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唐
“大清早为难几只蚂蚁作甚?”魏潜道。
崔凝蹭的蹿了起来,带着哭腔道,“我的娘呀吓死我了!”
魏潜见她头上的团子随着她剧烈的动作而晃动,止不住想笑,“怎么梳了这样式的头发?”
崔凝扁扁嘴,对他忽视自己遭到惊吓的事情表示略不满,嘴上却还是乖乖答道,“别的我也不会梳啊。”
“我先去梳洗,你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魏潜觉得心情不错,面上的表情也比平时生动了许多。
“给你留了早饭,是肉包子和白粥。”崔凝很快便把刚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有小咸菜。”
魏潜见她欢快的样子,心情也越发明媚,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笑意,“知道了。”
崔凝早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反正闲着也没事,便跑到厨房里让人把粥和包子热好,亲自给他端进屋里。
“五哥,你收拾好没有?”崔凝端着饭抬腿提了一下门,见房门开了便直接走进屋,不料正撞见魏潜敞着衣襟朝这边走。
原来昨天他实在太累了,直接倒头就睡,驿站条件不太好,再加上赶时间,他方才要了一盆水准备擦拭身子,差役刚刚出去,门还没栓,崔凝便端着饭横冲直撞进来了。
四目相对。
崔凝眨了眨眼睛,心想,洗漱难道不是洗脸刷牙?
第九十章 好白呀
而后,崔凝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胸腹上,块块肌肉界限清晰,不是很夸张,但看上去似乎藏了无穷的力量。
魏潜感觉一把火陡然烧到了面门,感觉浇一盆水都能冒烟。
崔凝啧了两声,若无其事的把饭放在桌上,大咧咧的又看了一眼,评价道,“五哥身上好白呀。”
说罢便拍拍屁.股走人了,顺便还很体贴的把门给带上。
可怜魏潜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在盘旋她临走时的那句话,连擦澡的兴致都没有了。
拴上门之后,他胡乱擦了几把,坐下来开始开始吃饭。
看着圆圆的包子,就想到崔凝头上头发团成圆球,然后耳边又响起了那句“五哥身上好白呀”,简直像魔咒似的。
可这件事情对于崔凝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以前夏天的时候师兄们练武,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冲凉,露的比这多多了,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好像……五哥比较好看?
从驿站出来,魏潜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他本打算骑马,但看崔凝十分自然洒脱,就决定还是乘车,不然好像他一个男人反倒更扭捏似的。
实际上,魏大人确实乘车了,但也确实扭捏了,一路上看窗外、车板、看书,就是不看崔凝。
“五哥。”崔凝思考了一早上,自以为终于找到原因了,一拍大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送早餐的行为太谄媚了?”
肯定是因为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五哥这么正直,对这种人肯定看不上眼。
“……”
魏潜不语,崔凝越发觉得自己猜的对。忙解释道,“其实我平时为人可正直了,就是觉得五哥帮我这么多,也想为你做点事情。”
“你平时进屋都不敲门吗?”魏潜转脸看她。
崔凝一脸无辜的道,“敲啊,我抬腿一敲门就开了,然后我见门开了。我就进去了。”
她双手端着盘子。只能用腿,然后门一开,她就往里面走了两步。恰巧里头魏潜衣服解一半,想起没栓门……
“五哥,原来你……”崔凝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魏潜脸色一红。
便听她诚恳的道。“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没礼貌了。”
“……”
魏潜决定把这一页掀过去。
“五哥,你就别生气了吧。”崔凝扯着他的袖子。笑嘻嘻的道,“我保证下次不犯了,你念在我是一片好心就原谅我吧。”
魏潜觉得崔凝抓着他衣袖的手,仿佛是抓在了他心头。“我不曾生气。”
崔凝才不信,刚才还一脸不高兴呢!
两人“重归于好”,崔凝便缠着他问东问西。
魏潜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倒觉得这样也挺好,一路上不无聊。
这次行车的时间久了一点。次日早上才又入了驿馆,崔凝已经困顿不堪,趴在魏潜的膝头睡的香甜。
可怜魏潜怎么都睡不着,只觉得她呼吸好像羽毛一样,隔着衣服不断的骚痒,挠的半个身子都没力气,到后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又累又乏,但仍然丝毫没有睡意。
到了驿站之后,魏潜腿都麻了,站了好一会才进去。
崔凝休息了一会儿就活蹦乱跳,又把这间驿馆参观了好几圈。
待她回到自己屋里,方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于是好奇的打开窗子。
五六个穿着劲装带着斗笠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问差役,“魏大人在何处?”
声音清朗好听,崔凝一听,喜道,“符大哥?”
符远抬头看到她便笑了起来,整齐洁白的牙齿衬着他俊朗面容显得十分干净。
“崔典书?”他打趣道。
崔凝奔了过来,见他没有介绍身后几人,便知道只是护卫之类的人,也就不再关注了,“符大哥,你怎么来了?”
