”
那天魏潜拿到那块“黑铁”,心中就已经有所预料,只是詹师道对他过于防备,费了不少脑筋也只套出几句有用的信息。他让崔凝过去问话,一是看出詹师道的鬼心眼,故意给他下套,二也是想看看崔凝现在的长进,带着一点赌的成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崔凝被詹师道骗了,可即使被骗了,也有被骗的用法,总归有他兜底。
不过崔凝的表现每每出人意料。
起初他认为崔凝可能会意识到詹师道的狡猾,但不一定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不想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利用自己的无害。
因为家世、年龄、性别,还有魏潜这个未婚夫上峰,崔凝的能力饱受质疑。她非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些轻视、质疑是不分身份立场的,被敌人轻视,并不是件坏事。
当一个人把自身短处当做筹码,利用到淋漓尽致,那么短处也会变成长处。崔凝也许没有明悟这个道理,但她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并且做的很好。
“五哥早就猜到了。”崔凝泄气。
魏潜看着她鼓起腮,忍着不叹气的模样,笑道,“猜到又如何,办案可不是靠凭空揣测,终究还是要拿到证据才行。詹师道能不能吐真言,可就看你的了!”
崔凝感觉有被安慰到,顿时精神起来,“我一定尽全力!”
魏潜瞧着她一时一个样,有点手痒,想揉揉她的脑袋,只是四周全是人,他也只能负手将指头蜷起,“詹师道短时间内不会做决定,我另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何事?”崔凝问。
“还记得你在青玉枝密道里发现的鬼土吗?”
崔凝点头。
魏潜道,“你曾记下拐角处墙上沾染了鬼土,位置比你腰线高出两三寸,看上去不像是赵三留下的痕迹,密道里可能有别人进出过,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尾随赵三,写下太白经天、布置八卦的人。”
地上没有多余脚印,这并不难猜,既然魏潜能运轻功行走其间,别人也能。魏潜当时还需要顾忌不能破坏现场痕迹,束手束脚,这才留下了几个借力点,若是随意而行呢?
“我怀疑此人是楼仲。”魏潜道。
这个猜测一直都有,但是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只能命监察一处暗中盯着楼仲,并彻查此人,这两日已经陆续返回了不少消息。
崔凝恍然,“对啊!他是柳聿的儿子,又是柳鹑的外甥,极有可能知道赵三的行动,也有可能知道地穴密道。”
即使舅甥关系不算亲近,但总归是亲戚,偶而去舅舅家走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崔凝问,“五哥想让我去做什么?”
“带人去搜查楼仲宅邸。”魏潜略一思忖,又与她道,“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他一定是提前知道赵三的计划,并且针对他进行了布局。赵三行凶移尸之时,在玉枝泉撞见那群学子很可能并不是意外。”
崔凝想了想,“那确实,布置八卦的那些竹片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不是临时起意。”
“总之,楼仲此人很有问题,有可能是个关键人物。”魏潜摸出令牌给她,“与易君如一起,带上鹰卫去仔细搜查楼仲宅邸,一定能查出东西。”
崔凝闻言不由问道,“五哥为何如此笃定?”
魏潜没有半点不耐,仔细给她分析,“用反推。假定楼仲就是谋划布置案发现场陷害太子的人,你觉得他的行为有何问题?”
“那问题可大了!赵三是他母亲的人,他知道自己母亲杀人,不是帮忙遮掩也不去劝阻,反而添柴加火,诬陷太子的罪名足够柳聿死一百回了,他这何止是大义灭亲!”
简直是恨不得柳聿和楼家一起毁灭,甚至完全不在意他自己可能也会被波及。
崔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会是他吗?”
魏潜道,“不是所有父母与子女之间都有亲情。”
这话说的相当保守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视对方为死敌的父母子女也并不罕见。
“他从一开始似乎就在故意漏消息给我们,我打赌他宅邸里一定留了更多证据。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魏潜微微扬眉,“可敢与我赌一把?”
“我才不要与你赌,你说的肯定对。”崔凝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拜拜手,“我去了。”
崔凝心里有了数,飞快召集人手赶到楼仲宅邸。
当天魏潜亲自带人去抓捕宜安公主,楼仲这边是交给监察一处负责,从人他入狱开始,楼府以及他名下所有生意都被管制了,崔凝拿着令牌可自由出入这些地方。
“还是老规矩!你负责书房。”崔凝道。
易君如脸上挂着大大的眼袋,整个人宛如老了十岁,“行。”
看着崔凝充满干劲的带着人进了正堂,易君如晃了晃身子,“也是诚心不让我活过年啊!”
“大人,您没事吧?”鹰卫扶住他。
在这一刻,他念起了自己的好伙伴卢仁剑,想到那人跋山涉水去那蛮夷之地,还不知道在遭受什么样的艰险,忽然就觉得舒坦了许多。
不愧是我毕生挚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予我慰藉!易君如打起精神摆摆手,“我又行了,走吧。”
殊不知,远在天涯海角的卢仁剑站在毒辣的太阳下,形如乞丐,却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他虽身苦,但一想到易君如在魏潜眼皮底下时时受磋磨,便浑身充满了勇气。
好兄弟就是要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柱,谁又能不叹一句感天动地呢!
那厢略过不表。
崔凝令手下监察佐使搜查正堂,自己带人穿过中庭来到卧室。
第400章 咕咕
据说当天楼仲被抓的时候就在卧室。
崔凝都不知道魏潜会直接下令抓人,楼仲更不会提前得到消息,他如果临时处理证据,一定很仓促。
崔凝吩咐鹰卫搜查起居室,自己则带两个人着重搜查卧房。
这间卧房床榻居中摆放,床本身也很大,长宽都有六尺以上,床头是月下青竹壁障,四面挂着月白金银丝绣夹竹桃帘幔,看着既清雅又不失贵气。
床下色彩明丽的波斯地毯与周围小装饰呼应,竟然丝毫不违和。
屋子左侧开了门,通向一个面积不大的小花园,花园周围封闭,只作为卧房向外的延伸,并无其他出入口。
崔凝带着两名鹰卫把屋里屋外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丝毫可疑之处。
“五哥不会猜错的……”崔凝环顾四周,角角落落都没有落下,地毯都给掀了,那些瓶瓶罐罐也都……
崔凝想到这里,目光突然落到了外面廊下。
那里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两盒干果蜜饯,还有一只插了三支干莲蓬的花瓶,瓶口细长,只有拇指粗细,瓶肚也仅如拳头大小,看起来根本不像能藏东西的样子。
崔凝把花瓶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传出轻微的声响。
“咦?”她心下一喜,连忙把干莲蓬丢到一边,再次摇晃,发现里面依然有声音。
那声音只是轻微的摩擦声,听起来像是纸张。
瓶口细长,崔凝磕了半晌没磕出东西来,索性直接对着柱子砸碎。
啪!
清脆的碎瓷声,随着瓷片纷纷落地的还有一卷纸。
崔凝小心的把纸捡起,展开之后才看清是两封信。信的内容虽不多,但一句句简直是在扒柳聿皮。
纸上很新,笔迹也很新,看上去是前不久的通信。信中柳聿似乎是在回应楼仲的某些问题,但是只表达了态度,因此具体问题未知。信中提到了悬宿先生,言辞激烈,恨意满满,威胁楼仲若是再与他混在一起,便断绝母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