“舍不得你呀。”符远摸摸她头上的大丸子,转而问道,“长渊呢?”
“他累了,刚刚睡下。”
崔凝话音才落,就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便见魏潜已经走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长安发生了大案子。”符远与他边往屋里走,边说道,“别人都互相推诿,我便主动请命过来了。”
崔凝跟在后面,奇怪道,“长安发生大案,怎么反而要出来呢?”
“别急,待我喝口水慢慢说。”符远进屋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罢才继续道,“浑天监有个女生徒从封锁的观星台上跳下来,死之前以朱砂白练鸣冤,而她所鸣的冤情,正与你手里一个旧案有关。”
“司家灭门案?”魏潜立刻便猜到了,因为这个司家,正是有名的易学家族。
在太宗时期,司家的势力十分庞大,虽在邢州的影响力远不比崔氏,但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家族。
崔凝这次去的青山县也属于邢州管辖范围,距离崔氏所在的青河显不远,邢州遍布崔家势力,这也是崔玄碧和崔道郁放心崔凝出去的原因。他们一路上必要进驿站,只要崔玄碧递个消息,就能随时知道崔凝在邢州的行踪。
“确是个不讨好的活。”魏潜道。
符远抿了一口水,笑道,“富贵险中求。”
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半点不显得俗气。
崔凝也从崔况那里得知浑天监如今尴尬的处境,因为它和道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被当今圣上所不喜,一直低调,生怕出一点差错惹了圣上不快。
“浑天监不出事则矣,一出就是大事啊。”符远叹道。
可不是么,浑天监出的上一件大事便是“武代李兴”,这一次血谏喊冤,也是轰动了大明宫,只不过很快就被控制起来,并未让此事流传出去。
魏潜此次出行主要任务并不是此案,但既然符远特地远道送了密令,也就成了必须要解决问题。
“死的是什么人?”魏潜问。
符远道,“疑似司家嫡出娘子,那边还在查,不日便会有消息来。”
魏潜点头,浑天监的女生徒大约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小娘子走投无路,用这等绝烈的方式喊冤也不无可能。
崔凝听案情说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又问,“符大哥是在哪个衙门?”
“小丫头太不把我放心上了,就知道你魏五哥在监察司,却不知你符大哥身在刑部。”符远故作不悦的道。
第九十一章 一条小淑女
崔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符大哥不是说不喜欢破案?”
“没办法,当时就刑部的空缺不错,所以就暂时呆着,办完这个案子或许就不在刑部了。”符远道。
符远这一次过来,并不是为了断案,而是为了担起其中的责任,平衡易学家族、道门和皇权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件事情做的好了,他便脱颖而出,哪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至少在圣上眼里他的身份由“符丞相孙子”开始转变为“符远”。
可是倘若这件事情做不好,怕是要平白惹的一身腥。
符远的上峰也是衡量利弊之后觉得不必要去冒险掺和,这才轮的上他。
崔凝仔细想了这里头的门道,便问,“符大哥也想争取外放吗?”
外放和外放是不同的,有的人直接被扔到穷乡僻壤,许是一辈子都要老死在任上,但有些是朝廷尤为关注的地方,不仅容易做出政绩,而且有一点成绩就能直达天听,这种地方都是大家争破头的抢,谁想调过去,不仅要等机会、有关系,本身还得有点实力在名正言顺,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符远没想到她能看透自己的心思,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旋即笑道,“是啊。”
崔凝明白了,符远也是奔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去。大唐的宰辅不止一个,可连谢成玉都野心勃勃的盯着,更逞论满朝大臣?想想都知道竞争是多么激烈。
魏潜已经没有了困意,开口转移了话题,“现在讨论案情?”
符远打了个呵欠道。“那不是你的事情吗?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去睡一会儿,日夜兼程的追赶过来,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也不给魏潜说话的机会,起身朝崔凝摆摆手就大步出门,找差役给他安排住处。
魏潜默然,从包袱里翻出一份卷宗丢给崔凝。“回屋好生看看。”
“好。”崔凝应道。
回到自己屋里。她才仔细看那卷宗,纸张已经发黄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司氏灭门案”。
崔凝眼前突然不断闪现去师门遭人屠戮的画面,额头上倏然冒出冷汗。
缓了一会,崔凝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卷宗摊开,认真看了起来。
永昌二年三月中旬。邢州发生了一桩轰动大唐的灭门惨案,司氏满门二百四十余口被屠杀,整个青山县血气冲天。
司氏也是家族聚集,只有极少数在别处做官的人才会举家搬到长安。司氏的聚居地并不再在青山县城里。而是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成一个村落。
案发是在半夜,周边的村镇听见动静并报官的时候。整个司家庄已经伏尸满地。